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的女囚牢和男囚牢不同,這裏單說地牢環境上的區別。


    男囚牢可比女囚牢環境好得多。


    因為男人絕大部分,不會被環境嚇到,而女人則不同。


    北涼城中,有的女性犯了事,隻要一送囚牢,她們一看這種環境,當場便招供了,這倒是省去了執刑官的不少麻煩。


    女囚牢地也不是平的,坑坑窪窪,一不留神那就會崴了腳。


    牢房中隻用一點幹草鋪墊著,因為地麵坑窪,很多小蟲蟲在裏麵做了窩,那幹草能好到哪裏去!


    除了幹草,牢房內裏就隻一個破舊的木桶做痰盂用,還有一個吃飯的破碗,就放在那木桶旁邊。


    每日的吃食,也是一切不知道是粥還是糊的渾濁東西,一天兩頓,一頓一勺,極難吃,最大限度頂多就是抱著讓人餓不死,但前提是得有一副好身體,能保證吃了那種東西不生病。


    病了,在牢裏也沒藥醫,死的更難受,反正受不住的,要麽就招供了,要麽就求死了,能出來的,一定改過自新。


    好在徐芷虎每日送來幹淨飯食,要不然,青鳥和紅薯病不病的先不說,反正娃娃十之八九是保不住了。


    紅薯就是入了地牢,也是每日極力掩蓋自己的肚子。


    直到實在掩蓋不住了!


    青鳥日日夜夜與她共處,兩人同擠在一間小牢房中,最先發現紅薯大肚肚的,就是青鳥。


    青鳥當時都驚呆了,還以為紅薯長胖了,但馬上又反應過來,誰胖是隻胖肚子的,臉蛋手腳卻和平時沒多大區別。


    紅薯見無法再瞞,隻得承認自己有了身孕,青鳥差點沒當場嚇暈:“天爺,誰的孩子,你哪來的身孕?”


    紅薯沉默了許久,無痛欲絕,她一開始對死亡並沒這麽害怕,直到她感覺到,孩子在她腹中的變化,每天都在長大,她開始害怕了!她想讓孩子活,可這,可能嗎?


    “不重要了,不管我為什麽會有孩子,孩子又是誰的,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紅薯悵然。


    青鳥眼中生出悲憫:“紅...紅薯!”


    “哎,不是我嚇你,你知道北涼的刑法,你這情況便不單是一死的問題了,你也知道的,你犯了這種事,他們絕對不會讓你痛快死去。”


    紅薯沒有回答,她當然知道青鳥話中含義。


    不管是離陽還是北涼,對於丫鬟女婢這些人,膽敢不潔身自好的,手段通常歹毒,拿到一個是一個,就為了警戒其他人。


    毫不誇張的說,他們就是當著紅薯的麵,把孩子拿出來弄死都是極有可能的。


    紅薯一想到這些,臉上便沒有了血色,這段時間在地牢裏,她想了很多問題。


    “青鳥,你說,我們腳下的土地,是北涼王一個的嗎?”


    紅薯問。


    青鳥有些奇怪,紅薯為什麽會在這種時候說這種問題,不過還是答了:“是他的。”


    紅薯道:“那天下,不是離陽趙家的嗎?這土地,為什麽不姓趙呢?”


    “這土地,在很久以前,可能都不用很久,就幾十年前,可能也不是姓徐或者姓趙的吧?”


    青鳥道:“我不太懂。”


    紅薯接著說:“以後,這土地,會不會有改姓其他呢?”


    青鳥道:“起碼王爺還在的時候不會。”


    紅薯靠著牆坐在地上,隨手撿起一隻已經死得幹枯了的飛蛾來:“這隻飛蛾,可能已經死了好幾個月了吧,都已經幹了,隻剩下軀殼。”


    “它有親人嗎?它的親人知不知道它死在了這裏?嗬嗬...真是可笑,可能連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死在這裏吧!”


    “青鳥,你說我們,和這隻飛蛾,是不是很像?”


    青鳥到紅薯身側,也坐了下來:“誰說不是呢。”


    說到這些,兩人沉默起來。


    青鳥感同身受了,她們都是在這種強權勢力下的浮萍人而已。


    終日裏,不過隨風飄搖,身不由己。


    紅薯不禁想起,當時蘇逍一直都知道她是監視著蘇逍的。


    可蘇逍卻一直都沒多說過半句,反倒是紅薯她自己咄咄逼人了,才引得蘇逍發怒。


    對於一個被抓到的探子來說,那種懲罰真的很輕了,誰知道,蘇逍最後,還放走了她。


    這種情況,要是換做北涼,紅薯還能活著麽?可能早就死了吧。


    她是徐風年的貼身丫鬟,徐風年去哪,她也去哪,那時候儲祿山還活著。


    他們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青樓或者儲祿山的軍營。


    去儲祿山的軍營裏,每次都總能見到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折磨人的方法。


    男人死的已經足夠慘了,但是隻要你見過他們對女人的刑法,那就能馬上知道,男人死的真不夠慘。


    紅薯每去一次都要做上好幾天噩夢,她那時候就在心中暗暗祈禱,自己千萬不要落在這些劊子手手裏。


    現在很明顯,祈禱沒有用了,她遲早要被收拾,但情況有一些變化。


    她自己不是很怕了,而是怕自己腹中的孩子也會慘死!


    她想過,要不要告訴獄官,這孩子是關內侯的,但後來一想,不能。


    這孩子想要保住命,他的爹,權力就不能低於徐曉,要不然,徐曉能把孩子他爹也夷了九族!


    “青鳥,你覺得,我們的生命,有價值麽?”紅薯問。


    青鳥想了好一會才說:“有,我要為我師父報仇。”


    紅薯問:“就算你有機會,而且報了仇,那報仇後呢?”


    青鳥沉默了。


    紅薯接著說:“我想通了,我們的生命,是有價值的。”


    “死活,也不是這麽重要了。”


    “起碼,我的生命與他的生命,融合過,我雖然死了,但他,能幫我好好的活下去。”


    青鳥知道紅薯說的“他”就是孩子的父親。


    紅薯問:“青鳥,你有心上人了麽?”


    青鳥身軀一震,有些動容:“心...心上人?”


    青鳥腦海中忽然浮現起蘇逍的樣子,這本是她心裏的秘密,不過現在都快要死了,還有什麽好藏的呢。


    “有吧...”青鳥一開始有些猶豫,隨即又堅定起來:“我有心上人,隻不過我沒你這麽幸運,我們的生命,沒有融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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