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之味之前是專注零食而不賣鮮果的。但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南渦從自家果田裏采摘了三百斤瓜果,裏麵各式各類都有,裝了整整一板車。巨大的重量把木板都壓得吱吱呀呀得直“喘氣”。 溫語仁擔心果子將板車壓垮,便提筆一揮,刷刷寫成兩張道符,將懸浮密咒加持於板車之上。如此一來,板車的載重減輕了很多,南渦獨自一人也能輕鬆拉動板車。 滿滿一車新鮮瓜果拉到鎮上後,不到半日便被渴望瓜果的居民們搶購了大半。南渦瞧著眼前堆成小山的蘋果、鳳梨、樹莓、楊梅、葡萄漸漸地少了下去,而布袋裏的銅板卻越裝越多,眼睛彎彎的,笑得樂開了花。 “南渦哥,咱今兒的生意可真是好!”一邊忙著幫顧客裝袋,小五一邊興高采烈地對南渦說道,“不過我有點想知道,南渦哥為何剛開年就有這樣多的水果賣呀?這些瓜果大多都是盛夏裏才結出果實呢……” 不單是他,就連前來購買鮮果的顧客也有些好奇。 “是呀小老板,這瓜果這樣新鮮,就好像是從地裏剛剛摘下的一樣,但按理來說,現在剛過完年,地裏還冷著,咋會有果子結出呢?” 對於人們的疑問,南渦也想好了回答:“萬物生長皆有規律。瓜果通常在夏秋時節結出碩果,但隻要有充足的日照和水分供養,瓜果在寒冷的冬日裏亦可生長。小店的果田地勢優越,再加上冬日裏精心保養,這些瓜藤果樹並未凋零,所以也能在開年過後為大夥兒提供鮮美的果實。” 藍眼睛的小老板對外一拱手:“小店的瓜果均由自家果田種植,自家人也會吃,來路絕對正當,各位鄉親請盡管把心放到肚子裏!來來來,都來看看——” 說著,南渦舉起一串晶亮亮的大葡萄,卯足了勁兒喊道:“本店今日大禮回饋,新鮮的大葡萄折扣甩賣,兩個銅板一斤!大家快來嚐嚐啦!” “什麽,兩個銅板一斤?這也太便宜了!” “是呀是呀,快抓緊買一點回去!這冬天沒過就有這麽好的葡萄,實屬難見啊!” 被少年手裏的大葡萄吸引,人們總算不再追問瓜果的來源問題,紛紛湧上前,瘋狂搶購起來。 南渦看著小五和鶯兒忙前忙後,心裏舒了口氣:幸好他及時轉移了話題、讓人們不再深入地問下去。否則,他還真沒辦法向普通的百姓們解釋自己用秘法種田的事情。 鮮之味門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南渦正和兩個小夥計一起收錢裝袋,忽然覺得斜前方有一道目光正密切地注視著這邊。 他不由得抬起臉望去,卻發現在小巷的那邊停了一架馬車。 馬車由兩匹高頭大馬拉車,車廂是青黑色的,上麵搭著花式精致的門簾兒;馬車的周圍默立著十多個穿著青衣的男子,似乎是馬車主人的護衛。 來人似乎是個有身份的。南渦一邊忙著生意,一邊小心觀察。他遠遠看到,馬車的窗簾挑開了一點兒,車主人的其中一個隨侍上前聽了吩咐。然後轉過身,朝著自己徑直走來。 那名青衣隨侍走到南渦的麵前,對少年直接開口道: “小老板,要十斤樹莓,每個品種都挑一樣多。要挑好的,價錢好說。” 南渦愣了一下。這個隨侍衣著端莊,說話有條不紊,一看便知經過良好的教養,主子家想必也非富即貴。他依照這個隨侍的要求,把每種樹莓都稱了一兩斤,最後算出價錢來。 “這位大哥,樹莓一共十斤,價錢是一百一十五個銅板。” 隨侍從布袋裏拿出兩個銀幣,付給南渦,“不必找了。” 南渦猶疑了一下,看到隨侍堅定的眼神,想來他是受了主子的指派,便不再推辭,將銀幣收好;又從鋪子裏拿出一個結實的大布袋,將樹莓分類裝進布袋裏。 打包好後,南渦把布袋遞給隨侍。那人接了布袋,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低聲問道:“小老板在這兒開店多久?店鋪可會一直營業?” “小店開業半年,一直賣些蔬果零食,現在也賣鮮果。”南渦不知他的意圖,但還是小心答了,“這鮮之味是我本人一手經營起家的,我靠這營生吃飯,此後也會一直經營下去。大哥若是喜歡小店的鮮果,歡迎以後常來。” 隨侍點了點頭,“小老板,再會。” 他走後,南渦目送著馬車離開。他不禁想到,馬車主人的隨侍辦事穩重、彬彬有禮,和上次在湯館遇見的趙縣令家的阿紅阿綠真是天壤之別。 他邊幹著活邊默默想道,不知這風間鎮上是來了哪一位貴人,居然恰巧在他的鮮之味小攤前停下。這位貴人如果吃得滿意,多多來眷顧小鋪的生意就好了。 這麽想著,南渦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到了晚上,小七的魚真香也開始營業了。聽說烤魚店今晚開張,鎮上有不少顧客都早早跑來,等著烤魚吃;小七的魚桶剛一搬出,裏麵幾條大的草魚就被點走了;第一條魚剛剛烤好,魚桶裏的魚兒們便各自有了下家。 小七烤得熱火朝天,旁邊卻悠悠飄來了一陣濃香——正是北焱。 正月十五一過,他就從家裏拖來了切分好的凶獸肉,在盧小七旁邊搭起了架子和台子,開始烤肉。第67章 龍涎串串香! 凶獸泛濫,是吃烤肉的好時節! 凶獸肉本身的味道就非常香, 而北焱在烤肉上隨性撒下黑胡椒和孜然,更讓那香氣加劇一層。 隻是,每當有顧客前去詢問這是什麽肉時, 北焱回答是凶獸, 他們就嚇得趕緊退縮了, 就連試吃也不願意。 沒想到自己胸有成竹的凶獸肉居然遭到了冷遇, 北焱一氣之下連吃三塊凶獸肉。 “哼!猶猶豫豫總是會錯過美味的。” 小七見他無人問津, 便從他手裏要了一塊凶獸肉, 放在嘴裏嚼起來。 “唔,好吃!”小七連連點頭, 又撕下一大口烤肉,“不得不說,雖然是凶獸的肉,但滋味兒可比普通家畜要好吃一些!” 路人們半信半疑地望著吃得香噴噴的盧小七。 “小七老板, 你說的是真的麽?” “我聽說凶獸是被魔氣魔化了的異獸, 身上多半帶毒,真的能吃嘛?” 而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刻, 南渦也走到了北焱的小攤前,拿出五個銅板。 “要一塊四腳魚的烤肉!” 北焱聽了,嗬嗬一笑:“好嘞,稍等!” 圍觀的旁人不由得擔心起來:“小老板, 這凶獸萬一有毒, 你吃了中毒了咋辦?” “我烤的每隻凶獸都是無毒的, 而且早早剔除了獸丹,絕無魔氣殘留。”北焱的話語擲地有聲, “大夥兒盡請放心,有任何問題, 可來找我北焱負責,假一賠十!” 南渦接過北焱手裏的烤凶獸肉,當著他們的麵吃了幾大口。烤得焦脆的凶獸肉表麵撒著一層孜然粉,南渦咬下一口,內裏立刻騰出了熱乎乎的濃鬱香氣。真香,不僅是南渦,就連周圍觀看的人群也一陣躁動,各種吸鼻子的聲音此起彼伏。 眾目睽睽之下,南渦和小七盡情地吃起了烤肉。活的四腳魚模樣極其凶悍,身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鱗甲,腦門上還帶著尖刺;但四腳魚的烤肉卻極其鮮嫩、細膩,絲絲入味,和孜然搭配在一起,簡直是天作之合。 終於,人群中有人受不住了。 “我來試試!”一個小夥兒竄到北焱麵前,“就剛才南渦小老板吃的那個什麽魚,給我也來一塊!” 北焱立刻給他切下了烤好的一塊。小夥兒接過烤肉後瞥了旁邊的南渦一眼,看到他甜美的吃相後,終是不再猶疑,也張大嘴啊嗚一口咬了下去。 “哦哦哦——好吃!沒想到這凶獸的肉也能這麽鮮!” 有了南渦和小七自發的宣傳,北焱的凶獸烤肉也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而人們隻要邁過了心裏的那道坎,敞開心懷來接受另類的美味,就會愛上這種味道的。 北焱給自己的烤肉鋪取了個名兒,叫“龍涎串串香”,意思就是烤肉串太過美味,龍一吃就會瘋狂流涎。 而南渦和小七也十分願意給北焱做免費的招牌,畢竟這樣他們就能夠免費吃到更多的凶獸肉了! 三家小鋪熱鬧互動,更多時候是相互來吃,生意也都蒸蒸日上。 而開春之後,溫語仁把剛剛度過冬日的花田仔細地整了一番,把雜草和意外凍死的少量枯花都拔除掉。而空餘的土壤裏,則要種上新的種子。 前一年,溫語仁所種的香花都賣到鎮上的香料坊裏,而藥花則大多賣去了青雲觀自己的青藥鋪。青雲觀開出的價錢比鎮上的普通藥鋪要高上一些,因此男人去年種藥花的收入挺高,甚至比賣香花所得的還要更多一些。 風伯閑來無事,也跟著溫語仁到地裏看了看。見地裏的藥花大多長勢喜人,老人笑得開心,問道:“小溫啊,去年向道門的藥鋪裏賣藥花賺了很多錢,今年咱們要不也多種些藥花?” 但溫語仁卻並沒有那麽樂觀。 “風伯,我倒覺得,今年藥花的行情不容樂觀。 風伯略有些驚訝,“小溫,你為何會這樣認為?” 溫語仁道:“青雲觀目前收藥花的價錢高出市價幾倍,是由於道門想要快速爭取在風間鎮附近的藥草市場。而憑借高價拿下大量藥花、並引來顧客後,青藥鋪為了節省成本可能會逐漸降低收購的價格,而與此同時,見賣藥花有利可圖,種花的人也增多了。一旦供大於求,藥花價格必然更加走低。” 風伯聽了,連連點頭:“還是小溫考慮得周到。” 溫語仁歎了口氣,帶著老人走向地裏,“除此之外,我亦覺得,日前藥花市場繁盛,不過是仙門涉足世俗生意所帶來的繁榮表象罷了。隻要不是瘟疫爆發的年間,藥花的需求一直起伏不大,而仙門推崇仙藥靈藥養身才讓藥花身價大漲。這陣子風潮過去之後,市上不知還有幾分真實、幾多假貨。” 老人拎著水桶,給地裏的小苗兒一株一株地澆花。 “目前就連青雲觀也做起了藥草生意。唉,如今開藥鋪的道觀宗門這樣多,裏麵必有不少魚目混珠。”風伯憂心忡忡,“若是有人昧著良心賣出毫無效用、甚至對人有害的假藥,仙藥的名聲一敗,仙門也就不為百姓所信任了。” 昔日青雲觀的兩名修者,對於如今的局麵均不抱以樂觀的心態。 而溫語仁的推斷果然準確。風間鎮的仙藥生意很是紅火了一段時日,然而,隨著更多的道門涉足藥草生意,當中魚目混珠的也不在少數。陸陸續續有普通百姓吃了仙門的“靈藥”後不但沒有將病情治好,反而還拖得更加嚴重;也有富貴人家追求健康、長壽,嚐試仙門的各類仙丹,結果吃出病來,反倒把自己坑了一把。 這事兒一多,人們開始對所謂的仙藥報以懷疑的態度。更有甚者不甘就這樣被坑害,將仙藥鋪告上衙門,其中不乏身份尊貴者。 衙門經不住權貴和百姓們的鬧騰,著手調查此事,這一查可好,不少打著道門名頭的假修者紛紛被抓,而民間對道門和修者的信賴逐漸消磨,直至穀底,就連青雲觀這樣的正統道門也受了牽連,不再大量收購藥花,轉為保守行事。 而溫語仁由於兩月前便判斷準了局麵,如今倒也沒有多大損失,畢竟香花才是他種植的大頭,而餘下藥花若青藥鋪不收,則賣給其它的普通藥鋪。 這日,風伯和溫語仁在花田間默默地勞作著,忽然,就見前方的花叢裏動了一動,發出窸窸窣窣的異響聲。 “嗯?” 風伯聞聲上前去,卻發現草葉下有一個花花綠綠的東西在詭異地搖擺。他走近幾步,內心卻有了一種寒冷而怪異的感覺,令他十分不安。 “誰在那兒?” 話音未落,就見花葉之後噗地鑽出了一隻異獸——是一隻貓,卻絲毫沒有粉紅貓的可愛。它長得瘦骨嶙峋,身上披著花花綠綠的毛皮,看起來有些猙獰。 “是凶獸!”溫語仁敏銳地覺察了它身上的魔氣,立刻做出判斷。風伯趕忙後退幾步,看著那怪貓齜牙咧嘴、拱起了背部,發出威脅的“嘶嘶”聲。 溫語仁抬手,一條繩索憑空現出,套中了這怪貓的脖子。它立刻彈出尖利的爪子,在繩索上狠狠抓了幾下,但這繩索並非普通繩索,而是由溫語仁自身靈氣凝成,並以道法加持。怪貓撓了幾下之後卻沒能掙開,它暴躁地發出刺耳的嚎叫,嘴巴一張,竟噴出一大團紅色的毒霧! 毒霧順著風向飄來,風伯急忙閃開,而溫語仁這會兒身上並未攜帶其它道符,隻得憑空推出一掌,讓掌力攜帶的勁風將毒霧吹向別處。 毒霧改變了方向後,逐漸下沉,落到了不遠處的花田裏。而那些花兒們一碰到這詭異的紅霧,立刻就顫抖起來,宛若生命被掏幹了一樣,瞬間萎靡凋落! 風伯見狀,驚訝不已:“這……這凶獸身上好重的魔氣,還會殘害其它生靈!”他望向溫語仁,而男人也沒有絲毫猶疑,右手熟練地比了個手咒。 隻聽“嘎達”一聲,怪貓無聲無息地垂下了腦袋,一瞬間被道法索去了性命。 “想不到凶獸居然會跑到人族聚居的村莊裏。”風伯看著溫語仁將怪貓拎到田地的邊緣,“這怪貓有劇毒,不能做普通處理。” “嗯。就地埋了會讓它體內毒素滲出,破壞土壤,還可能讓毒素順著地脈擴散,汙染地下水。”溫語仁看著怪貓皮毛上帶鉤的尖刺,想來這些東西也帶著毒。 對於這樣劇毒的凶獸,溫語仁不敢懈怠。他雙手結印,在怪貓身上設下重重符咒,將它全身加密封印,然後帶去埋在了離村子很遠的石頭地裏。 而原先被那怪貓觸碰過的花朵兒也不能再生存。溫語仁和風伯忍痛將它們一一連根拔除,再焚燒殆盡,埋入沙地。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不曾想,接下來的數日內,溫語仁家裏每天都有驚慌的村民登門拜訪,聲稱自家田裏或者屋子裏來了莫名的怪物。這些怪物凶悍異常,還會主動襲擊人和家畜家禽,有不少人家裏的雞鴨都被捉去吃了。村民們拿它們沒轍,隻好來請溫語仁幫忙。 溫語仁跟著他們回去,果然看到了田野間、大樹下、屋簷上盤踞著的各種凶獸,便將其中有毒的一一封印,無毒的趕走或殺死。 這樣的事兒一多,村裏就有傳聞,附近的山裏或許發生了某種異變,才讓這樣多原本隻存在於魔域的凶物跑了出來,四處危害田地與牲畜,甚至利爪傷人。 而對於這一切,作為西莊村長的陳二平並無舉措。自打上回捉龍不成反被溫語仁教訓一頓後,這囂張的陳二平就老實了許多,也不咋在村裏亂逛亂管人,隻專注料理自家田地。如今村裏出了狀況,大夥兒便指著他給自己做主。 哪知這無能的村長一聽凶獸來襲便怕得要命。麵對村民們的問責,陳二平幹脆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頭閉門不見客,讓自家媳婦去找了嶽丈——也就是西莊的大地主盧老爺,讓他給主持公道。 盧老爺年事已高,此時還在老家優哉遊哉地休假。他乍一聽西莊出了狀況,也不顧自己一大把年紀,急匆匆地趕了回來。他一回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村子邊緣的田地裏,隻往遠方的大山瞅了一眼,立刻驚惶地哭嚎起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村裏人都別幹守著了,快去縣裏請官老爺來做主啊!” 他這一號叫,村民們更是慌亂。幾個壯年男子立刻趕去縣裏,然而還隻走到半途,就看到了一架青木的馬車向著西莊的方向行來,馬車前後跟了大幾十個隨侍;後麵居然還跟著浩浩蕩蕩的一整個軍營。 大軍朝著西莊直撲而去,村民們不得不紛紛避讓。而在軍隊的兵士當中,居然還穿插了不少身著道袍的修者,他們拿著伏魔索、桃木劍等各種法器,不知是跟去做什麽的。 親眼目睹了這古怪的一切,村民們飛快地跑去了溫語仁的家裏,向他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