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樂不喜歡他的含糊其辭,語氣生硬:“別說的你好像多了解頭狼一樣,我們也就遠遠看見過,神龍見首不見尾。”“那是你,”獨眼拿著螺絲貼近眼睛丈量著,聲音傲慢,“我和它可是老朋友了。”“強者犯得著自己以身作險?”“盡人事,聽天命。幹咱們這行,不就是拚運氣麽,天時地利人和,到時候都齊了,什麽都有可能發生。”這場對話讓狗樂不舒服,他潦草地收拾了殘局,端著狗盤子出去了。一條狼栓在後院,天空如此遼闊,它望著麵前不息的田野,背影是蕭瑟的。狗樂眉眼放鬆,輕聲喚道:“田園。”田園沒有回頭,它的毛發蓬亂,眼神頹然又寂靜。狗樂把盤子放在它麵前,蹲下來呼啦著它的毛。田園沒反應,狗樂明白,狼都是自由的產物,它顯然是悶壞了。狗樂朝屋裏看去,隱隱看見獨眼晃動的身影。他問:“你幹什麽去?”老搭檔沒有聽見似的,徑自推開門,吱吱呀呀的。狗樂又大聲喊了遍,然後歎著氣。這是田園低下頭嗅了嗅食物,神情厭倦。狗樂語氣柔軟:“你吃呀,吃一點。”“我並沒有胃口。”田園很久未開過口,帶著古怪的口音。狗樂摸著田園身上的傷疤,那些地方不會再生長出毛發。他說:“我願意做一切能讓你感到快樂的事情。”田園眯著眼睛,遠處紅火的樹林在它眼中有不可言說的靜謐。“你上次說放我走,是不是真的?”田園的提問沒有感情。“是。”狗樂垂下眼睛,“但過冬困難,我想……”“我最近就要走,”田園不假思索地打斷他,“即使不回狼群,我也不能再這麽窩著。”“時間我定,”它這樣說著,好似信任他,又好似根本不信任他,“我會給你五分鍾準備時間。”狗樂傷感地笑:“好,沒問題。”他慢慢坐了下來,陪田園吹著冷風。田園掃了他兩眼,神情黯然:“你還是不準備跟我走?”狗樂的聲音沉甸甸的:“我跟你走的話,你沒法回狼群吧。”“我不一定要回狼群。”田園說的猶豫,它並沒有十足的信心帶狗樂在森林裏流浪。狗樂誤解了它的意思,一時無聲。田園在樹影婆娑裏懊惱地自責著,最終卻也隻是說道:“這是你的自由。”遠處你碰我撞的葉子在風中飄落,田園嗅了嗅盤裏大塊的肉,嘟囔道:“以你我的能力,過冬不成問題。”狗樂在它背後眼睛一亮,靈魂有些許的撼動。“我再想想吧。”他垂下眼睛,低沉著說,“你先走。”田園沒再說什麽,它感覺到狗樂一直在背後看著它,或許是不舍,或許是內心在掙紮,他始終無言,像天空沸騰卻安靜的雲。今年冬天是真的遲了。隻是兆頭是好的,進化狼群得到了狼林的全部地盤,它們這幾日積極積攢食物,對未來的日子難得的感到樂觀。唐乏初還有兩天就要回村了。有幾隻終日夾著尾巴,伏低身體的狼很吸引唐乏初的注意。他們是狼群最末等級的狼,是低階狼。這些狼並不全是老狼弱狼和病狼,還有一些天性就比較膽小,性格孤僻的狼。它們的身心壓力都非常大,有的狼甚至因為過度懼怕其他狼而沒有發|情期。這些狼平日裏見了唐乏初也是繞道走,所以唐乏初和它們沒什麽交流,充其量隻是好奇罷了。因為莫咽的緣故,他接觸的也都是狼群裏地位高的狼。直到今日,狼群在分食一隻母鹿。莫咽是第一個動嘴的,和往常一樣,它毫不客氣地吃掉了母鹿的內髒,又啃了幾口最嫩的肉,隨後,黑白雙煞、越山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舔著莫咽的毛,還和它碰了碰鼻子。莫咽輕哼一聲,默許了它們吃東西的行為,它們這才開始放心進食。唐乏初始終在旁邊看著,跟周遭的狼一樣,大氣不敢喘。高階狼陸陸續續吃完了,在外層小心嗅著空氣的幾隻低階狼還在觀望。唐乏初看得出來有些低階狼很瘦,骨頭都一根根的。在狼群中處於普通地位的狼們這時才開始吃東西。莫咽走到他身邊想叼他,每次吃完東西它都一身血腥味,唐乏初沒心思和它玩,躲了幾次,莫咽也不懊惱,甩甩尾巴,自己懶洋洋離開了。唐乏初繼續觀察,此時母鹿隻剩下殘骸。幾個狼在舔骨頭上的血,還有狼在啃骨頭。一隻低階狼看上去實在是太餓了,唐乏初觀察到它一直在舔嘴,不時發出虛弱的喘息聲,它的名字叫六娃,隻見它伏低身體,尾巴完完全全夾在股間,低聲下氣走過去,小心翼翼舔了舔最外麵的骨頭,那上麵還留著一點點零星的肉渣。畫麵還算和諧——兩秒。兩秒後,幾乎一瞬間,正在嚼骨頭的一隻公狼突然齜牙凶了六娃一聲,對方嚇得立馬倒在地上,“嗚嗚”叫著。在不遠處的幾隻低階狼皆開始發抖,瑟縮著往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