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錦等人因為公主忽然病倒,在中途耽擱了兩日。


    兩日後,元思寧稍稍見好,除沈知安之外的沈若錦一行人重新上路。


    護送公主的西州兵將領石向義以驛館太小,住不下那麽多人為由,分出一半人“護送”沈家祖孫先行回京,餘下一半人留在驛館守衛公主。


    沈老將軍早就知道二皇子把這些人派來的用意,自是沒有什麽異議。


    沈若錦也覺得反正怎麽回都是回。


    他們說是“護送”,那就讓他們護送,沿途還能使喚他們做事,生火、搭帳篷這種活兒都有人做,也不錯。


    真要捅破窗戶紙,反而鬧得難看。


    就是秦小王爺看石向義和西州兵怎麽都不順眼,讓隱衛們把他們的名字全都記下來。


    沈若錦曾問過他,“你讓隱衛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做什麽?”


    秦琅似笑非笑道:“這些人護送夫人和阿公回京如此辛苦,日後定要好生報答。”


    沈若錦看他這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就知道他說的肯定是反話。


    別說報答人家了,報複還差不多。


    沈若錦同他說:“算了,他們也是奉命行事。”


    秦琅道:“那元啟怎麽不讓沈家軍來護送,非要讓他們來?還不是因為這些人想掙這份功勞。”


    沈若錦道:“有人說情義值千金,不為五鬥米折腰,也有人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何為人如何做事,是他們的選擇,也可能根本沒得選。法尚且不責眾,義氣這種東西也不能要求人人都有的。”


    在西州城的時候,楊萬雄下令讓人關緊城門,他底下那些人照做了。


    但後來沈若錦拿到了兵符,站在城樓上一番慷慨激詞,那些守城將士也打開了城門,出城支援。


    她不可能殺了所有為楊萬雄做事的人,幹掉為首的楊萬雄,殺雞儆狗就夠了。


    現在到了元啟、甚至皇帝這裏也是一樣的。


    心懷恨意太累了,要怪就怪罪魁禍首。


    不必與小嘍囉為難。


    “夫人胸襟寬闊,我就不一樣了,我這人記仇得很,睚眥必報。”


    秦琅看著沈若錦,心道:


    怎麽辦?


    我好像更喜歡沈若錦了。


    沈若錦見他這麽有自知之明,唇邊露出了一抹淺笑,“所以,你就讓隱衛往西州兵飯菜裏放瀉藥?”


    “什麽瀉藥?那麽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我才不會用。”


    秦琅拒不承認。


    下一刻。


    他緩緩靠近沈若錦,與她耳語道:“我讓他們下的是無色無味的百通散。”


    沈若錦忍不住笑了,“真不愧是你啊,秦小王爺。”


    “嗯?”秦琅溫熱的唇幾乎貼在沈若錦耳邊,“你剛才喊我什麽?”


    “夫君。”沈若錦從善如流道:“你真不愧是我沈十的夫君。”


    秦琅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這還差不多。


    所謂百通散,一通百通,比瀉藥的威力還大。


    下在西州兵的飯菜裏,不出兩日,一個個都拉的麵如菜色,別說趕路了,一個個都快住在茅房了。


    石將軍讓人反複查驗過士兵吃的用的東西,卻怎麽都找不出來是什麽原因。


    最後隻能猜測是這些西州兵在西疆待得太久,回京路上水土不服,才造成了此等病症。


    裴璟和慕雲薇跟著西州兵一起吃大鍋飯,也一起遭了殃。


    秦小王爺每天讓隱衛給夫人和阿公開小灶,閑著沒事還催石將軍快些趕路,“之前石將軍不是說要早日抵達京城嗎?你們到是跑起來啊!”


    石向義有苦難言。


    他倒是想快點趕路,但這些上吐下瀉的西州兵實在跑不動啊。


    士兵趕不了路,回京的日程就這樣拖長了。


    最後還是阿公跟小十和姑爺說,想快點到京城,秦琅這才讓人在西州兵飲用的水裏下了解藥。


    從西往東這一路,好些個西州兵們瘦了半個人。


    裴璟瘦成了文弱書生,慕雲薇本就纖瘦的身子骨,越發像是一陣風就能刮跑的柳條兒。


    二月底。


    沈若錦一行人到了京城百裏開外的曠野。


    隻剩下這最後一段路,但天色已經暗下了下來,石將軍接到了宮裏傳出的密旨,想讓沈家祖孫連夜進城。


    沈若錦在西疆大敗西昌軍,備受民間百姓推崇,皇帝要問罪沈家祖孫之事已經不好放在明麵上做了,要秘密審問判決。


    但石向義接到了密旨,卻不能明說。


    沈若錦則堅持就地安營紮寨,再歇一晚。


    夜裏行事多有不便,更何況她與阿公又不是去做賊了要偷摸著回京城。


    她行的端坐得正,即便是回京受審,也不怕人看見。


    此次回京,是皇帝降罪於她。


    也是沈若錦為沈家兒郎們爭一個身後名,最好的機會。


    她要和舅舅和兄長們的名字重見天光。


    自然要在青天白日進京城。


    石向義拗不過沈若錦,隻能去找沈老將軍,老將軍說:“老夫腿疼,就依小十所言再歇一晚,就一晚。”


    石將軍沒法子,隻能作罷。


    當天夜裏,石向義派人回京傳消息。


    隱衛將人扣下,把密信交到了秦小王爺手上。


    秦琅拆開看了一眼,直接把密信扔進火盆。


    眨眼間,密信就化作了灰燼。


    隱衛憤憤道:“隻用了百通散,還是太便宜姓石的了。”


    就該讓他拉肚子拉死在路上!


    秦琅唇邊揚起一抹冷弧,“現在去殺,也為時不晚。”


    “能殺嗎?”


    兩名截住密信來稟報的隱衛躍躍欲試,“那我現在就去。”


    秦琅看了鍾黍一眼。


    鍾黍立馬一手一個,把兩名想去殺石向義的隱衛拎了出去,“就你倆能耐是吧?”


    秦琅並不在意石向義是死還是活。


    但沈若錦會在意。


    她跟阿公馬上要進京城了,此時石向義若是死了,隻會給她徒增麻煩。


    一切對沈若錦不利的事。


    秦琅都不會做。


    他在帳篷裏,盯著跳躍的火苗看了一眼,那雙桃花眼裏也燃起了一團火。


    片刻後。


    秦琅掀簾而出,去找正在照看阿公吃藥的沈若錦。


    這時候,沈若錦剛從阿公的帳篷裏出來。


    兩人就這樣迎麵遇上。


    沈若錦看他的情緒似乎與往常很是不同,率先開口問了他一句,“發生了何事?”


    秦琅眸色灼灼地看著她,不答反問道:“沈若錦,你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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