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的人,都靜觀其變。


    北涼雖然平靜得很,但是敏感的人總感覺,天下,要重新洗牌了。


    太安城。


    蘇逍也有他自己的心事。


    任務完成了,他要來找年輕宦官收錢了,但蘇逍感覺,這錢不好收。


    鬼仆也是這麽認為的。


    “你說徐曉,他會不會根本不在乎這件事?”鬼仆在林子中問蘇逍。


    他們又來到了五帝廟,幾日前,鬼仆找了姚六指,約見了年輕宦官,就在今天見麵。


    這次的交易,是五十萬兩白銀,這個數目,蘇逍不得不小心 了。


    “徐曉怎麽可能不在乎這件事,隻不過是他不表現出來罷了。”蘇逍簡單回答鬼仆。


    兩人,沉默了一會。


    鬼仆道:“你不覺得,太安靜了嗎?一切似乎都太過反常了。”


    蘇逍道:“有什麽反常的,不是就跟平日裏一樣麽?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


    鬼仆一怔:“我的意思是,徐曉既然在乎這件事,那他為什麽不找凶手?不報複?”


    蘇逍轉過身來看向鬼仆:“好朋友,因為現在不是報複的時候。”


    鬼仆聽罷,沉思了一會道:“那就真是如傳言所說,徐曉真的是老了,打不動了,兒子也變成了這樣,他已經認命了。”


    蘇逍知道鬼仆在說什麽,這種傳言,他們從西涼城來到太安的路上,到處都是。


    天下人都在說,人屠徐曉,已經成為了傳奇了,成為傳奇,在某一個概念上看來,就是已經成為了過往。


    徐曉回北涼後,唯一的動作,就是撤了很多處地方的駐軍。


    卻把自己所處的涼州,圍的緊緊的,這就是擺明的關起門來過日子咯。


    他不想報複,也不想惹誰,同時希望別人也別去惹他。


    可能就如傳言所說,這次打擊把不可一世的徐曉壓垮了,他起不來了。


    北涼,要麽姓陳,甚至有可能,還會直接姓了趙也說不定。


    “你覺得徐曉真的是認命了?在你看來,以你對徐曉的認知,他會這麽做嗎?”蘇逍反問鬼仆。


    鬼仆沉吟了一會:“以我對他的認知,他不會認命。”


    “不過,這是十幾年前的認知,就跟你說的一樣,人是會變的。”


    蘇逍笑道:“老朋友,記住,有的人,是永遠不會變的。”


    鬼仆道:“可事實,就是如此,徐曉如果要報複,為什麽還到處撤軍。”


    “就連損失了他三個義子換來的建安城,也拱手讓給了顧劍堂。”


    “你跟我說過,看事情要看本質,看實際,而實際上,徐曉的意圖已經很明確了,他隻求一個安穩和和平。”


    蘇逍道:“表麵上,確實是這樣的。”


    “你說的沒錯,徐曉確實也是這麽做的。”


    鬼仆道:“看來徐曉真的老了。”


    蘇逍接著說:“老朋友,徐曉確實老了,可他心沒老。”


    “甚至,他的野心,更大了。”


    鬼仆一驚:“什麽?”


    蘇逍道:“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誰越是單純,誰就越是死的快。”


    “徐曉再老,就算牙齒掉光了,他也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單純的人。”


    “這才是問題的本質所在。”


    鬼仆問:“那既是這樣,徐曉他為何要到處做出讓步。”


    蘇逍答:“天下人的麻痹,就是徐曉現在最需要的結果。”


    鬼仆隻感覺到頭皮發麻,不過想了半天,他還是不太懂。


    蘇逍對他說:“你想想看,按照當下局勢,徐曉如果采取報複手段,盡管他擁有三十萬所向披靡的北涼鐵騎,會發生什麽事?”


    鬼仆道:“天下巨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蘇逍道:“對,這會是一場硬碰硬的殘酷鬥爭。”


    “北涼鐵騎,天下無雙,你覺得各地藩王還有離陽的皇室,他們會不知道其中厲害嗎?”


    鬼仆道:“老百姓都知道的事,他們怎能不知。”


    蘇逍接著說:“那你現在若是一方的諸侯,麵對北涼的鐵騎,你有多少勝算?”


    鬼仆道:“沒有勝算。”


    蘇逍道:“那就任人屠殺?”


    鬼仆道:“我會聯合其他諸侯自保。”


    蘇逍笑了:“對,徐曉如果現在發動戰爭,那他麵對的,將會是整個天下的劍鋒所指。”


    鬼仆越聽越驚,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穿上頭頂。


    “你是說,徐曉現在所有的退讓,都是在麻痹天下人?”


    蘇逍道:“對。”


    鬼仆有些不敢往下想了:“那...那之後...之後徐曉會怎麽做呢?”


    蘇逍道:“簡單,血洗九州,橫掃天下。”


    鬼仆整個人都定住了。


    他第一次感覺到這麽巨大的恐怖,直接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鬼仆沒有被點穴,卻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下。


    這種提前的預知,使他整個人猶如身處在一個巨大的旋渦邊緣,而且已無任何退路。


    過了許久,鬼仆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離陽皇室,各地諸侯藩王,難道看不清這些嗎?”


    蘇逍道:“這就是局內人和局外人的區別。”


    “求自保的人,可能會看清楚這種問題。”


    “但沒人會相信他們,因為他們隻求自保或者夾縫中生存而已,會被野心大的人認為是膿包,慫貨。”


    “有時候,就連他們自己也會這麽認為。”


    “但,這就是這種人,能活的很久的原因。”


    “老朋友,再記住一點,有的事發生,是必然的,不以個人意誌或者某個群體的意誌為轉移。”


    “再說簡單一點,徐家現在絕後的事實,是做實了。”


    “徐風年成了閹人,世襲罔替也沒有用。”


    “這些都是事實,改變不了的事實。”


    “徐家要怎麽延續香火我不知道,但我要是徐曉,我一定不會讓我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


    “徐風年,既然無法做北涼王了,就算是徐曉說的,也不算。”


    “那怎麽辦呢?簡單,自己做皇帝,不就得了?”


    鬼仆震驚不已:“徐曉做皇帝,徐風年做北涼王?”


    蘇逍笑道:“誰知道他們會怎麽分配呢?我們就安靜的等著看吧。”


    “那個太監到五帝廟了,等我,我這就去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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