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再次快速湧動,來到賀安稍微大一些的時候。


    賀祖帶著他來到一處陰森森的石洞內,在那裏還放著一口大紅色的棺材。


    此刻的賀祖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他笑嗬嗬的指了指棺材道。


    “那具屍體可不一般,用給你練手足夠了。”


    “嗯。”


    年幼的賀安跟賀祖推開棺蓋,就見其中躺著一具麵戴銅錢麵罩的屍體。


    記憶再次閃現。


    這一次賀祖躺在病床上,一雙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就這麽看著賀安。


    那眼神中有著說不盡的擔憂,卻沒有一絲一毫對於死亡的恐懼。


    他就那麽在賀安身前合上了眼,那一天,賀安沒家了。


    童年的記憶快速湧現之後,他記憶深處的石門也緩緩開啟。


    這一次,石門連一點給他適應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就開到了最大!


    龐大無比的記憶碎片浮現在他識海之中,這一次識海已經紅的發黑了,賀安悶哼一聲,身體直直倒下。


    那些陰影已經習慣了,直接將賀安包裹其中。


    賀安悶哼一聲,眼前一黑。


    等再次睜眼的時候,又一次回到了魃爺的記憶之中。


    ......


    “旱魃!”


    “旱魃!!!”


    部落中,旱魃走到哪裏都有人主動打招呼,大家對他的態度很是恭敬。


    因為這場大戰,旱魃擊敗風伯雨師算得上是重大節點,他是當之無愧的大功臣。


    魃對著他們點頭示意,臉上卻再也沒了笑容。


    因為他能活了下來,可部落中卻再也沒有狼皮阿巫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已經感受不到心跳了,唯一能感受的,就隻有阿巫對他的‘詛咒’。


    那些人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魃走遠後,表情才顯現出一抹苦澀。


    “魃!首領叫你呢,快去看看吧。”


    “嗯。”


    旱魃答應一聲,跟著報信的人一起來到了大帳。


    大帳內都是部落中的首領以及功臣,這些人看到旱魃後也不由流出笑容。


    “哈哈哈,魃!你來的好,我們正商量如何處置蚩尤呢。”


    “那蚩尤刀兵不入,銅頭鐵額,就算埋了也不穩妥,我建議,分屍!”


    大帳內一人主動開口,其餘人互相對視兩眼後,誰也沒有否決。


    這些年來,蚩尤九戰就勝,已經給他們打出陰影了。


    這樣的人要是不斬草除根,日後卷土重來誰能受得了?


    首領眼見其他人沒有反對,這才淡淡開口道。


    “分屍也殺不了他,他的神魂強悍,即便日日研磨,怕是也要百年才能消亡。”


    百年消亡?


    周圍人互相對視一眼後,都覺得有些恐怖。


    甚至有一種仿佛是在做夢的感覺,這種怪物,真的被他們打敗了?


    隨即屋內又開始一番討論,研究如何徹底消滅蚩尤,畢竟有這種級別的對手虎視眈眈,他一天不死,這些人一天就不心安。


    “不管怎麽說,咱們也得先把他分屍!”


    “我們現在雖然勝利了,但還是有些人心不穩。”


    “畢竟他留給我們族人的陰影太大了,現在最好的穩定人心的辦法,就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他處決!”


    聽了這話,大帳內的眾人對視一眼後齊齊點頭。


    “沒錯,他神魂的事情,我們可以慢慢處理。”


    “當務之急,還是先把人心穩定下來。”


    眾人直接在大帳內敲定,蚩尤,必須分屍!


    敲定了下來後,眾人紛紛走出大帳,可就在旱魃也要跟著離開的時候,卻是被首領叫住。


    “魃!”


    旱魃轉頭,表情依舊沒有太大變化。


    “父親。”


    首領看著自己這位小兒子,猶豫一番後還是開口道。


    “魃,你的神力還是控製不住麽?”


    旱魃點點頭,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首領。


    首領表情更加為難起來,最終卻還是歎息一聲道。


    “魃,你應該知道風調雨順對於我們這種農耕部落有多重要,你......”


    “我明白的父親,我會離開的。”


    旱魃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就仿佛對於這件事他完全不在乎一樣。


    可越是這種語氣,就越讓首領感到一陣陣鼻梁發酸。


    這是他的兒子,是在逐鹿之戰中扭轉乾坤的英雄!


    他為了部落的勝利犧牲自己,可現在,自己卻要將他攆出部落。


    首領虎目含淚,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因為他不單單是魃的父親,更是有熊的首領!


    魃在跟風波雨師的戰鬥中消耗了太多神力,以至於複活之後有些控製不住旱的力量。


    現如今有熊部落的一些土地已經幹旱開裂,這對於他們這種農耕部落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他是首領,他沒得選。


    魃就那麽深深的看著首領,仿佛要把他的樣子牢牢烙印在心裏一樣,足足過了兩分鍾後才道。


    “父親,我一會去跟阿公告別後,看看阿巫我就走。”


    “魃,不用這麽急,你......”


    魃擺擺手,示意父親不用往下說了。


    “父親,我會前往昆侖,如果有朝一日您需要我,可以讓人帶著它來找我。”


    說話間,魃爺從口袋中拿出一根小小的獸牙,首領見狀無語哽咽。


    那獸牙,是當初魃成年時,他送給魃的禮物。


    現如今,他兒子卻是將這獸牙又還給了他。


    魃深深看了他一眼後,深吸一口氣道。


    “我去看看阿公阿巫就走,幫我跟牧告個別,如果我跟他說我要走,他怕是也要跟著我一起了。”


    “赤玄我就都帶走了,部落裏應該也沒什麽能喂它們的。”


    “父親。”


    “保重。”


    魃說完轉身就向外走,身後的首領伸了伸手,但終究還是沒說出一句挽留的話。


    他是首領,他沒得選。


    魃走出大帳,身軀有些搖晃,臉上剛剛浮現的一絲悲涼又被他壓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去部落中找到了阿公。


    阿公怔怔的看著魃,一直等他開口才回過神來。


    “阿公,部落就拜托您跟父親了。”


    “我這次前往昆侖,應該就不會出來了,您老要是有什麽事,就讓玄鳥托信去這找我。”


    “您的事,就是魃的事。”


    阿公拍了拍魃的肩膀,同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終究是有熊,負了魃啊。


    ......


    阿巫的墓,就在部落的後山上。


    這裏是阿巫親自給自己選的墓地,他說這裏夠高,能夠看清整個部落。


    旱魃就坐在阿巫的墳前,伸手輕輕撫摸墳上的狼皮,依稀間他好像又看到了當初那個慈愛的小老頭正看著自己。


    “魃,好好學,到時候爭取當下一任的阿巫,也能為你父親分憂。”


    “你是首領的兒子,必須要做出表率,知道麽?”


    一直到此刻,僵屍臉的魃爺才露出一抹悲痛。


    “阿巫,魃要走了,我在這裏隻會拖累部落,這一定不是您想要看到的吧。”


    “阿巫,魃走了之後,就讓它陪你吧。”


    魃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枚種子,種在了阿巫的墳前。


    這正是他跟牧等人當初在不死之國拿回來的一小節甘木!


    經過他的細心嗬護,這一小節甘木已經成長出了根須。


    小心翼翼種好甘木後,魃就這麽盯著麵前的狼皮,久久未動,一直到天色漆黑他才緩緩起身。


    “赤玄!”


    隨著他的召喚,漆黑的夜色下,一黑一紅,兩條體型超過千米的蜈蚣在天空中遊蕩而來。


    魃雙腿發力,跳上赤色蜈蚣的腦袋上,漸漸消失在黑夜之中。


    有熊部落。


    首領跟阿公就站在高處,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久久過後,阿公才歎息一聲道。


    “是我們對不起魃。”


    首領呢喃道:“不,是我對不起他,可誰讓他是我的兒子呢?為了部落做出犧牲,這就是我們的使命。”


    阿公緩緩轉身,在今天,他們逼走了自己部落的英雄。


    “那個蚩尤要盡快處置,黎民逃走了很多,如果他們的頭領還活著,他們就還有希望,會形成各種各樣的勢力來營救。”


    “等蚩尤死後,他們就將成為一盤散沙,”


    “到時候隻需要打散他們,用不了幾代人就能同化他們。”


    聽了阿公的話,首領深吸一口氣,調整好了情緒道。


    “明日行刑!至於那神魂,就交給阿公您了。”


    阿公頭也沒回道。


    “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夠徹底將他的神魂磨滅吧。”


    ......


    記憶切換,旱魃來到了昆侖。


    赤玄兩條蚯蚓轉入地下,不見蹤影,旱魃則是在昆侖山麵壁,整日跟自己的影子交談。


    日積月累下,那影子竟然真的誕生出了神誌,能夠主動跟旱魃交談,讓他不至於太過寂寞。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影子已經能脫離山體,能夠像常人一樣行動,於是魃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做影。


    獲得名字的影顯得很是高興,整日遊蕩在昆侖山中,最後更是在山體內發現了一處遺跡!


    那處遺跡內有著密密麻麻的屍骨,在最核心的地方,生長著一棵大樹。


    盡管它沒有建木那麽恐怖,但卻在地下長滿了小半個昆侖山。


    更讓影好奇的是,樹上更是長著一個個巨蛋,就好像是巨樹結的果實一樣。


    它來的很巧,正好碰見一顆果實成熟。


    就見那掉下來的果實裂開,隨即從裏麵爬出來一位巨人!


    那巨人如同傀儡一樣,雙眼空洞,緩緩走到白骨陣列中,安靜站穩,沒多久就沒了聲息。


    而它身上的血肉則快速脫落,幾分鍾內就變成了一具白骨。


    脫落的血肉則被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蟲運往大樹根部,徒留那些白骨站在原地,一眼望去,整個地下空間內都是這種白骨!


    影子還欲參觀,就被一股意誌嚇退!


    盡管它才剛剛誕生靈智不久,卻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東西能輕易弄死它!


    它急忙回到地表,想要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旱魃,卻發現自己這位‘好朋友’正在跟一個年老的大胡子交談。


    就見那大胡子看向旱魃的眼神格外複雜。


    “魃,我終於找到你了。”


    魃看向對方的目光同樣感慨。


    “牧,過去多少年了?你怎麽老成這個樣子了。”


    沒錯,來人正是魃當初最好的朋友,牧!


    牧一臉感慨道。


    “這都過去幾十年了,我又不是神,老了有什麽奇怪的?”


    說話間他看了看魃身後的影道。


    “這是?”


    “哦,這是我的朋友,影!”


    牧聽後卻是表情唏噓,朋友?


    那你這個朋友跟你長得還真是像,簡直就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哈哈,好不容易有個朋友來看我,你這一次一定要多住幾天,我......”


    話還沒說完,就見牧道。


    “魃,阿公沒了。”


    賀安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猛的站了起來。


    “阿公沒了?”


    “嗯。”


    牧深吸一口氣道。


    “這次來,也是阿公讓我來找你的,他說蚩尤的神魂還沒徹底磨滅,他死了之後,就隻有你有能力做到了。”


    “阿公希望你能接受他的工作。”


    魃聽後一怔,隨即麵露苦笑道。


    “可是自從我變成現在這副活死人的樣子後,我就不能完美控製我的神力了。”


    “這些年,我的神力一直在壯大。”


    說話間他指了指身下的昆侖山道。


    “也就隻有這神山能夠抗衡我的神力,如果我出了這裏,怕是要給部落帶去災難啊。”


    牧聞言點點頭,隨後認真道。


    “這一點阿公也已經考慮到了,放心吧,蚩尤的頭顱已經在路上了,護送的都是部落中的好手!”


    魃聽後點點頭,既然這是阿公的吩咐,他自然不會拒絕。


    牧則是幽幽歎氣道。


    “魃,你一走就是這麽多年,音訊全無,你就不想回部落看看麽?”


    魃聽後麵露苦澀道。


    “我要是回去,良田幹裂,果菜絕收,那還不如一直在這山上呢。”


    牧聽後看向魃的眼神充滿了複雜。


    這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部落的英雄!


    但誰能想到,他卻落得這麽一個下場?


    魃看他這副模樣不由笑道。


    “今天能看到你我已經很開心了,不用說這些了,來,給我好好講一講部落怎麽樣了。”


    “哈哈哈,好,自從消滅了九黎之後,周圍一些小國家也紛紛沉浮,現如今我有熊部落已經成為天下最大的部落!”


    “咱們的首領,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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