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是一群有規律有組織,分工明確的狼群。高階狼自成一派,分成快攻組和消耗組,兩側站開。而隊伍最前側,正衝著斑爺蟲的,竟然是它方才瞧不上的弱等狼,這之中有瘦狼、殘狼和老狼,斑爺蟲不明白,這是它們在冬日獨有的任務。進化狼群在狼林的日子越多,就越靠近狼群的習性,時間所迫,它們終要邁出這一步。唐乏初是不明白的,他看著梨花奶奶竟然在隊伍的最前方,不禁有些不安,他依稀感覺到二球子背部猝然繃緊,眼睛裏流露出了悲哀。狼群需要低階狼來給它們創造機會,隻要是自然的產物,便會有弱點,斑爺蟲也不例外。狼攻擊斑爺蟲,這還是狼林頭一遭,沒有任何先例可以借鑒,沒有任何經驗被流傳下來。這無疑會是慘烈的一戰。轉眼間,低階狼左右各奔去四條,從斑爺蟲兩側包圍過去,高階狼隨後緊跟其上。見左右兩條瘦到肋骨根根凸出的棕狼圍了上來,斑爺蟲目露輕蔑,刹那間一掌拍了過去,斑爺蟲體型龐大,狼相較之顯得靈巧,所以兩條狼身子一晃便躲開了攻擊。隻是斑爺蟲力量和速度相持,緊跟著又是一掌,好像大貓在抓弄玩具。“啪!”這一掌,離得近的棕狼沒能躲過,狼嘴裏嗆出一大口血,斑爺蟲一掌拍在它的臀部,唐乏初清晰聽見了“哢嚓”一聲,似乎是盆骨破裂了。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黑白雙煞突然從後發力,雙雙借力跳上了斑爺蟲的背部!狼爪鋒利,結結實實紮在肉裏,斑爺蟲痛叫一聲,猛地甩背,白狼被甩了下去,黑狼在它頸後精準補了一嘴——好厚的頸肉!黑狼咬了一嘴毛,也隻是給斑爺蟲破了個小口子,斑爺蟲大吼著晃動背部,黑狼隻得跳了下來。這時候斑爺蟲忽然有了厭戰的情緒,它不想再和狼群周旋,剛剛一時情緒上頭,現在有些後悔,於是它扭頭去叼野豬殘破的身體,想要跑走。狼群哪裏會讓它就這樣跑掉,隻要見了血,沒有怯懦的狼。方才被拍斷盆骨的狼哀嚎著在地上徒勞的用前腿畫著圈,它咬著牙,竟不顧死活朝斑爺蟲前進,斑爺蟲忙於應付左右兩邊欲撲待撲的狼,眼裏沒有把這個狼作為威脅。唐乏初呼吸一窒,隻見那隻狼忽然前腿用力一撲,殘廢的後腿也奇跡般劃出力量,它就像個彈簧似的躥了出去,張開嘴死死咬住了斑爺蟲的前腿膝蓋。斑爺蟲痛叫一聲,一嘴下去咬掉那條狼的半個頭顱,隻剩下一條狼嘴在那裏死死叼著。越山和晚秋瞄準機會,一躍而起,幾乎是同時在斑爺蟲的左右各咬開一條長長的口子,它們是狼群裏數一數二的“尖牙利齒”,短短幾分鍾,斑爺蟲身上已是多了很多口子,盡管對它影響不大,卻還是讓它震了怒。發怒的斑爺蟲和厭戰的斑爺蟲完全是兩種狀態。斑爺蟲飛快反應過來,後腳一蹬,重力踹在了越山身上,唐乏初並沒有看清越山是以怎樣的形態飛出去的,隻見它“嗖”的被踢飛好遠,在地上抽搐著,白雪地裏瞬間綻放了幾朵血紅梅花。唐乏初舉起弓箭來,但還沒有動作,二球子突然跑了起來,他定眼一看,才發現斑爺蟲在狼群裏橫衝直撞,怒嚎著張開血盆大口,它不能在一條狼上耗費太久的時間,比如像此時——它死咬著一條狼,嘴巴和牙齒便被占用了地方,這時候總會有強勢的狼不斷跳上它的身體,在它身上添上新的傷口。狼的數量決定了它們打消耗戰的底氣。斑爺蟲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樣下去它隻會失血過多而被慢慢耗死。它吐掉嘴裏瘋狂掙紮的狼,喘著粗氣盯著狼群,突然一股腦衝向它身邊最近的妖妖——先解決掉高階狼才是上策,這才是它們的主要攻擊力。唐乏初在這時才發現斑爺蟲的前腿上始終有一個掛著的狼嘴,連著半邊狼的屍體,那是最初貢獻一嘴的那條狼,冰天雪地裏,它的屍體已經結冰,緊緊黏在斑爺蟲的腿上。妖妖在這場戰役裏有些魂不守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還沒從失子的痛苦中走出來,它對於斑爺蟲的靠近表露出了不合時宜的茫然。在最初,它的任務是攻擊斑爺蟲的尾巴和肛|門,所以它一直在斑爺蟲的後部,危險突然掉頭,這對它來說確實需要反應力。更何況是一頭剛失去孩子的母狼。它眼神瞬間發狠,身體向後突兀拱去,緊迫後退,但它其實需要一個機會,需要一個讓斑爺蟲延緩速度的機會——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影子竄上來,跳到了奔跑著的斑爺蟲身上。唐乏初握著弓箭的手一哆嗦,他下意識收緊雙腿,卻因為過度緊張發不出聲音,好在二球子理解他的意思,向後看了眼,唐乏初往前一指,二球子就飛奔了出去。唐乏初在過去的訓練中,一次都沒有達到理想目標。那還是次次都瞄準靜物,就是這樣,他都沒有中過。然而這次,他在顛簸的狼背上,手心裏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甚至頭皮都在發麻,耳朵嗡嗡的響,在混亂的狼群中,在血腥味濃重的冰天雪地裏,忽然冷靜了下來。他的眼睛隻能看見斑爺蟲,以及斑爺蟲背上的莫咽。莫咽麵目猙獰,一嘴咬下去,死死不鬆口。斑爺蟲急刹車,向後甩著背上的狼,它甚至想要下意識往後倒去,壓死這條狼,隻是它不能這麽做,一旦這樣,肚皮和腹部就會全部暴露在眾多狼嘴之下,它必死無疑。唐乏初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他缺氧缺的很嚴重,莫咽在斑爺蟲背上搖曳的影子仿佛染上了血色,讓他全身戰栗。這一箭失敗的話,可能射中莫咽,也可能射中斑爺蟲。如果射的地方和他遐想的不一樣,那斑爺蟲會暴走,莫咽的處境會更危險。他沒有時間猶豫了,在錯亂的呼吸頻率裏,雙手一鬆——這一箭,正中斑爺蟲的右眼!這是這一戰最關鍵的轉折點,唐乏初的眼珠都在震動,他屏息了足足兩分鍾,一動不動看著莫咽被痛嚎的斑爺蟲甩了出去。好在莫咽借了力,留有餘地的在空中旋轉了一圈,四肢著地。這是它在過去意外和獵犬交戰時獲得的經驗,當時獵犬撲到一條狼的背上,獵犬體型較小,被狼甩出去時借助了脫離前狼背身上的力,即使被甩出很遠,也依舊毫發無損。這個細節被莫咽的眼睛捕捉到,它深深記下了。見莫咽還能繼續奔跑,唐乏初才癱軟下來,在二球子身上喘著粗氣。二球子震撼道無以言表,結結巴巴道:“阿初哥……阿初哥!你真是……”後來唐乏初回想起這次,隻道再來一次他是絕對射不中了。這和捕獵不同,獵食者在捕獵的後期往往是漸入佳境,因為食草動物越到後期越疲軟,而野獸則與之相反,越是瀕臨絕境,越會激發獸性。斑爺蟲嚎叫著用爪子摳弄眼球裏的箭,聲聲淒厲震怒,方叔此時一躍而起,在半空中卻被斑爺蟲的尾巴重重鞭打了一記,它被拍打的頭暈眼花,滾落在地,正掙紮著要起來,斑爺蟲突然一爪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