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棠也不招呼駱斯年坐下,她順手從果盤裏拿出一顆葡萄扔進嘴裏,嚼了嚼,把皮吐了。


    “你確實是有眼無珠,虧我家王爺還說你不懂事,處處維護你,可你呢?你為他做了什麽?”


    “這三年來你進進出出夜王府無數次,卻從來沒有一次懷疑過那樣的寒冰石床不能住人,但凡你來的時候,進去多看一眼,你也會發現王府的下人都是怎麽伺候主子的。”


    “我家王爺之所以不跟你說,是因為他不想讓你擔心,更不想讓你看見皇宮後宅這些肮髒下作的手段,他說過自己是你心目中的英雄,一直把你當成還沒長大的親弟弟保護著,他不願意在你麵前露出自己最難堪窘迫的一麵,可你卻把這一麵當眾揭露了出來,讓他臉上無光。”


    “駱斯年,你捫心自問駱君鶴這些年對你有多好,他身體好的時候,可曾有一次虧待過你?可曾有一次讓你受過欺負?”


    “你就算對本王妃再不滿意,也著實不應該傷了他的心。”


    紀雲棠麵帶惱怒,她把堆積在心裏的怨氣一口氣罵完之後,隻覺得此時此刻就隻有一個感覺。


    那就是:爽!


    駱斯年微垂下了頭,這一次,他並沒有反駁。


    因為紀雲棠說的這些都對。


    是他的疏忽,把他三哥害到了這個地步,甚至寧願相信作惡多端的許嬤嬤,也不願意去相信紀雲棠這個正牌王妃的話。


    駱斯年心中有愧,隻能道:“對不起,我知道之前是我錯了,我現在隻想見見我三哥,外界關於我三哥的傳言我都聽說了,我心裏很擔心他,隻求你能讓我見他一麵。”


    末了,他還加了一句,“隻要你讓我見他,我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你。”


    紀雲棠心中微忖,她知道駱斯年的關心不似作假,他是真的很在乎駱君鶴。


    而駱君鶴,其實根本就沒有生過他的氣,早就原諒他了,他實際上心裏也很想念駱斯年。


    隻是因為考慮到紀雲棠和駱斯年兩人關係不好的原因,駱君鶴才一直沒有召見他,生怕駱斯年又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惹怒紀雲棠。


    這些事情,駱君鶴雖然從來都沒有在她麵前說過,但紀雲棠又怎麽可能不懂呢?


    她歎了口氣,道:“你進去吧。”


    駱斯年心中一喜,他往前走了幾步,發現紀雲棠並沒有跟過來,而是坐在院子裏逗一條小黑狗玩。


    他對紀雲棠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他知道,對方這是想單獨給他和駱君鶴兩人製造說話的空間。


    駱斯年進去之後,跟駱輕歌和謝流箏的反應一樣,他第一眼看見駱君鶴的時候就已經驚呆了,嘴巴張大的能吞下一個雞蛋。


    由於太過震驚,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


    “三三三三三哥……你的臉……好了?”


    駱君鶴看見他,絲毫不意外,嘴角揚起了一抹熟悉的笑意。


    “嗯,我的眼睛也恢複了。”


    剛剛外麵紀雲棠和駱斯年說的話,他都一字不落的聽見了。


    對於紀雲棠的維護,他感到溫暖。


    但對於駱斯年的主動認錯,他也感到欣慰。


    能讓強種辰王來主動低頭認錯,可見他小王妃的本事,著實很不一般。


    駱斯年震驚過後,心裏皆是不可思議。


    駱君鶴病的有多重他再清楚不過,換成任何一個太醫過來,都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治好他。


    可現在對方這個樣子,哪裏還有之前那副病重的感覺?


    他覺得,對方可能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夠真正的站起來,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駱斯年突然想到外界那些說駱君鶴快不行了的傳言,不由蹙了蹙眉。


    他可不認為朱太醫有膽子騙景陽帝,那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說不準是要被砍頭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朱太醫來夜王府看診的時候,駱君鶴的樣子看起來的確病得很重,甚至連把脈,他都把不出來。


    駱斯年不由問道:“三哥,可是朱太醫為何會跟父皇說你病入膏肓了?”


    駱君鶴眼中閃過嘲諷,“他的話你也能信?”


    “那隻不過是我和你三嫂故意演給他看的而已。”


    說到這,駱君鶴停頓了良久,才淡聲說道:“朱太醫這次來夜王府,的確是來要本王的命的,他應該是受了上麵人的指示。”


    “隻不過,他並不知道本王的眼睛已經能看見了,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幸好本王和你三皇嫂反應迅速,才沒有讓他得逞。”


    “上麵的人?”駱斯年有些懵,能在夜王之上的人,屈指可數。


    除了太子駱景深以外,就隻有宮裏的那幾位了。


    皇後基本上可以排除在外,她很少參與跟朝政有關的事情。


    除此之外,就隻有景陽帝了。


    “三哥,你是說,朱太醫是受父皇的指使來殺你的嗎?可是你是他的親兒子,還為他立了大功,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駱斯年完全想不通,景陽帝有什麽理由來害駱君鶴,有這麽優秀的兒子難道不應該是他的驕傲嗎?


    駱君鶴目光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很是平靜的道:“不一定是父皇,也有可能是我母妃。”


    他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出來,可能會震碎駱斯年的三觀。


    畢竟,在駱斯年的觀念的,血脈相連的親人就是最好的,他們斷然沒有理由去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再者,麗妃這些年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好了,好到他不敢相信表麵那麽溫柔的人,背地裏竟然會是一副惡毒至極的蛇蠍心腸。


    駱斯年那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落在了駱君鶴的眼中,他輕聲歎了一口氣。


    “八弟,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這就是事實,本王癱瘓在床上的這三年,你可曾見過母妃親自前來探望過本王一次?又可曾見過她派人給本王送些補品湯藥什麽的?”


    “連皇後娘娘都知道讓人每個月給本王送些補身體的藥材過來,可是母妃她卻一次都沒有過,她往夜王府送的寒冰石床,以及每日讓本王沐浴的冰塊,全都是對本王身體百害而無一利的,你當真覺得她關心本王的身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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