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多少年後,再想起那個彬彬有禮卻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女子,蘇銀玉都會忍不住一陣感慨。


    年少時遇到過的人太過驚豔,以至於他這一生便再也不能去愛上旁人了。


    過日子,也不過就是湊活過而已。


    但蘇銀玉也清楚,蘇柒若終究與旁人是不一樣的。


    若她有心利用他的喜歡,哪怕玩弄之後再將之丟棄,他定也是甘之如飴。


    可她不屑於如此,因為不喜歡,所以拒絕的幹脆利落。


    這既讓他感到溫暖,又覺得十分難過。


    哪怕不做正夫,她都是看不上他的。


    蘇柒若回去的路上卻是想到了自己爬牆的那個夜晚,因為一塊餅,駱鰥夫便被蘇二娘壓在了身下。


    她不是救世主,救不了這天下。


    但若有機會,她定會盡己所能給像駱鰥夫一般的喪偶男子尋一條生路。


    這世道,果真沒有一個人活著是容易的。


    推開門進屋,看見喬念正盤腿坐在那裏認真地繡著荷包,蘇柒若的神情也跟著鬆了幾分。


    既是救不了天下人,那她總要救下眼前人。


    “你回來了?”


    聽到聲音,喬念抬起頭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蘇柒若,漂亮的小臉兒上立馬掛上幾分喜色。


    放下手裏的東西,喬念忙過去接蘇柒若手裏的書卷筆墨。


    “盆裏的水還溫著,先洗洗手吧!”


    他知道蘇柒若每次出門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手,所以算著時辰打了熱水,這會兒水溫應該正好才是。


    看著忙前忙後的小少年,蘇柒若接過他遞來的布巾擦幹淨手,然後二人便一起坐在了炕沿上。


    “餓了嗎?”


    蘇柒若抬手揉了揉喬念的小腦袋,溫聲問道。


    喬念搖搖頭,又起身去給蘇柒若端了杯水來遞過去。


    “喝點兒水吧,你嘴巴有些幹了。”


    蘇柒若也沒客氣,接過來就喝了個幹淨。


    其實在蘇正華那裏她就有些渴了,但是知道鄭氏的為人,若是蘇正華多燒點柴,隻怕鄭氏心裏又要不痛快了,所以她也沒提要喝水的事情。


    見蘇柒若喝的有些急,喬念不禁心疼起來。


    “怎麽出去一趟還渴成這樣,蘇家都不舍得給你喝碗茶水嗎?”


    埋怨完,喬念又覺得自己白念叨了。


    依著鄭氏的性子,還真是不舍得給蘇柒若多喝口水呢!


    暗暗歎了口氣,接過蘇柒若手裏的空茶杯,喬念又小跑著去給她倒了一杯。


    罷了,不給喝就不給喝吧!


    他們自己家裏熱水多的是,隨便喝。


    哼!


    看著喬念那氣鼓鼓的小模樣兒,蘇柒若沒忍住笑出了聲。


    捏了捏他長了些肉的臉,蘇柒若才道:“今天是小年,我們中午燒一隻雞如何?”


    一隻雞他們一頓吃不完,正好晚上就不用做飯了。


    “好。”


    喬念瞬間就忘了鄭氏不給蘇柒若喝水的事情,起身就準備拿雞去了。


    喬念力氣不夠,剁雞剁不動,蘇柒若便起身接過刀來,為了省力氣,便全都剁成了大塊。


    蹲在灶坑前往灶膛裏填柴的喬念抬著小腦袋緊緊盯著蘇柒若炒雞,見她先往熱油裏放了些糖,待糖化了後才把焯好水的雞肉扔進去。


    翻了幾下雞肉就變了色,看得喬念眼睛都直了。


    “放糖是為了上色嗎?”


    喬念聰慧,看過幾次蘇柒若做飯,便猜了個大概。


    蘇柒若點點頭:“既是上色也是提鮮,很多菜式放些糖會好吃點,尤其是紅燒肉。”


    “難怪你做的肉這麽香。”


    喬念了然,愈發覺得這個妖怪姐姐厲害。


    蘇柒若卻明白為何這裏的人不會在菜裏放糖,連試都不舍得試,這糖和鹽都屬於奢侈品了。


    鍋裏添好水,將鍋蓋蓋上,蘇柒若才收回手。


    “火小些,不用一直守著了。”


    二人回去下了盤棋,雞肉已經熟了,又煮了一小盤餃子,兩個人的小年飯簡簡單單,又讓喬念吃得十分滿足。


    蘇柒若有時候也不得不暗暗感慨,或許她和喬念注定了該是一家人。


    喬念喜歡吃雞腿雞翅,蘇柒若喜歡吃雞爪雞胸肉,剛好互補,都無需誰謙讓誰。


    隻是令蘇柒若沒想到的是,晚上老蘇家吃小年飯的時候,蘇老太太非要鄭氏去叫蘇柒若過來一道用飯。


    鄭氏撇著嘴一臉的不情願,卻也不敢違背蘇老太太的意思。


    “今兒是小年,小年夜都是要一家人一起過的。往年三娘一家子不在也就罷了,如今五姐兒就在老宅裏住著,你讓她一個孩子怎麽過?”


    蘇老太太話裏話外還算惦記著蘇柒若這個孫女兒,但是對於喬念,她卻也是提都沒提一句。


    坐在桌邊陪蘇老太太說話的蘇正華微微蹙了蹙眉頭,她本想接過去叫蘇柒若的活兒,但一想到蘇柒若和喬念根本就沒在後院兒住著,便又忍下了。


    左右也是白跑一趟,就讓祖父自己折騰去吧!


    蘇正華沒問蘇柒若搬去了哪裏,也不想問,免得讓那孩子為難。


    果不其然,鄭氏出去了沒一會兒就氣呼呼地回來了。


    “哼!就你還惦記著那是你的嫡親孫女兒,人家心裏可沒有咱們這個家。我過去的時候後院兒的門都鎖著,屋裏兩個油燈都沒點,還不知道他們野哪兒去了呢!”


    鄭氏嘴上罵罵咧咧,心裏卻是歡喜的很。


    那個小崽子是個養不熟的,她不來正好,還省下他一碗飯呢!


    蘇正華垂下眼眸,並未有什麽表現,其他人倒是一臉的意外。


    尤其是二房的兩個兒子,他們已經好幾日沒見過後院兒的人了。


    不過冬日裏冷,蘇柒若和喬念不出門也正常,他們也都懶得出去呢!


    蘇老太太愣了愣,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也沒再多言。


    左右她讓人去叫了,那孩子既然不在,那就不關他們的事兒了。


    “那便動筷吧!”


    蘇老太太先夾起一塊水煮的排骨,剩下的人才跟著動了筷子。


    老蘇家人多,便是小年夜飯準備的比平時好些,也見不到多少肉星兒。


    一人一碗白花花的排骨湯,裏麵有一塊包著一層肉或者是一層皮的小排骨,再一人分一個白麵饅頭,便算是過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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