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輕輕點頭。 他腦子已經渾渾噩噩的,隻能感受到體內那顆偏為孱弱的小妖丹正在劇烈地晃動著,它想要出來,卻又出不來。 而大妖丹——他自己的妖丹,此刻也在微微晃動。應當隻是受到孩子的影響吧? 嚴清沒有多想,他側過頭看向那位天青雀請來的大樹妖:“前輩,我、我應該做什麽……?” “變出本體,你人類形態沒辦法讓孩子出來的。”大樹妖在周圍布下了連續三層舒緩的結界,“我也是第一次接生龍族的孩子。你先變回本體,用花族本體的生產方式……” 嚴清逐漸開始渾身上下發著疼了,他點點頭:“好……” 下一刻,體型龐大的花樹在房內緩緩張開,墨綠色的枝葉爬滿牆壁。 在花樹的正中心,最粗壯的一根枝椏之上,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花苞微微搖擺著,周圍泛著點點純白色的熒光。 嚴清痛得愈發厲害,他其中一根枝椏纏繞著耿一淮的手臂,喃喃道:“我好難受……” 耿一淮不斷地撫摸著他。 嚴清能感受到,孩子似乎想要從那即將張開的花苞裏出來。 可這花苞卻張開得十分不容易,大樹妖引導著他,他在疼痛與茫然中努力著。 恍惚間,嚴清似乎又在半睡半醒間夢到了點什麽。 那似乎又是什麽久遠的記憶:他在私槐山裏緩緩成長,長成了獨樹一幟的花妖,成了受妖族尊崇的大妖,還一日複一日地看著那日在他麵前度過成長期、澆灌了真龍精血給他的小龍逐漸成長。 那年輕的龍族一直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那日那個在雷雲中翻騰,在火海中浴火重生的年輕龍族並不知道,他那灑落土地的鮮血曾經救活了一個即將死去的花妖。 他隻是看著,看著這年輕龍族從不受重視到受盡尊重。 可他還沒來得及看到他徹底成長到整個妖族都跪在腳下都地步,黑妖就誕生了。 起先似乎是一個小妖的妖丹產生了變化而已。 那小妖的妖丹帶著腐蝕的氣息,沾染著世間的惡。 妖族以為那隻是病,隻是個罕見的病。 可當這腐蝕的妖氣開始感染的時候,黑妖的動亂卻在所有妖族猝不及防間爆發了。 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被感染的大黑妖又變得太過可怕,第一次的黑妖動亂給妖族帶來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上古大妖盡數落亡,龍族舉族而戰,最終以龍血立下封印。 他雖然是大妖,卻無能為力,隻能在動亂中張開花瓣,將那年輕的龍族拚盡全力護在身下,直至動亂結束,直至自己……油盡燈枯。 夢境的最後,嚴清隻瞧見自己枝椏掉落,花瓣枯損,護下的小龍卻逃過了一劫。 他被一瞬間的痛徹拉回了神思。 這孩子本就不是好好養著到出生的,而是在今天這樣的意外下吸收了過多的妖力早產的。 嚴清難受得不行。 他感覺兩顆妖丹一瞬間劇烈晃動了一下,大妖丹不知為何,仍舊在緩緩轉動著吸收妖力,似乎還變得比之前大了一些。 他自己的妖丹不是早就應該成熟了,為什麽還會像孩子一樣吸收養分成長? 他還來不及細想,小妖丹就因為一瞬間的成熟,迅速脫離出了他的身體。 妖力動蕩,深紅色的花苞晃動著張開,在一片純純熒光間,一團淡紅色的光團從張開的花朵間滾落。 耿一淮自始至終都緊緊地抱著嚴清的枝椏。 在這光團落地的那一瞬間,接生的大樹妖大大地鬆了口氣:“出來了出來了!” 屋外,陶寧和一眾妖族長老感受到了一股新鮮的妖力氣息。 天青雀激動得老臉發紅:“天佑我妖族,又要有一名新的龍族——”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屋內,剛剛落地的光團褪去了周身光暈,徹底在耿一淮和嚴清麵前露出了那幼小的本體。 ——一株幼小而朝氣的小花樹立在地上,主幹上隻長著幾根翠綠色的枝椏,一根枝椏上還掛著一朵小小的紅色花苞。 小花樹搖擺著身軀,身周散發著…… 純然的花妖族氣息。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不論用什麽方式感受,都是十成十的花妖族。 站在屋外感受到屋內新的花妖族大妖威壓的陶寧懵了。 激動萬分地等待新的龍族誕生的妖族長老們懵了。 被告知來接生龍族後裔的大樹妖懵了。 強忍著舊傷和黑妖妖氣等待“自己孩子”出生的耿一淮懵了。 滿心期待自己生出和耿一淮共同的孩子的嚴清也懵了。 這出生的怎麽是個……純血花妖族!???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文案君他帶著魔鬼的步伐來了! 評論區掉落三十個紅包~ ========= 感謝在2019-12-23 19:31:45~2019-12-24 16:07: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丞生 5瓶;babo、禾子酒歌、飛天少女豬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71章 小花樹太幼小了。 它剛剛落地, 細小的根莖盤繞在嚴清的其中一塊根莖上, 同嚴清此刻已然占據了整間臥室的巨大本體相比,連嚴清的其中一根枝椏都比不上。 它的枝葉還是嫩綠色的,花苞顏色比嚴清的本體淺, 是它還是小妖丹的時候的淺紅色。 這孩子自出生下來的那一刻便自帶大妖威壓, 還生澀得不懂得收斂, 血脈高貴得讓為它接生的大樹妖都在微微顫抖。 嚴清累到渾身無力, 不知道為什麽, 他感受到體內剩下的那一顆妖丹——那應當是他自己的妖丹, 居然仍在緩緩轉動著,和孩子出生前一樣, 吸收著周圍的靈氣。 或許是小妖丹剛出生,自己的妖丹還沒有恢複過來吧? 嚴清頭腦發脹, 他化作本體跌落在床上,耿一淮眼疾手快地用被子包裹著嚴清, 輕柔地抱著他。 小花樹驟然失去了倚靠的大根莖, 茫然無措地在原地打了個轉, 隨即發現了它的父親變了個樣,揚起根莖就往嚴清懷裏撲。 嚴清下意識伸出手,就將它抱在了懷裏。 他聽見他剛剛生出來的孩子脆生生地喊他:“……父親。” 嚴清卻滿腦子的茫然。 他摸了摸孩子那嫩綠色的枝葉, 側過頭看向抱著他的男人。 他家耿先生眼眶仍舊微微發紅, 若隱若現的黑妖妖氣縈繞在側,可他的表情卻有些怔然。 顯然比他還要懵。 小花樹沒有得到反應,好幾根枝椏纏繞上嚴清的手臂, 花苞輕輕垂下,輕輕蹭了一下嚴清的手背:“父親……?” 嚴清渾身無力,拍不開它的花苞,隻能幹瞪眼。 倒是耿一淮立刻抬手將花苞扶了起來。 小花樹一下子甩開了耿先生的手:“走開!” “……”嚴清在一片茫然中哭笑不得,“花苞不能隨便蹭人!” 小花樹“嚶”了一聲。 嚴清補充道:“父親的也不可以!” 小花樹花苞打轉了一會,隻好將所有枝椏都趴在嚴清手上,還用力甩了一下耿一淮的手,似乎在報複耿一淮方才的舉動。 ——這一看就不可能是耿先生親生的了。 它似乎隻認準了嚴清這麽一個父親。 嚴清抱著這孩子,怎麽看都不嫌多。 他情不自禁地笑著,餘光中卻又瞧見耿一淮憔悴的麵容——黑妖妖氣還在耿一淮體內,和舊傷一起折磨著他。 這人一直在強撐著陪著他。 到了現在,耿一淮甚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嚴清霎時便心疼了。他費盡力氣微微抬起手,輕輕推了推耿一淮:“你……” 小花樹立刻感受到了嚴清注意力轉移,爭寵一般好幾片枝葉都蹭上嚴清的臉頰,稚嫩的枝椏想要把嚴清的頭掰回原來的方向。 這邊耿一淮身上的情況刻不容緩,那邊孩子粘著他。 嚴清兩邊都舍不得。 這孩子明明剛出生,卻又機靈得很,還拐了個彎擋在耿一淮和嚴清中間,似乎擋住嚴清的視線,嚴清的注意力就隻在它的身上了。 “……”嚴清現在不僅渾身無力,還腦殼疼,“前輩,”他喊了一聲大樹妖,“可以麻煩把孩子先讓陶寧和李穆山看著一會嗎?”他雖然恨不得抱著,但他和耿一淮現在兩個人都自顧不暇。 “誒,好、好……”大樹妖早就被孩子的血脈嚇懵了,小心翼翼地將小花樹從嚴清身上扒拉下來。 小花樹瞬間哭了個震天響。 “你、你別哭……”嚴清手足無措,目光在耿一淮和孩子身上流連,“我一會就抱你,好不好?” 自然是不好的。 小花樹哭得更大聲了。稀稀疏疏的露水從枝葉上滲透下來,直接把地麵都哭濕了一片。 屋內傳來一道又一道傳音符咒詢問情況,嚴清卻無心理會了。 還在抱著孩子的大樹妖盡職盡責地檢查著孩子的健康情況,突然愣在了當場:“這孩子、這孩子怎麽沒有妖丹?出生時候的妖丹怎麽變成根莖了??” 嚴清卻無暇顧及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