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錦不假思索道:“管他來的是誰,都妨礙不了我攻下遇水城。”


    沈老將軍看著小十良久,才開口道:“速戰速決,勿傷百姓。”


    沈若錦點頭道:“阿公,我曉得。”


    也一直都這樣做的。


    隻是戰爭一旦發起,傷亡總是難免的。


    她也隻能在攻下城池之後,明令禁止不得傷民。


    沈毅不喜歡打仗,卻打了一輩子仗。


    老將軍深知小十也不是好戰之人,她就是放不下從前那些事,忘不了親長慘死。


    若非前事慘烈,她好好一個姑娘家,都已經嫁人了,何苦來參和這兩國戰事。


    沈若錦從來不在阿公麵前提舅舅和兄長們的事,她一想到就心痛難言。


    阿公年紀這般大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其痛心程度比起她來隻多不少。


    祖孫兩人這三年各自做各自的,唯有這一件事,從頭到尾都默契地絕口不提。


    即便事情到了現在這個當頭。


    沈若錦也隻同阿公說:“一封信就想讓我退兵休戰,他穆成昊還以為這是三年前嗎?”


    若是舅舅和兄長們還在,定然會十分看重不戰而和的機會。


    而沈十不一樣。


    她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欺騙。


    不願給穆成昊重現當年慘劇的機會。


    一絲半點的可能,都不能有。


    沈毅一時間沒有說話。


    跟著沈若錦一起迎出來的衛青山等人見狀,連忙上前跟老將軍問好,蔣淮安上前喊了聲“沈爺爺。”


    “這是……師弟的孫兒,我記得叫淮安。”


    沈老將軍一看到蔣淮安就想起了他那懷才不遇的師弟。


    老將軍傷重的時候,讓沈若錦去請師弟,最後是秦琅去的。


    他還在一直等著、盼著師弟來,哪知落月關一別,就是天人永隔,蔣家隻剩下蔣淮安了。


    沈毅先前時常昏迷不醒,就連這蔣哥兒都是今天才再次見到。


    少年郎高大威猛,一身正氣跟師弟年輕的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隻是蔣淮安話少,喊過那一聲“沈爺爺”之後,就沒別的話了。


    眾人還在商量如何應對西昌大皇子忽然發起的邀約,沈老將軍也沒時間對著師弟的後人憶往昔,眾人都進了帳篷,繼續商議接下來的作戰。


    一個時辰後,各個事宜都安排下去,眾人各自去忙。


    隻剩下沈若錦和沈老將軍在帳篷裏。


    “阿公既然來了,今日就先在這歇下,等我攻下遇水城再接您進城去。”


    沈若錦讓人在自己邊上搭了個帳篷給阿公住。


    回西州城太奔波了,還不如在這歇著。


    “好,都聽小十的。”


    沈毅完全沒有異議。


    老將軍方才把帳篷裏的人都看了一圈,沒看見秦琅,等到這會子才開口問:“對了,怎麽不見姑爺?”


    “秦琅……去辦很重要的事了。”


    沈若錦沒提皇帝下密旨勒令停戰,讓她和阿公速速回京的事。


    都已經打到遇水城了。


    馬上就能見到害死舅舅和兄長們的罪魁禍首——穆成昊。


    她決不能就此止步。


    至少,至少要手刃仇人,再回京。


    沈若錦前兩年也試圖刺殺過穆成昊,但是這個西昌大皇子十分怪異。


    屠殺了那麽多大齊將士,為西昌立下大功卻沒有被封為太子,至少這幾年近乎消聲滅跡。


    沈十花了很大的功夫找他,遊走於西昌各個城池之中,竟然找不到他的蹤跡。


    甚至連西昌皇族幾年間都不願提及此人。


    如今穆成昊主動出現在遇水城,對沈若錦來說,絕對不能放過。


    “很重要是多重要?”沈老將軍在她在開口之前,就自行把話接上了,“他去解決來西疆傳皇帝旨的人了,是嗎?”


    “阿公……”


    沈若錦正在倒茶,聽到這話差點手一抖把茶水濺出去,好在及時穩住了。


    她看向阿公。


    驚詫之餘,又很快鎮定下來。


    薑還是老的辣啊。


    她原本也沒指望能一直瞞著阿公,隻不過是能拖一時是一時。


    瞞不住了,那就攤開講。


    沈若錦把倒好的茶雙手呈上,“阿公如何知曉的?可否說與我聽聽”


    沈老將軍接過小十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緩緩道:“皇帝多疑,豈能容你一個女子在前線掌兵?算算日子,早該下旨讓人來西疆了,而且遠遠不止一個人,一道密旨。”


    沈毅壓低聲音說:“我派兵截人,一直沒截到,每次都有人提前把麻煩解決了。”


    而且那人做事十分穩妥,半點痕跡都不留。


    老將軍心中疑惑已久,到底是誰在暗中相助?


    直到今日來軍營沒見到姑爺,才做此猜想。


    沈若錦更加詫異了,“阿公也派人去截密旨了?”


    沈老將軍道:“不截能怎麽辦?總不能跟傳旨的密使說什麽‘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那不就成了生怕皇帝不會砍頭的愣頭青了嗎?


    沈毅從前是四方將領之中最愚忠的。


    可兒子和孫子都死在了戰場上,他隻剩下這麽一個小十。


    無論如何,都要保住。


    沈若錦從阿公的眼神裏讀懂了這些情緒,蹲身靠在他的手臂上,啞聲喚道:“阿公……”


    沈老將軍摸了摸小十的頭,欣慰道:“姑爺是個不錯的,搶在我前頭了,不但敢想還敢做,我們小十眼光真好。”


    阿公一句話把沈若錦和秦琅都誇了。


    沈若錦想起那天晚上,秦琅轉身沒入夜色中,一去多日,已經半個多月沒有音訊了。


    她把阿公安頓好,忽然很想知道秦琅的消息,卻發現她先前好像忙的沒個空閑,都沒給秦小王爺傳過書信。


    新婚夫妻,似熟非熟。


    沈若錦準備去找林家表哥問問有什麽法子能跟秦琅聯絡上,冒著風雪往林修齊所在的帳篷走去。


    剛到走出幾十步,就聽到馬蹄聲飛踏而來。


    沈若錦轉身看去,隻見黑色駿馬踏雪而來,一襲玄衣的秦琅在她離兩步開外的地方,勒馬而立。


    沈若錦快步上前,仰頭望著他,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秦琅,你怎麽……”


    秦琅打馬上前,俯身與她低語,“我知道夫人在想我,所以——我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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