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你和蒙恩認識很久了嗎?”法安突然問。“嗯。”上將應聲,“在他手上還沒疤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蒙恩手臂上猙獰的傷疤浮現在眼前,法安抿了抿嘴巴。“……為什麽不把疤痕去掉呢?”法安輕輕地說,“現在的醫療,去掉疤應該很容易的。”安德烈沒有立刻回答,他牽起法安的手,帶著他重新向前走,過了一會兒才道。“大概是因為想要記得。”他對上法安疑惑的視線,慢慢解釋,“在有機甲保護的情況下,能在身體上落下的傷口,大部分都是在生死關頭留下的。傷口治好了,疤痕也痊愈了,那種在危急時刻掙紮求存的警惕心也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這種遺忘每多一點,離死亡線就會更近一些。”“這是害怕嗎?”法安像是怕說錯話似的,聲音極低地問。安德烈卻平靜地回答了他。“是的,這就是在害怕。”法安瞬間收緊了握著安德烈的手。“那……”他艱難地問,“蒙恩他不執行這個任務,是因為……”“你想的那個原因隻占一部分。”安德烈說,“蒙恩關係最要好的同期生,他的前任副手在最近一次任務中出了意外。”法安張了張嘴,聽到安德烈平穩的聲音。“他死了。”“所以,害怕戰場隻是一個小原因。”安德烈側頭和法安對視,“每個士兵多多少少都會恐懼戰場,等他們心中的恐懼到了臨界值,就不適合再繼續任務,而需要心理調節。至於蒙恩,他需要的是從戰友的死亡中走出來。”安德烈的話音落下,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再說話。上將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前方,半晌,法安開口。“那你呢。”他問,“安德烈,你也會害怕嗎?”“誰都會害怕。”上將用麵無表情的一張臉開了個小玩笑,“第一次上前線的時候都快嚇哭了。”“噗。”法安忍不住笑出來,但他的笑容浮現在臉上,一顆心卻往下墜了一點,沉甸甸的。“前麵。”安德烈忽然說。法安聞聲抬頭,順著他的目光向前望去,遠遠能看見墓園灰色的輪廓。幾座尤其高的墓碑聳立,撐起了墓園的脊梁,底下密密布著正常大小的石碑,像一座延綿的山丘。烈士園到了。-“帝國的將士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堅強。”法安說完這句話,沉默了許久,直到現場開始響起細微的喧嘩,他才從冗長的回憶中醒神,開口道。“隻要是凡人,就會有恐懼。會怕鮮血,怕傷痛,怕死亡。”他慢慢地說,“隻要是士兵,就會恐懼戰場。”“你在說什麽?!”郝爾恩似乎再也聽不下去了,高聲喊到。“你這是在詆毀帝國的將士!你是想要通過這個來給自己不上戰場找借口?就是因為你的不作為,才讓那麽多視你為偶像的omega甘心蝸居在安全的主星,不去發揮自己真正的潛力!”“郝爾恩。”法安等他說完,問,“我是你的偶像嗎?”“哈?”郝爾恩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怎麽可能!”“那麽,在和你有相同理想的同伴裏,有視我為偶像的嗎?”郝爾恩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當然沒有。”“就是這樣。”法安笑了笑,“你既然視上戰場為理想,就要知道理想分量,不是一個兩個人的存在就能影響的。”“真正有和你一樣想法的人自然而然會為之努力,而沒有這個‘理想’的人,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在郝爾恩還想說什麽之前,法安接過了提問的主動權。“郝爾恩,我也想問你幾個問題。”眾目睽睽之下,郝爾恩挺直脊背,點了點頭。“你怕痛嗎?”郝爾恩頓了頓,大聲說:“不怕!”“那麽你是否怕死亡?”“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