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天逸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眼中分明無絲毫睡意。  他偏頭看了楚淮一眼,不明白楚淮為什麽睡著時手要死死扣著床沿,這個姿勢,仿佛一個胃病嚴重的人在挨疼。  楚淮似乎睡的很不安穩,眉頭緊蹙,眼皮一直在輕微地動。  靳天逸想了想,悄無聲息地坐起,動作輕柔地抓住那隻手,替他放鬆每根手指。  楚淮的手很冷。  靳天逸其實一早就發現了楚淮的體溫比正常人要低。  他獲得的資料是有限的,並不足以解開楚淮身上的秘密。  楚淮白日所言的疾病一說是真是假有容商榷。  靳天逸笑得溫柔,抓著楚淮的手,把他拉回自己懷裏。  他正要闔眼,卻遠遠聽到了極微小的鑰匙撞擊的金屬聲。  靳天逸的瞳孔又開始變得狹長,漆黑的眼睛逐漸趨於灰藍色。  屋子窗戶紙上很快被人用手指戳了個小洞,那手指裏嵌著汙泥,指甲片灰亮。  隨即,一根細長的管狀物從小洞裏伸了進來。  管狀物的尾端有灰青色的煙在繚繞擴散。  靳天逸立刻捂住了楚淮的口鼻,楚淮缺氧,瞬間醒了,神誌不清間下意識就要掙紮,靳天逸在身後輕銜住他的耳垂,用細細的牙齒扯了扯。  楚淮頓時渾身一顫,大眼睛裏有一瞬的茫然。  細管從窗戶紙上的小洞裏撤出,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邪惡混濁的眼睛。  靳天逸立即闔目。  楚淮這時也明白過來,乖巧地閉上眼,一動不動。  他在靳天逸身前,沒有看到他異樣的眼瞳。  那隻眼睛暗中注視良久才離開。  門在這時“嘎吱”地叫喚一聲,一個瘦小的黑影鬼鬼祟祟地摸了進來。  靳天逸睜眼,靜靜地看著殷老頭。  殷老頭躡手躡腳地來到桌邊,翻到了靳天逸之前偷的銀子,不由大喜,他將銀子揣進兜裏,剛要溜走,突然想起這屋好像住著個美女,頓時起了色心,朝床榻走去。  楚淮睡在外麵,殷老頭的手就要碰到楚淮的臀時,靳天逸突然一個翻身,和楚淮換了個位置。  殷老頭嚇了一大跳,立馬蹲下,趴到了床底,袖子裏藏著的刀都差點掉了出來。  “騷.貨。”靳天逸對著楚淮喊道。  他的眼睛已恢複了黑色。  楚淮:“……………?!!”  “真賤啊……但我還是……嗯,好喜歡你。”  “繼續叫啊,不好意思了?”靳天逸低低地笑。  楚淮:“……”幸虧自己是個男人,換個姑娘還要不要臉了。  他也沒想到靳天逸這麽浪、話這麽糙,聽得他都耳熱。  要不是他在艸清純人設,他倒是不介意和他互相口嗨飆個車。  殷老頭猛地鬆了口氣,他們原來是在“辦事”。  他趴在床底下,一邊疑惑自己的迷煙為何失效,一邊心驚膽戰地貼耳聽著床上的動靜,生怕自己被發現。  他現在隻有一個人,上頭雖然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但那個男人卻不容小覷,他年老體弱,沒法和那個男人較量。  這要是被揪著了,他們隻要一看桌子上少了銀子就知道他來的意圖了,他還能好過?打他一頓倒是小事,萬一那男人惱羞成怒要殺他……  他們一行人與曹夫人沾親帶故的,估計來頭也不小,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就算殺了人,在官府花點銀子打點,不照樣安然無恙地出來?  想到這兒,殷老頭麵色凶狠,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楚淮以眼神示意靳天逸,詢問他接下來打算怎麽做,靳天逸薄唇微動,剛要開口,眸光猛地一凝!  楚淮腰側的被褥下突然閃過一道銀光!  那是……刀刃!  楚淮不明所以。  千鈞一發之際,靳天逸一把摟過他的背,將他往自己身上一帶,躲過了那把刀刃。  楚淮趴在靳天逸身上,偏頭去看那把還未來得及抽離的刀刃,恍然大悟,心有餘悸。  床板是由木板拚接而成的,木板與木板之間有很大的間隔,床上動靜激烈,殷老頭一擊不成,隻當這對狗男女好運,因為換姿勢恰好避過,準備抽刀再刺。  靳天逸無聲地笑了。  “抱緊我。”他附在楚淮呢喃。  楚淮依言摟緊他的脖頸,和靳天逸……滾起了床單,在刀尖起舞。  因為被褥有韌性,殷老頭插刀時總會受到阻礙,動作一滯,所以靳天逸帶著楚淮輕易躲過了他的每一擊。  殷老頭再傻也已回過味來,他立馬持著刀從床下爬出來,撒腿就跑,卻在逃到門邊時被追上的靳天逸一把掐住了脖子!  靳天逸手勁極大,殷老頭窒息,感到死亡臨近,一隻手死命地扳著他的手,支離破碎地字眼從他口中蹦出:“大、大爺饒、繞命……”  他死魚眼上翻,臉色一片灰敗。  “小心!”楚淮瞳孔陡然放大。  殷老頭自然垂落身側的那隻握刀的手動了下,舉刀就刺,靳天逸直接踢掉他手中的刀,動作瀟灑利落,一氣嗬成。  “咣當”一聲,刀落地,楚淮鬆了口氣。  靳天逸眼中閃過狠戾的殺機。  是他大意了,沒想到殷老頭不僅謀財謀色,還有殺人的念頭。  差點,楚淮就會受傷。  “別殺他。”楚淮麵沉如水,突然道。  靳天逸轉頭盯著他黑曜石般熠熠生輝的眼睛看,先前那個冷峻的男人立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小白兔一樣的楚嬌。  靳天逸的手鬆了鬆。  殷老頭眼中登時浮上生的希望,老淚縱橫,朝楚淮求饒:“姑娘!我財迷心竅!我該死,不不不,我不該死,呸……”  “求求你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幹了!”  “你也看到了,我家都窮成那樣了……女兒也沒了,這叫我和我老婆子怎麽活啊……我真的是逼不得已!”他見楚淮麵有觸動,開始賣慘。  “我,我把銀子還給你們!求求你們放我一條命!”殷老頭開始掏銀子,手忙腳亂之際,銀子全都“咕嚕嚕”地滾到了地上。  “你、你別殺他,他也不容易,再說我們也沒事……”楚淮終於開口,明顯底氣不足,不敢看靳天逸的眼睛。  靳天逸背過身,無聲地笑了,放下了殷老頭。  “滾。”  “謝、謝大爺不殺之恩!!”殷老頭連爬帶滾地跑了。  楚淮以為靳天逸會生氣,靳天逸卻回身抱住他的脖子。  楚淮僵了僵,別扭而緩慢地將手搭上他的肩膀,道了聲“對不起”。  “我知道他該死,但是我、我就是不忍看他死……我、我是不是太沒用了?”楚淮情緒低落,語氣自責,聲線柔軟,輕易就能牽動任何男人的神經。  “沒事。”靳天逸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烏黑柔順的長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得寵溺。  楚淮真蔫兒壞,又壞又聰明,還會疼人。  靳天逸去關上門,二人睡下。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汪雪淒厲的尖叫聲劃破了夜色的寧靜。  整個殷家此刻都被陰影籠罩。第8章 冥婚(7)  楚淮陡然驚醒,立馬朝汪雪和趙馨住的屋子跑去。  趕到時,楚淮看到眼前的場景,一瞬間忘記了呼吸。  隻見趙馨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脖子和臉青紫一片,那顏色活像洋蔥的皮,她臉上滿是幹涸的暗紅的血跡,嘴部尤其多,眼角眥裂開來,眼裏滿是驚恐……  同樣趕來的李斌沒注意腳下,一不小心踩到一個滑膩厚實的東西,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瞳孔陡然放大。  那時一條鮮活的……舌頭,它被李斌踩後,正在反常理地蠕動跳躍,像還未死透的壁虎,又像奄奄一息垂死掙紮的魚,惡心之至。  “啊!”李斌臉色煞白,踢蹬著腿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躲到了剛來的靳天逸身後,唇如抖篩,彎腰不住幹嘔。  汪雪被嚇得渾身癱軟,貼在牆根不知所措,渾身直哆嗦,眼淚嘩啦啦地流。  楚淮強忍住嘔吐感,走到趙馨跟前,探了探她的鼻息,不由心下一涼。  趙馨死了,而且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楚淮從口袋裏掏出紙包著手,正要掰開趙馨的嘴,靳天逸卻衝他搖了搖頭:“我來。”  打開口腔,趙馨的舌頭被人連根拔起,因為嘴裏濕潤,血還涓涓地流著,濡濕了靳天逸的手。  靳天逸神情淡然,問楚淮要了點紙擦了擦,動作優雅。  夥伴都在,汪雪終於找回了點理智,一邊啜泣一邊說:“我很早就、就睡了,臨睡前馨姐還好好的……”  她哽咽:“我就半夜突然尿急想去廁所……一睜開眼,就發現她、她……”  汪雪說不下去了,但眾人也都明白了。  “她是一開始就在地上?”楚淮問。  “不……不是的,”汪雪頓了頓,“我被嚇壞了,一不小心就、就把她推地上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淮皺眉:“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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