如果有一天你半夜開車經過九彎十八拐的北宜公路,因為視線不明,砰的一聲跟對麵違規超車的小貨車迎麵相撞,你直覺自己會……


    一、橫屍當場


    二、毫發無傷


    三、輕傷而已


    四、重傷昏迷


    「允恬,要是你,你會選哪一個答案?」繡晴啃著蘇打餅幹,將手中的時尚雜誌攤在她麵前。


    「什麽東西要選哪一個?」正專注地整理下午的開會紀錄,允恬被繡晴猛然湊到身邊的動作嚇一跳。


    「就是這則心理測驗啊!玩看看。」繡晴笑咪咪的。


    「不要!」允恬搖搖頭,「都是騙人的。」


    「你不玩怎麽知道是騙人的,玩看看嘛!」不理會她的拒絕,繡晴還是興致盎然。


    「繡晴,難道你沒看到我在忙嗎?下午的開會紀錄經理趕著要。」允恬很無奈地回頭看她。


    繡晴是她同部門的同事,平時呆呆的,個性大而化之,和她還算談得來,勉強算得上手帕交。


    「玩個小小的測驗有什麽關係,又花不了你一分鍾。」挑著眉,繡晴小小聲地嘀咕。


    「為什麽我非玩不可?」實在不忍看她失望的模樣,允恬歎氣,已有退讓的跡象。


    「因為我覺得很準啊!」聞言,繡晴又開心地笑瞇了眼。「快!先選一個答案,要憑直覺喔!」


    「我選……四、重傷昏迷。」草草將題目看了一遍,允恬回答。


    「重傷昏迷……」繡晴看完答案,旋即古怪地揚眸。「這是直覺嗎?」


    「直覺啊!」十指飛快地在鍵盤上跳躍,允恬點點頭,「你不是要我憑直覺回答嗎?」


    「可是這種答案根本就不像你的個性。」捧著下巴,繡晴小臉皺成一團。


    怎麽會這樣?她剛剛還覺得很準啊!


    「早跟你說這些東西是騙人的,你就不相信,」允恬輕哼,「把答案念來聽聽吧!看到底有多誇張。」


    「這個測驗是測你對舊情人的看法,你選擇第四個選項,代表的是『永遠忘不了的遺憾』。」


    「……」聞言,允恬心口猛然一震,敲擊鍵盤的動作倏然停頓。


    永遠忘不了的遺憾……


    「你認為曾經如此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麽如今卻麵臨向左走向右走的地步,這種感覺讓你很難過,至今還是無法麵對過去的那段感情。」繡晴念著答案。


    允恬沒有說話,神情有些飄忽地對著電腦螢幕發愣。


    她腦海裏忽然出現一張再熟悉不過的俊逸臉孔……


    「哎呀!好像又不準了!你的個性堅強灑脫,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提得起放不下的事情發生?」繡晴低聲抱怨。


    「……」堅強?是在說她嗎?她自己並不如此覺得啊!


    她反而覺得自己像個膽小鬼,一直走不出來,走不出來……


    「允恬?允恬?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見她突然沉默下來,繡晴輕輕搖晃她的手。


    「嗯?」猛然回過神,允恬的神情不太自然,一顆心還是慌慌亂亂的。「我有在聽。」


    專心,要專心,再想起他的事也沒有用!


    「允恬,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最近有喜歡的對象?」沒注意到她不對勁的臉色,繡晴自顧自的說下去。


    「沒有,是我們公司的人嗎?」迅速收拾紛亂的心情,允恬擠出笑容。


    「不是,我們是聯誼認識的。」


    「原來你跑去聯誼啊?這樣很好啊!對剛失戀的你很有幫助。」輕吸一口氣,允恬努力保持語氣輕鬆,偏偏腦海裏熟悉的臉孔卻揮之不去。


    可惡!那篇心理測驗到底是誰發明的?準得讓她想咬人!


    「本來我不是很想去,可我朋友說缺一個女孩子,硬是拉我去……」啃著餅幹,繡晴嘀嘀咕咕,「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發現了好男人。」


    「好男人?有多好?」允恬漫不經心的問。


    「九十分,高標準。」提起那人,繡晴就興致高昂。


    「哦?」有這麽好?


    「單身、年輕,是電子新貴高階主管,人長得俊俏、待人又和氣。」繡晴雙掌合十,回想起剛見到他時的情景。


    他那溫柔有禮的笑容,應該每個女人見了都會怦然心動吧?


    「如果條件真這麽好,他身邊應該有女朋友了吧!怎麽可能還去參加聯誼?」對傳說中的好男人,允恬一向抱持懷疑的態度。


    「你說得沒錯,通常好男人都已經死會了,留下來的大都是老弱殘兵,但最最讓人青天霹靂的,就是他真的沒有女朋友。」繡晴笑容燦爛。


    撿到寶了,嘻!


    允恬上上下下看了她一回。「自從你和阿誌分手後,我好久沒見你笑得這麽開心了。」


    「別提他了,我一聽見他的名字就生氣,」聽見阿誌兩個字,繡晴臉色微沉,擺了擺手,「是你告訴我的啊!擺脫過去陰霾的最好方法,就是尋找下一個目標。」


    「恭喜你找到目標了。」允恬真心祝福。


    「當然啦!總不能老是活在阿誌的陰影下嘛!」繡晴笑得靦覥。「如果沒有你在身邊陪伴我,我可能還要鑽很久的牛角尖呢!」


    「找到目標還要行動,現在男女交往不比以往了,如果他真有你說的這麽好,你就應該找機會主動出擊。」允恬有感而發,鼓勵好友努力追求幸福。


    如果當時她別死撐著麵子,能坦率一點,或許今天的他們就不會麵臨向左走、向右走的結局了。


    他們的感情曾經很好、很好,好到現在想起來,心中都會一陣泛酸。


    「要我主動?這樣會不會太……」繡晴有些遲疑,女人總是要矜持點呀!


    「拜托,都什麽年代了,兩個人真心相愛最重要,誰先示好已經不是重點。」允恬說出自己的想法。


    「嗯。」


    「你總不希望他被別的女孩子吸引走吧?」她威脅著。


    「當然。」繡晴用力點頭。


    「想個理由接近他,如果遇到問題或者需要什麽戰略,盡管來找我討論,兩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嘛!」輕拍她的肩,允恬微笑。


    「好,我等等就馬上撥電話給他。」被允恬這樣一說,繡晴突然覺得很有衝勁。


    女人!應該主動追求幸福了,別再永遠做個被動者!


    「加油!加油!」允恬幫她加油打氣。


    「對了,允恬,」眼珠子靈活地轉了轉,繡晴好奇地湊近她身邊,「方才做測驗的時候,你臉色怪怪的,是不是你心裏真有個人,讓你一輩子也忘不了?」


    「……」允恬笑容微凝,微微變了臉色。


    「有沒有?」


    「愛情這種東西合則聚、不合則散,有什麽好忘不了的?」輕吸一口氣,不可愛的倔性子又出現了,她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口是心非地道:「這種沒營養的話題,等我們有時間再聊,經理還在等我的會議紀錄咧!」


    「抱歉,我忘記你還有事要忙,那就不打擾你了。」繡晴吐吐舌尖,連忙拿起雜誌溜回自己的座位。


    望著電腦螢幕怔怔發愣,其實允恬一個字也打不出來,心頭煩煩亂亂的,都是那張久違的熟悉臉孔。


    她有沒有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人?答案──當然有。


    事隔多年,她心底總有個抹不去的影子,不管是他的笑、他的溫柔,或是他可惡透頂的壞嘴巴,她都細細的記在心底。


    都怪繡晴,沒事玩什麽心理測驗,害自己──


    又想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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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比,我回來了。」熬過在捷運車廂裏被擠成沙丁魚罐頭的酷刑,允恬終於回到租賃的小套房,她迫不及待地脫下三吋高跟鞋,按下答錄機的播放鍵,舒服地倒向懶骨頭沙發,「波比?」


    波比是她飼養多年的貓兒子,她獨居在外唯一的陪伴。


    「喵嗚……」細細的低叫聲傳來,立刻有團毛絨絨的小貓頭在她腳旁磨蹭。


    「媽咪回來了,有沒有想媽咪啊?」她一把將牠抱在腿上。


    「允恬,是我阿威,」


    答錄機傳來熟悉的聲音,允恬怔了下,反射性地看向發出聲音的黑色機器。


    「我今天剛回國,沒別的意思,關心你最近過得如何而已,本來想直接撥手機給你,不料你已經換了號碼,如果有機會的話,再一起出來用餐吧!」


    「力威回來了。」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感受,允恬喃喃自語。


    她認識霍力威已經很多年,明明已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了,卻還保有像男孩般的燦爛個性,他很喜歡她,她感覺得出來,卻也成為她躲著他的主因。


    不是力威有哪一點不夠好,而是她自己的問題,與力威沒有關係,如今不管條件再好的男人,都激不起她心中的火花了。


    有時候連她都不禁捫心自問,她林允恬究竟是怎麽了?明明看來一切都很正常,卻莫名其妙成為愛情絕緣體。


    看來自己有很嚴重的心理障礙。


    波比喵嗚喵嗚的叫著,允恬搔搔牠的頭,起身準備貓食,眸光卻不經意落在放在牆角的紅傘。


    永遠忘不了的遺憾……


    允恬又想起了這句話。


    她放下波比,任由牠在料理枱上走動,反正搬來將近兩年,她也不曾下廚過,料理枱儼然成為波比的專屬候食區。


    她踮起腳尖打開上層的櫥櫃,裏頭擱滿了各種口味的貓罐頭,她隨手拿了一罐,思緒早飄回當年……


    還記得那一夜,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們吵得特別凶,也或許是爭執的理由太微小,所以什麽也記不起來。印象裏,隻有當時刻意互相傷害的表情,和對方哪裏痛就往哪裏踩的犀利言詞,甚至連說好不能當成武器的「分手」兩字也反複出現;最後,年輕氣盛的兩人都不願讓步,一言不合,就此分道揚鑣。


    事情的發展不是她所希望的,當時老掛在嘴邊的「分手」兩個字也隻是負氣的話罷了,大吵之後,她連續偷哭了好幾個晚上,不隻一次有想複合的念頭。


    她愛他,打從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深深的愛上他。隻是她不肯服輸,無論任何事情非得分出輸贏的倔強個性磨盡他們的感情,總是忍不住會說出口是心非的話來傷害彼此。


    她曾經以為那隻是無數爭吵中的其中一次,他也隻是發發脾氣,因為不管過去爭執得多嚴重,他最後還是會讓著她的,但是那一回──


    她錯了,大錯特錯。


    那一夜,他們真的分手了。


    「喵嗚……喵嗚……」波比細細的叫聲喚回她的神誌,允恬這才發現自己又沉浸在當時的情緒裏,胸口泛著悶悶的痛,眼眶也微微泛酸。


    定定神,她連忙將牛肉起士口味的貓罐頭放入貓盤中。


    如果……如果可以的話……


    她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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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宇!我在這裏。」繡晴踮起腳尖,興奮地揮揮手,好讓他在擁擠的人群中找到自己。


    「嗨!」俊朗清秀的臉龐,高大挺拔的身材,齊揚宇笑瞇了黑眸,出色的外表引來不少路人的注目。「抱歉,我來遲了,今天的會議開得比平時要晚,所以耽擱不少時間。」


    「你沒有遲到,你很準時,是我來早了。」繡晴紅著臉,笑容有些靦覥。


    「讓你等我就是遲到。」極溫和的嗓音,齊揚宇笑起來的模樣讓人很舒服。


    如沐春風。


    「突然接到我的電話,你應該很驚訝吧!我原本還在擔心你會想不起我是誰。」她是鼓起好大的勇氣才打了這通電話。


    「像你如此漂亮的女孩子,我怎麽可能會忘記。」他的表情很認真,卻讓她有種不夠誠懇的錯覺。


    一定是她多想了。


    「才見過一次麵,我就主動打電話邀你,你可別以為我很隨便喔!」繡晴咬咬唇,「其實我也是掙紮好久才下定決心,平常的我不會這樣的。」


    「當然不會,我不是思想古板的男人,」齊揚宇給她一個放心的笑容,「事實上,接到你打來的電話,我很高興。」


    「真的嗎?」她好開心。


    「如果你沒有撥這通電話,或許我會撥給你也說不定。」他臉上依然帶著笑容。


    「如此說來,我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囉!」繡晴忍不住深深看他一眼。


    姑且不論他說的是真是假,他的說法輕易的化解了她的尷尬。


    真是體貼的好男人,絕對要把握。


    「像你條件這麽優的男人,身邊怎麽沒有女朋友陪伴?」肩並肩緩緩向前走,繡晴抬頭笑問。


    「其實是有的,不過剛分手。」齊揚宇笑容微黯,不過還是保持輕鬆的語氣。


    「像你這麽好的男人,她為什麽要和你分手?難不成她移情別戀?」繡晴很驚訝。


    太浪費了吧?!換作是她,肯定說什麽也不輕易放手。


    「不!是我的問題。」揚宇搖搖頭,「和她沒有關係。」


    小築是個好女孩,一直都是,隻不過他的心裏好像有點小小的障礙,對感情總是無法太認真,寧願忙於公事也不願多抽出時間來陪她。


    「出了什麽問題,能說來聽聽嗎?」


    「先別提我的事,還是聊聊你吧!」笑了笑,齊揚宇巧妙地轉移話鋒。


    「我?」繡晴指指自己鼻尖,「說來還真巧,我也是剛分手。」


    「哦?」


    「憑心而論,他對我真的很好,既細心又體貼,我們從國中的時候就在一起,算算也有十年了。」繡晴斂下明眸,生氣的情緒比埋怨多,「要不是……要不是他一直都不求上進,都已經二十五歲的人了,還整天沉迷於改車,不好好找份穩定的工作,我也不會狠下心跟他分手!」


    感情的世界極端複雜,有時候無關愛不愛、適不適合,而是能不能夠……


    這樣長不大的男人,能不能夠成為一輩子的伴侶?


    「……」齊揚宇淡淡微笑,沒有多說話。


    他感覺得出來,眼前的女孩還是很愛、很愛她的前男友,或許是失望太多次,所以才忍痛分手,隻要她的前男友肯痛改前非,他們隨時要複合都不是問題。


    不過有些東西能改,有些東西卻一輩子也不會改變,例如不坦率的該死個性,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感受深刻。


    「不過沒關係,我的好朋友鼓勵我多出來走走,世界這麽大,下一個會更好。」深吸一口氣,繡晴又恢複朝氣。


    「她的說法是對的。」他很含蓄地回答。


    很正麵的看法,不過偶爾會出現嚴重的失誤,沒聽說撿石頭的故事嗎?


    「所以我才有機會認識你啊!」聞言,繡晴朝他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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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麽不幹脆就住在我家就好了,反正那裏多的是空房。」回頭瞪了麵無表情的男人一眼,穆明雪嘀嘀咕咕,還不忘從架上拿下幾瓶特價的乳霜沐浴乳。


    家庭主婦守則第一條──既然特價,當然要多買一些當存貨。這可不是貪小便宜喔!


    是勤儉持家。


    「我怎麽好意思打擾你們夫妻的甜蜜生活?你們才剛新婚不是嗎?多個外人在家裏多尷尬。」齊揚宇無所謂的笑笑。


    「你哪算外人?阿朋你又不是不認識,熟得跟自己兄弟一樣,」穆明雪一撩長發,舉手投足間有種旁人學不來的嫵媚風情。「是你自己在客氣。」


    「總之這種殺風景的事情我做不出來,你就別再勸我了。」


    「我當然不會再勸你,你都已經和房東簽約了,隻不過阿姨一直很擔心你不會照顧自己,說你總是三餐不定時。」


    「我會懂得照顧自己的,是老媽愛擔心,我搬出來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齊揚宇輕笑,他家母親大人的愛擔心冠古絕今,「你又不是不了解。」


    「我當然了解,因為她念得我耳朵都快長繭了,」穆明雪橫了他一眼,「真搞不懂,不聽話的人是你,為什麽被念的人總是我?」


    「誰教你是我最親近的二表姊呢?」他笑得賊賊的。


    「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是表姊,沒利用價值的時候是穆明雪,你哪一次不是把我當成做壞事的擋箭牌?」


    「沒辦法,誰教老媽這麽聽你的話,我每次說不行,你一出馬就ok。」他攤攤手,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算了,懶得和你爭辯,你租的那間房子還可以吧?」


    「很不錯。」


    「家具呢?要重新買嗎?」


    「不用,房東才重新裝潢過,感覺很舒適。」


    「嗯,你喜歡就好,有什麽需要打電話給我,我們住的地方才隔兩條巷子,有空可以常過來吃飯。」鬥嘴歸鬥嘴,他們的感情比親姊弟還要好。


    可能是因為從小總是一起麵壁思過的緣故吧!


    「好。」他從善如流。


    「對了,你還有沒有缺什麽東西我沒買到的?」穆明雪推著購物車繼續往前走,「一個人生活諸多不便,你仔細想一想。」


    「沒關係,有缺什麽我自己再買就行了,反正很近嘛!」還說他老媽囉唆,其實她也很會碎碎念。


    這肯定有血親遺傳。


    「也好,一下子要買的東西太多,我也記不起來。」掩口打個嗬欠,穆明雪點點頭。


    奇怪,她最近很容易疲累,彷佛被睡豬附身,隨時隨地都想倒向家中溫暖的大床。


    「那我們先結帳吧!」齊揚宇接過她手中的推車,率先走向結帳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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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就是烏雲密布的下雨天,滴滴答答的雨聲敲得人心都煩了,允恬匆匆忙忙地越過馬路,無論她拿傘再小心,還是被雨水打濕了半身。


    好冷。


    「啊……啊……對不起,你沒事吧?」急急忙忙地收傘,允恬這才發現自己方才過大的動作濺濕了身旁的男子。


    鮮紅的傘麵收起,納入彼此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容顏。


    「你……」喉頭頓時變得好緊,彷佛再也擠不出任何聲音,允恬怔怔望住他,劇烈跳動的心撞得胸骨隱隱作疼。「齊揚宇?」


    竟會是他?!天要下紅雨了嗎?


    居然讓她在這裏碰到他!


    「允恬?」如子夜般漆黑的眸子裏疾閃過一絲狼狽,這樣的重逢讓他一時無法反應。


    「真的是你,好巧。」想說話、想說話……好多話剎那間全擠在允恬的胸口,她思思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她的眼眶酸酸熱熱的,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她有多久沒看見他?六年?還是七年?確切的時間她記不得了,隻有他的模樣仍深深的烙印在她心底。


    好高興、好高興,有股衝動,她想伸手握住他的手,看他是否真的在自己麵前。


    「你好嗎?」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化作最雲淡風輕的一句問候。


    一時間,她的聲音好幹啞。


    「還不錯。」停頓大約三秒,齊揚宇緩緩頷首。


    「哦。」揚宇似乎沒什麽改變,隻是當時的男孩子氣褪去,如今變得成熟穩重。


    不過還是一樣斯文帥氣!


    「你怎麽會在這裏?」見兩人就要沉默,允恬連忙找話題。


    怎麽辦?她的情緒好激動,激動到快無法克製。


    「我住附近,剛搬來。」分手的情景宛若昨天才發生,齊揚宇神情多了抹不自然。


    腦中忽然想起那夜刻意傷害彼此的激烈言詞,和惹她傷心哭泣的模樣,齊揚宇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心中無聲地歎息。


    他當時說的話,應該傷她很深吧!


    「附近?」心怦怦多跳了兩下,允恬有些結巴,「我、我也是。」


    「哦?」垂眸看她,沒錯過她急切的模樣。


    「你是住在哪一個方向?說不定我們是鄰居,有機會的話……」很急、很急地不斷找話說,深怕隻要一安靜下來,他就要離開。


    「這把傘……」突然開了口,他的眸光落在熟悉的紅傘上。


    這把傘他記憶很深刻,當時是她任性兼賴皮要他買下的,上頭還有一隻沒有鼻子的kitty貓,沒想到居然保存良好,他還以為在他們分手之後,它會慘遭腰折的酷刑。


    「傘?」允恬怔了怔,旋即明白他的意思。「嗯,是你的傘。」


    聞言,齊揚宇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隻靜靜的望著允恬微微漲紅的臉。


    「你還留著?」


    為什麽還要留著他的東西,他們不是早恩斷義絕了嗎?那陣子她不是老嚷著不愛他、嚷著要分手?


    「啊?」有片刻的錯愕,允恬咬住唇。


    他和她說什麽都可以,就是這個問題,她很難回答。


    「我……傘……」她總不能老實回答她舍不得丟吧!因為這是分手後,他唯一留給她的東西。


    這種話,她說不出口。


    「揚宇,停車章蓋好了,我們走吧!」齊揚宇身後突然出現長發及腰的氣質美女,彎彎的眉,精致的五官,且親昵地挽住他的手。


    呼吸剎那間暫停了,允恬震驚地望著兩人,心情瞬間蕩到穀底。


    也是,事隔多年,她都忘記或許他身邊早已有人。


    過了當時的時間點,很多事情都已經來不及。


    「你朋友?」來回看看兩人不自然的表情,穆明雪好奇地問。


    「她──我大學同學,」巧妙地避開不堪的往事,揚宇雲淡風輕的介紹。「林允恬。」


    「嗨!原來你是揚宇的同學啊!」穆明雪親熱的伸出手,「穆明雪,你叫我明雪就行了。」


    「你好。」呆滯地握住她的手,允恬思緒一片空白。


    好漂亮的女人。


    「你們要不要先聊一聊?我到車上等。」敏銳地感覺出他們之間不尋常的氣氛,穆明雪體貼地問。


    有點不太像普通的朋友重逢呢!


    「沒關係!」齊揚宇急切地回答,忍不住又看了允恬蒼白的臉色一眼,「我們聊完了。」


    像是沒預警地剝開傷口的痂,最後才發現裏頭還是血肉模糊,尚未愈合,齊揚宇此時隻想趕緊離開,他無法把允恬做個明確的定位。


    她在他心裏絕對不是一般朋友,卻也不知道該放在哪一塊。


    「這樣啊!」穆明雪偷偷覷向允恬,後者神色黯然地別過小臉,明明就不像聊完的樣子啊!「你不必介意我的,我自己先走回去也不礙事。」


    才隔兩條巷子嘛!


    「沒關係、沒關係,」齊揚宇斂下眸,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逝,「我們……已經沒什麽好聊的。」


    他們之間──從好久好久以前就已經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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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麽了?」見她蒼白著臉,可憐兮兮地坐在學校圖書館的長桌後,齊揚宇關心地抬頭。


    「我的胃好痛。」蹙著眉心,允恬勉強擠出笑容。


    「吃壞肚子嗎?」他明明記得她中午除了熱牛奶,幾乎沒吃什麽東西啊!


    「不是,天氣一冷我就會胃痛,這是老毛病了。」


    「要回去休息嗎?」


    「不行!明天要期末考,我一堆科目還沒讀完,尤其微積分,」她哭喪著臉,「所有的習題都還沒複習。」


    這樣就回去休息,會當死人的。


    「誰教你總是考前才肯抱佛腳!」他坐到她身後,溫暖的大掌探進她毛衣裏,輕輕覆上她的胃,「這樣有好一些嗎?」


    「嗯……好很多,」一陣暖意泛進她的肌膚,幾乎立刻舒緩她的疼痛,允恬更撒嬌地偎進他懷裏,「你說,我冬天沒有你該怎麽辦?」


    「你不會沒有我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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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雅,」臉上敷著充滿滋潤精華液的麵膜,允恬小手擱在額際,閉著眸,與齊揚宇意外相逢的情景不斷浮現腦海中。「你絕對猜不出我遇見誰。」


    「你遇見誰?」不是很專心地反問,培雅正逗著波比玩。


    天哪!好圓的貓喔!


    臉圓圓、腳圓圓,連肚子也圓圓,牠已經有點不像貓了,而像狸,日本民間故事中老是將人騙得團團轉的狸。


    「我遇見揚宇。」


    「誰?」倏然回過頭來,培雅不敢置信地再問一遍:「你說你遇見誰?」


    「揚宇,齊揚宇。」歎口氣,允恬不厭其煩地重複。


    「哦。」無意識地應了聲,培雅還是不太相信,「你確定沒看錯?」


    允恬對齊揚宇念念不忘她是知道的,難保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沒看錯,我們還打了招呼。」又是長長一歎,允恬感覺胸口好悶。


    「然後呢?你們說了什麽?」曾經如此相愛的兩個人,大吵一架後倏然分手,再見麵時一定百感交集吧!


    「沒說什麽。」


    「你有……告訴他心裏話嗎?」培雅輕聲問。


    允恬和齊揚宇分手之後曾失魂落魄地窩在她的宿舍好一陣子,她也是到那時候才知道一向倔強任性的允恬有多麽在乎齊揚宇,隻是不服輸、不認錯的性子搞砸了一切。


    「沒有。」她的語氣有著落寞。


    「為什麽不說?你惦記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當年的不坦率?」


    「因為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感覺眼眶熱熱的,允恬連忙閉上眼眸。她曾經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麵,但絕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啊!


    隻能說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允恬,」培雅坐近她身邊,「其實就算他有女朋友了,你還是能補上一句對不起,那會讓你比較好過一些。」


    「會有差別嗎?」她問。


    「當然會,這樣你才不會心底一直有個遺憾,隻要那個遺憾存在一天,你就不可能往前走,你明白嗎?」培雅說出心裏的話。


    遺憾?又是遺憾!她最近真討厭這兩個字。


    「允恬?」見她不吭聲,培雅輕聲問。


    「我懂,我真的懂。」


    「你懂就好了,」培雅揉揉她的頭,好友的心事她怎會不明白,「一切都會過去的,畢竟事隔六年了,不是嗎?」


    「嗯。」是啊!都已經六年了,她還是走不出來,就算口中不說,她心中還是冀盼和揚宇能有重新來過的一天。


    齊揚宇啊!齊揚宇,他倆當初為什麽會走到那樣的境地?


    他們曾經深深愛過彼此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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