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意識到了什麽, 轉頭看向嚴清,果不其然在這張熟悉的俊美麵容上看到了茫然和疑惑。 胡冉冉:“……”她頓時咬牙切齒, 脫口而出:“耿一淮這個王八蛋給我下套!!!” 嚴清迷茫中增添了三分呆滯。 “你……你是阿九?” 上古大妖天道爺爺啊, 阿九不是軟萌萌的小狐狸嗎?他剛才聽到的中氣十足的髒話是怎麽回事? “啊……”胡冉冉捂住嘴巴,姣好的麵容再次露出可愛的微笑,“我當然是呀。” 嚴清:“……” 突然又回到了軟糯的女聲, 他現在感覺有點複雜。 他問阿九:“你不是狐族嗎?” 幾百年前那個風雪天, 私槐山一片死寂, 小白團子在他身側趴下,和他說“我是九尾狐妖”。 他眨了眨眼,睫毛勾著月光,神情有些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胡冉冉深吸了一口氣,直勾勾地看著嚴清,神情有些愧疚:“我是貓妖族……” 所以才是一張貓臉。 九條尾巴並不是九尾狐的尾巴,而是九命貓妖的九條命。 “誒?”嚴清實在沒想明白,“那你為什麽這幾百年都和我說你是狐妖?我又不討厭貓。” 什麽族的,他這種天生地養的野妖難道還會在意不成? 這根本就是件不用隱瞞的事情啊? 胡冉冉歎了口氣,停頓了許久,這才緩緩開口道:“有兩個原因。” 他們身後是無人問津的影視城宮殿,大晚上的沒有遊客來這種簡陋的地方,除了偶爾傳來不遠處正在收工的片場的聲音,再沒其他。 細風吹過,胡冉冉的馬尾辮微微擺動。她往後退了一步,也無所謂牆髒不髒,就這麽微微靠著。 “那個……”嚴清說,“要來根煙嗎?” “啊?你有煙?” “噢不是,就每次拍完戲,我看那些演員擺出這個姿勢就是要耍帥抽煙了,我剛才下意識問了一下。” 胡冉冉:“……” 她清咳了一聲,再次站直,放棄了這個四十五度天空仰角的說故事方式。 氣氛都被嚴清破壞光了,胡冉冉調整了一下心情,這才繼續用軟糯的嗓音開口道:“兩個原因,第一個是因為……九尾狐族凋零,九命貓妖族昌盛,我不想去昌盛的妖族。” “為什麽啊?” 昌盛的妖族不好嗎? 有妖力修為高的前輩坐鎮,有實力強勁的同輩幫扶。 阿九無奈地笑了笑:“小阿花,你忘了我們兩個都是私槐山的野妖了?” 嚴清一怔。 他確實忘了,甚至忽略了這件事情很久。 私槐山這幾百年都沒有別的妖族誕生,隻有他和阿九。可他一直都隻記得,他是被花妖族嫌棄的野妖,因為他誕生在上一次黑妖動亂這樣敏感的時間,誕生在禁地旁的私槐山這樣敏感的地方。 他從始至終都沒覺得阿九和他一樣。 原因很簡單,因為阿九並沒有遭受和他一樣的過往。 他被花妖族猜忌、嫌棄,所有的花妖都覺得他晦氣,害怕他有問題。可是阿九沒有,因為聲稱自己是九尾狐族的阿九已經沒有同族了。 沒有同族,自然沒有人來管這隻形單影隻的“小狐狸”,也沒有人會給她冷眼,給她那些嚴清所經曆的不愉快。 “我當時其實……很早就看到你了。九命貓妖族的人發現我的誕生,想來接我,我看到了你,當時……”她笑了笑,“我就和他們說,我隻是個混血,我的父親是九尾狐族,他們就走了。” “他們走之後,我才跑到了你的麵前。” 驟然被推翻幾百年的認知,嚴清低垂著眼眸,不自在地搓了搓有些冰涼的手,連用妖力維持溫度都忘了。 “……第二個原因呢?”他問。 “第二個原因,是因為小阿花你的本體。” “啊?” “因為你的本體對貓妖族有非同尋常的吸引力,”怕嚴清反應不過來,她說得很慢,邊說著邊仔細觀察嚴清的反應,“我的九命貓妖血脈……比較純,有些傳承記憶。我隱約知道你的本體的,待在你身邊我修煉會很舒服,所以我留在了你的身邊。” “你的本體外表、習性、花香都肖似玫瑰,但你不是玫瑰。自花授粉的事情我沒有騙你,確實是我和玫瑰花妖的那位前輩詢問和商討過後得出的結論。但你嚴格來說並不是玫瑰花,或者說,你不是所有花妖族記載過的花。” “這件事我本來也沒打算瞞一輩子,阿花,我——” 我喜歡你。 她還是把這話咽了下去。 “……我真討厭耿一淮。”她低聲說。 嚴清卻腦子裏嗡嗡的,一時間接受不了這麽多突然改變的事情。 他以為幾百年前的風雪之下,小白團子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援手而生的幾百年,是純粹的陪伴,是他需要一直銘記的恩情。 此刻月色薄涼,地上人影狹長,阿九卻和他說,這個陪伴的開端,隻是因為想要利用他的本體。 他雙手攥了攥,覺得有些惶惶,卻又覺得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 無可厚非。 隻是一個起因罷了,阿九確確實實和他一起成長了幾百年,也確確實實從來沒有對他做過不利的事情。 結果是好的就行。 “……你其實當時直接告訴我也沒事的,”他說,“我本來就沒什麽能力,還能幫到別的妖族一些,也是好事。” 胡冉冉一怔:“當時擔心的事情太多——” 周圍的寂靜突然被打破了。 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伴隨著清朗的男性聲音由遠及近:“他就是往這邊走了吧?我還感受到嚴清的氣息,他沒有走遠的。” 是花尋的聲音。 陸遠星的語氣十分不悅:“花尋你玩什麽!你幹嘛帶賀景去找嚴清,你們兩個快點給我滾蛋!” “先讓我們去問問他嘛,”賀景的聲音接踵而至:“你還能感受到嚴清的氣息?你是狗鼻子嗎?你雖然好看,但你也不能拿我當傻子。小嚴哥哥真的往這邊走了嗎,這邊好荒涼啊,他能來幹什麽……” “狗鼻子沒我厲害,”花尋哼了一聲,“絕對在這。你看——嚴清!” 陸遠星更不樂意了:“不準問!我要動手揍人了啊!” 花尋和賀景已經出現在了小道的另一頭,身後跟這個臉色陰沉的魷魚大妖。 晦暗的路燈下,兩道身影並排朝嚴清和胡冉冉走來,賀景手中似乎還拿著個什麽小卡片。 胡冉冉剛剛和嚴清說完事情,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突然被這兩個人的到來打破了。 有別人在場,胡冉冉不好多說,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她和賀景合作過,知道這貨什麽德行,巴不得賀景注意不到她。 嚴清看著走近的賀景和花尋:“這麽遲了,找我有什麽事嗎?” “小嚴哥哥!”賀景此刻眼裏隻有嚴清,自然沒有留意到胡冉冉。他抬起手,將手裏的小卡片遞到他的麵前,“我開好房了,花尋答應我今晚和我開房,你要不要一起加入?” 陸遠星捂住臉:“真的,幸好你是個人類。”那位大佬起碼不會用妖族的處理方式算賬。 花尋站在賀景身旁,對嚴清笑了笑:“雖然我不知道賀景說的三人行和開房是什麽意思,但是他這麽好看,要幹什麽都可以,嚴清你要一起嗎?” 嚴清:“…………” 他驚恐地後退了一步,搖頭道:“我、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了吧……” 花尋無辜地看著他:“為什麽?” 賀景聲音更軟了一些:“小嚴哥哥,你別害羞呀……陸老師要不要也去?誒?冉冉你也在?你也要一起嗎?” 一口氣邀請了三個人。 陸遠星:“……我還想活。” 嚴清:“……不去!” 胡冉冉:“……” 嚴清還沒有臉皮厚到可以直接當麵談這種事情的份上,臉頰控製不住地紅了紅,他往後退了一步,慌忙道:“我該回家了——” 他話未說完,臉色驀地一邊,驟然停下了話語。 四周蒼涼寂寥,遠處似有人聲,喧囂逐漸飄遠。濃鬱的妖氣自四周圍來,帶著淡淡的殺意,沾染著不屬於任何天生妖和野妖的氣息。 在場五人,除了賀景之外盡皆麵色一沉。 電光石火之間,周遭倏地冒出足有五隻黑色的獵豹,足有兩人高大小,穿破牆壁,引起一陣塵土。 黑妖。 五隻妖力極高的黑妖。 更外圍的妖氣還在逐漸濃烈,圍上來的黑妖顯然不止這五隻。 陸遠星身為大妖,最為沉著。他咬牙,目光微涼:“我大意了,居然被他們圍了都沒發現。” 花尋瞪大了眼睛:“臥槽臥槽臥槽臥槽我打不過啊!!” 胡冉冉轉身就跨到了嚴清的身前。 嚴清第一時間便掏出耿一淮留給他的傳話符咒,符咒剛剛飄出,頃刻間消散在半空中——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被補下了結節。 消息傳不出去了。 黑豹自四麵圍來,尖利的爪子每一步都滑碎冷硬的水泥地,帶起尖銳的撕劃聲。 一聲破音的喊叫在這牢固的隔絕結節中衝天而起。 賀景一臉驚恐,雙眼微濕,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麽!!!我不要死在這裏啊我還是個處男啊!!!” 嚴清:“……???” 胡冉冉:“……???” 陸遠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