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話是自己開玩笑隨口說的,但現在從應闌嘴裏問出來,用那麽如沐春風的語氣,夜東籬就感覺渾身冒雞皮疙瘩。他不由得戳了戳手背。“當然,你身上有一半的魅魔血,魅魔的魅力誰能扛得住。而他那雙眼睛就跟藏著兩把冰刀一樣,每次我一逗他,那兩把刀就嗖一下飛出來,嚇得我看都不敢正眼看。”說這話的時候夜東籬有些心虛,因為他不但看了,還看了很多次,被紮得鮮血淋漓也甘之如飴。應闌心思通透,怎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搖頭歎了口氣:“可我看了你這麽多年,也沒見你對我動什麽心思,反倒是那位神仙公子,來了不過六天,把你的魂都勾了去。聽聞仙族人都不會醉酒,我看這你這眼淚釀的苦酒,也多半是為了他吧。”夜東籬被說的啞口無言,索性也懶得編瞎話反駁,他知道以應闌的洞察能力,自己解釋再多也是欲蓋彌彰。伸手敲了敲酒壇子,發出清脆的咚咚響。“那酒確實為他釀的,也不能說是為他,應該說是為了仙族,你想想一輩子都無法感知喝酒的快感,這得是人生多大一件遺憾啊。當然了,再順便挑戰一下我的釀酒技術。而且你那是什麽話?什麽叫把魂勾了去,我跟他是一見如故的摯友,關係就跟咱倆一樣。”應闌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打斷道:“一見如故,我看一見鍾情還差不多。我跟你做了這麽多年朋友,怎就不見你為我做過什麽?”“誰說我沒有,你這茶館裏的茶具不都是我從魔宮裏給你搬來的?每件都送價值連城的寶物,我分文不收的送給你,你還說沒有!”“這些茶具哪個是你的,借花獻佛也好意思說?”……聽著他倆吵得熱火朝天,夥計用掛在脖子上的巾子擦了擦腦門淌下來的熱汗,給他們一人斟了一盞茶,氤氳著茶香的白霧飄散出來,剛才還據理力爭的兩人瞬間安靜,各自落座,抱著茶盞開始小口的抿起來。上麵漂浮著綠油油的茶葉兒,夜東籬對著水麵輕輕吹了口氣,莞爾一笑。“還是待在你這最舒服。”應闌將薄唇從茶盞上移開,瞥他一眼:“你倒是想去別處,你也得能去不是。怎麽沒跟那神仙公子去天界轉一轉?”夜東籬看著茶盞中的倒影,明明嘴角是上揚的,可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他有多久沒痛痛快快的大笑一場了。“天界哪能容得下我這魔頭,再說鎮珠取不出,我就隻能待在半澤荒。大概這就是我的報應吧,也無所謂,反正從我記事起就從來沒有過什麽好事發生。”他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應該小口品味的好茶,卻被他當成消愁的酒一樣大口灌進肚裏。喝完之後夜東籬也覺得渾身舒爽了許多,起身抱著酒壇打算回家,就被應闌突然抓住了手腕,兩指扣在經脈上,就感覺一股熱流緩緩湧入,靈氣灌入丹田,有成狂風暴雨之勢,夜東籬眉間一緊,趕緊去拉開他。那兩隻卻像是長到他身上一般,紋絲不動。這點也跟清作很像,手勁兒都這麽力大如牛,跟那副弱不禁風的外表形成天壤之別。待靈息漸漸收斂,應闌才將手撒開。夜東籬把酒壇子當一聲撂到桌麵上,對眼前這人是罵不是動手也不是,隻能用他最不喜歡的一種方法——講道理。“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你這治愈之力用一分便少一分,我這點破傷還用得著治?回去倒頭睡個兩三天就好了。應闌我跟你說,再這樣我以後真不敢來你這了。”夜東籬說到最後,磨著後槽牙,腮幫一動一動的鼓起來,看起來特別像小孩子撒嬌。這樣可愛的荒主,可是一般人所看不到的。應闌亦然覺得有趣。“生亦何歡死亦何懼,人生來便是要死的,我也不在乎早晚,隻想活的隨心所欲。”夜東籬被他這副說辭懟過不下百遍,可每次都找不到還擊的理由,是啊,治愈之力是應闌自己的,他想怎麽用夜東籬又能說什麽。隻是有些羨慕應闌,畢竟他連揮霍自己生命的權利都沒有。“你倒是隨心所欲了,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夜東籬視線掠過應闌握著茶盞的手,按了按自己胸口:“你每次都消耗自己的性命給我治傷,我不好受啊。”他抱著酒壇站起身,看著絲毫沒有悔改之心的應闌,隻能扯開一抹無奈的笑容。“不過還是多謝你了。等我的神仙醉釀好,第一壇一定送你。”應闌笑而不語,待夜東籬離開後,將他用過的白玉盞在手中輕輕把玩。這呆人都未察覺到,他注視著自己的雙眼時,根本就不會被這雙眼睛的魔性所魅惑,就如剛才,自己明明釋放了魅魔的氣息,可他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應闌苦笑一聲,將白布蒙至雙眼,拿起桌邊的手杖,摸索著朝樓下走去。……夜東籬待在家裏的廚房,除了做飯就是弄一大堆酒曲在壇子裏搗鼓,夜無拘一進廚房就能嗅到一大股刺鼻的酸味,捏著鼻子抱怨。“你搞什麽,是不是什麽東西酸了?”夜東籬從水缸裏抬起腰來,仔細聞了聞。“沒酸味啊。”夜無拘懶得跟他廢話,抱起他剛打開的壇子,起身就院子裏潑去,瞬間地麵冒出一股白氣在空中蕩開了,在一旁玩耍的孩子們紛紛捏著鼻子喊好酸。對上夜無拘揶揄的目光,夜東籬訕笑兩聲,“可能是聞久了感覺不出來了。明天我把壇子搬到外麵去,到時候風一吹肯定就聞不到了。今天大家就先忍一忍,等會我拉拉風箱味道就沒那麽大了。”他轉身去水池邊洗了把手,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掉頭去缸裏取醃好的鹹肉準備做飯。夜無拘在一旁看著他熟練的洗菜燒水,在灶台邊來回打轉。眼中帶著點點的奚落。曾經的夜東籬是多麽耀眼啊,鮮衣怒馬,放蕩不羈,從不被任何事物所拘束。是他年少時無限憧憬的存在。可是如今被推舉成了半澤荒的荒主,得到了萬民的擁護,卻淪落成這副淒慘的模樣。做著飯,洗著衣服,修補房屋,喂牲畜,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做著如此無聊的事情,碌碌無為,庸常而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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