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身子一回暖,小孩臉色也紅潤了幾分。


    火星子飛濺,劈裏啪啦。


    整個豐縣縣城萬籟俱寂,半點聲音也無。


    隻有巡邏的更夫,伴隨著“邦——”的一聲,反叫人心安。


    周庭芳半眯著眼,頭枕行囊,身下鋪著幹草,席地而躺,姿態閑散。


    周庭芳剛要睡著,就聽見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小乞丐腹中饑渴,麵露菜色,隻能雙手捂住肚子。


    周庭芳背過身去,抱胸而眠。


    ——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


    周庭芳歎息一聲,坐直身來,幽怨的瞪著聲源處。


    小乞丐羞紅了臉,卻理直氣壯,“看什麽看。我又控製不了。”


    “你爹娘呢?”


    小乞丐別過頭去,一臉倔強的保持沉默。


    “你從哪裏來?”


    “……”


    “幹嘛跟著我?”


    小乞丐依舊不說話。


    “害。”周庭芳幽怨歎氣,打開包袱開始摸索,“我可真是個大好人。諾,借你一個饅頭。”


    小乞丐盯著那人手裏白花花的饅頭。


    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給我的?”


    周庭芳蹙眉,“你就說吃不吃吧。”


    話音剛落,那人立刻伸出枯瘦的手,將饅頭奪了過來。


    但卻並未狼吞虎咽。


    即使饑腸轆轆,這小少年卻依然細嚼慢咽,不露一絲狼狽。


    明顯家教良好。


    不過周庭芳可沒有收養流浪狗的習慣。


    她現在窮得響叮當,不偷蒙拐騙違法犯罪已是極限。


    她可不想帶個拖油瓶。


    “天亮後,你我分道揚鑣。”周庭芳衝他齜牙咧嘴,揚起拳頭,威脅他,“再跟著我,我揍得你滿地找牙!”


    小乞丐慢條斯理的吃著饅頭,一雙黑亮的眼睛幽幽盯著他,隨後“噗嗤”一聲笑了。


    笑聲嘲諷。


    “就你那二兩重的拳頭?你打得到我嗎?”


    周庭芳氣了個仰倒。


    “你有本事別吃我的饅頭!”


    小乞丐冷哼一聲,一臉傲嬌,“你好心好意給我吃食,若我拒絕,豈不是不近人情?你要發善心做好事,我必然是要配合你的。你可休想挾恩求報……不過你放心,你無權無勢,又窮又醜,又酸又臭,我才不會跟著你。”


    周庭芳突然想殺人。


    心中默念:他還是個孩子。


    他還是個孩子。


    他還是個孩子。


    淦!


    天剛麻麻亮,周庭芳就醒了。


    雙腿殘疾時,她就睡眠很淺。如今即使四肢健全,夜裏她依然睡不安穩。


    遠處傳來一聲雞鳴,天剛破曉,雲霞未出,周庭芳便睜開了眼睛。


    還好,那小家夥沒醒。


    他睡在牆角,蜷縮如一團枯瘦的小獸。


    即使睡夢之中,那人似也不得安寧,眉頭緊皺,一股戾氣。


    周庭芳手腳輕得像是在做賊,她熄了火,將衣裳留給他,到底是見他可憐,沒忍住又從行囊裏掏了一塊饅頭和幾個銅板給他。


    “小屁孩,我攏共就六個饅頭,分你兩個,算是對得起你啦。我是泥普薩過河自身難保,可別跟著我。”


    周庭芳輕輕歎息一聲。


    天下苦窮許久,她沒有救濟蒼生的能力。


    周庭芳輕手輕腳的離開。


    向著西北而去。


    她和傲天一人一馬飛馳在大道上,出了城,在路旁的村肆剛剛坐下沒多久,迎麵走來一支運送糧草的商隊。


    那隊伍大約十幾人,皆著清一色的深色粗麻短褐,各個身材健碩,一看便知是大戶米行的勞工。


    她點了一壺茶水,攤開地圖。


    目標是西北的雲州。


    前年她在雲州當知府的時候,曾和錦屏一起布設了一處安全屋,那屋子裏藏著錢財、路引、古玩字畫,可供她下半生衣食無憂。


    若想報仇,少不得有用到錢的地方。


    當初錦屏也是在出了雲州的官道上被仇家擄走不見蹤影。


    她十六歲就成為大魏朝首個六元及第的狀元,少年得意,進入官場第四年就被升任雲州知府,亦是大魏朝曆史上最年輕的四品官。


    若真說起仇人,除了政敵,便是她帶兵在雲州剿匪逃走的幾個匪徒頭目。


    她離開雲州的時候,時間掐得很是巧妙,出城的行程也隻有身邊幾個心腹知道,那幫匪徒又是如何得知她的消息,甚至設下重重殺機圍剿她?


    腿斷之後,她不是沒細思過其中古怪之處。


    可當時她不能行走,雙腿劇痛,幾欲求死,一顆心都被殘疾兩個字占據。整日又被父親關在後院,耳目不通,別說是仔細調查,就連打探消息都毫無辦法。


    更別提去尋找錦屏的屍首。


    父親說錦屏一定是死了。


    那麽此行,她便一定要找到錦屏的屍體。


    周庭芳眸光一暗。


    可惜現在…她連去雲州的盤纏都沒有。


    前路漫漫啊。


    她慢慢的飲茶,不由發出一聲喟歎。


    “唉,你們看……那遠處巨大的木架子是何物?”茶肆裏走南闖北的人都有,有人一抬眼便望見金色原野中那高聳的巨輪建築物。


    同伴順著那人視線望過去,同樣一臉驚色道:“呀,好像還會動!”


    老板娘走出來,殷勤的為那兩位外地商人斟茶,同時笑著解釋道:“那玩意兒叫天車,能把河裏的水提起來灌溉,聽說是某個姓周的大人發明的,去年傳到了我們這邊,這附近村子裏修了好幾座呢!”


    有人驚歎著,“當真?我們那邊可沒聽說過什麽天車!好家夥,這得有十幾米高了吧?”


    那人站起來,伸長脖頸張望,“可如何才能將河水提起來呢?”


    他的同伴很是激動,“老板娘,那地方離茶肆遠嗎?”


    幾個人吆喝著相約前去觀摩。


    茶肆另一頭坐著位綸巾青年,看著斯文,言語間卻頗為賣弄,“幾位不必親自過去看。那不過是由一根十多米、口徑半米的車軸支撐幾十根木輻條,每根輻條上麵都有刮板和水鬥,刮板刮水,水鬥裝水,借用水勢之力,輻條慢慢轉動,如此一個個水鬥被裝滿了水被提上去。到了頂端,水鬥傾瀉,如此便將河水引流到灌溉的農田之中。”


    這青年人明顯是個讀書人,此番發言,登時讓他被眾人圍住好一通讚賞。


    “這讀書人就是聰明,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


    “是呢,要不人家怎麽考取功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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