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


    見自家殿下臉色好看了些,白霜才鬆了口氣。


    這婚都已經成了,願不願意又能如何?


    她明白殿下在氣什麽,但這事兒是君後的意思,王君總是無辜的,不該遷怒了他。


    而且王君可是東陵第一才子,雖未占嫡長,論才學卻也是配得上殿下的。


    蘇柒若收拾妥當,便從大門又回到了玉晨院。


    而已經換好了衣裳的洛瑾辰,正帶著兩個侍兒站在門口等他。


    如今還是六月天,早晚涼爽,在外麵待著倒也不會有什麽。


    可蘇柒若看洛瑾辰如此,心裏卻愈發不是滋味兒。


    他越好,她越舍不得他出事。


    這世間最不堪的,卻正是世人眼中都向往的權利頂峰之地。


    這樣光風霽月清俊無雙的世家公子,若是能嫁於尋常世家,定也會與妻主和諧美滿,卻偏偏落進了皇家這個大染缸裏,真是汙了這麽好的人兒。


    是她蘇家對不住他。


    在蘇柒若看來,是皇權的壓迫才使得幹淨清純的洛瑾辰入了她的府中,卻也並非是他自願。


    若他想要離開這醃臢之地,她定會助他,絕不為難。


    “以後不必如此,在殿內坐著等就是,我不一定什麽時候過來。”


    蘇柒若上前虛扶起還在行禮的洛瑾辰,在他麵前,她不想以皇女自稱。


    “是,殿下。”


    二人並肩而行,身後的人皆停下腳步,沒有跟上前去。


    “好一對璧人啊!”


    白雪小聲喃喃了一句,她們都是第一次見新王君,沒想到君後竟給自家殿下找了這麽一個絕色美人。


    守在門口的清雨和清露沒有聽見白雪的話,白霜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君後的眼光一向都是頂好的。”


    殿下是君後最疼愛的女兒,為幺女選王君,怎麽可能不挑最好的呢?


    若不然也不會再次選中洛家的公子。


    若論容貌,這位洛三公子可比已經做了太女君的洛家大公子還要清俊許多。


    蘇柒若坐下後才發現洛瑾辰竟站在了她身側,拿了沾水的帕子等著給她擦手。


    蘇柒若一手接過帕子一手拉著洛瑾辰的手腕兒坐在自己身側,雖是隔著衣袖,可洛瑾辰還是覺得被她握過的地方熱乎乎的。


    “府裏沒那麽多規矩,坐下用膳就是。”


    平日裏蘇柒若隻有一個人,也不需要誰伺候,哪知成婚後這世道對男子竟這般苛刻,連用膳都不能與妻主在同一張桌子上,反倒要先伺候她。


    蹙眉想了片刻,蘇柒若也沒想清楚別人家到底是不是也這樣。


    畢竟她身份尊貴,父親又是當今君後,平日裏也不需要這樣站著伺候皇上,她自也是沒見過尋常人家的妻夫是怎樣相處的。


    “是,殿下。”


    洛瑾辰坐在蘇柒若身側,心中慌亂不已,麵兒上卻還要強裝鎮定,不想被她看清了去。


    一頓早膳在無聲中度過,蘇柒若才一放下筷子,洛瑾辰趕忙也跟著放下正往嘴裏送湯的湯匙。


    本想端水漱口的蘇柒若暗中瞧見了,手一轉便又端起了自己麵前的小碗,抬手盛了半碗湯,拿起湯匙慢慢喝了起來。


    直到洛瑾辰將碗裏的湯喝完,蘇柒若才一口喝盡自己方才盛的湯,準備妥當,便帶著洛瑾辰出了府。


    馬車停在九皇女府門口,車婦是蘇柒若的人,看見兩個主子出來隻見了禮就躬身站在那裏再無動作。


    洛瑾辰一怔,白雪率先反應過來,利落得上前搬出一個腳凳放在車邊,平日裏她主子是不用這東西的,府裏也沒有男主子,這些大老粗們自也想不到那麽仔細。


    蘇柒若站在腳凳邊,抬手伸向洛瑾辰,寬大的衣袖遮住了她半個手掌,露出來的白皙與那暗紅色的衣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洛瑾辰小心翼翼的將手搭在蘇柒若指尖,抬腳上了腳凳。


    蘇柒若手下微微用力,便將人穩穩地送上了馬車。


    本等著蘇柒若也一起上來的洛瑾辰端著身子坐了許久也未見人來,直到馬車一晃開始動了,他才偷偷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


    原來那人已經上了馬,就在馬車旁跟著。


    輕輕抿了抿唇,斂去眼底的失落,洛瑾辰這才收回手,渾身無力地靠在身後的車廂上。


    他也不知自己做的這個選擇對不對,但他絕對不願眼睜睜地看著蘇柒若被人利用,成為太女和四皇女權利鬥爭的犧牲品。


    手指習慣性地碰上腰間繡著梅花的荷包上,沒有人知道,這荷包裏除了裝著幹了的梅花瓣,還有一小塊早就幹透了的梅花糕。


    這梅花糕是他四歲時一個比他大了兩歲的小姐姐給的,當時父親過世,他日日躲在小花園裏偷偷得哭,好幾次都哭暈了過去。


    那日是她來拜祖母為師的日子,不過六歲的女童,神態氣質卻並不是那個年紀該有的。


    當時府裏的下人都說那位是君後所出的九皇女,身份尊貴,極受帝後寵愛。


    他不懂那些,隻知道父親已經十幾日不曾出現了,哥哥說父親去世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又一次將要哭暈過去的時候,一塊繡著梅花的雪白帕子伸到他麵前,見他不動,那人直接動手替她擦起淚來。


    肉乎乎的小團子驚得忘了哭,隻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無辜地看著她。


    他不認識她,府裏沒有這個姐姐。


    “別哭了,你該好好長大,才能讓疼愛你的人放心。”


    說著,她還從懷裏掏出一包泛著甜味兒的梅花糕塞到他手中。


    “想哭的時候就吃點甜的,心裏就不苦了。”


    然後她就走了。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與那小姐姐說過一句話,但他知道,她應該是知道他的,知道他父親新喪,知道他在難過。


    但是她一定不知道,其實父親也並不疼愛他。


    他哭,隻是因為他難過沒有了父親。


    父親想要一個嫡女,可連生三個孩子都是兒子。


    二哥未出滿月便夭折了,他雖活到了四歲,卻也並未體會到過多少父愛。


    父親似乎隻喜歡哥哥,似乎又誰都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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