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看著他目眥欲裂的樣子,卻仿佛覺得很好玩似的,玩味地看著他,“告訴我,五年前我被離孤捉走的時候,你也是這樣的麽?”斛九一怔。這個問題,他回答不出。五年前,迦南被抓走時,雖然他也是心急如焚,可是薩洛隻是簡單的勸說,他便同意先行回到巫鹹族了。迦南不需要他的答案。光看他的表情,便已經能知道一切了。“赤煉……鹿鳴和你不同……他身上有比翼!”九尾麵現痛苦絕望,“你到底要幹什麽!鹿鳴並沒有對不起你!有什麽你衝我來啊!!”迦南忽然順著相連的長榻爬行過來,爬到他麵前,跪著著,睜大碧綠的眼睛看著他,好像一隻黑色的貓,鬼魅而妖異,“我就是要鹿鳴死,你能怎樣?”斛九狠狠地瞪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魔鬼。他徒勞而絕望地掙動鎖鏈,身上的肌肉都鼓了起來,卻仍然是白費力氣。迦南一歪頭,有些百無聊賴地說,“恨我嗎?沒關係。你隻要服從就行。隻要你服從我,我便讓鹿鳴活下來。這個交易,如何?”第43章迦南一歪頭,有些百無聊賴地說,“恨我嗎?沒關係。你隻要服從就行。隻要你服從我,我便讓鹿鳴活下來。這個交易,如何?”九尾冷笑一聲,“現在他在離孤手裏,還有活路麽?”“你不相信,也沒關係。總有你相信的一天。”迦南說完,便不再開口,重又靠在車壁上,閉上眼睛休息。他似乎很容易疲倦,可睡覺的時候又總是睡不死,哪怕最輕微的一聲歎息,甚至是一縷從窗口潛入的夜風,也能令他驚醒。斛九掀開車簾,看到外麵的景色模糊成一團,心中暗暗驚訝這車的速度之快,簡直不像是玄龜該有的速度。然而那玄龜身上特有的陳年苔蘚的味道又確實無疑。想來一定是有人對它施了祝福術的緣故,才會讓它有這般日行萬裏的速度。他再次嚐試提起妖力,可是卻感覺那血脈中流淌的力量像是被什麽堵塞住了,不論如何都無法運轉。他憤恨地用力垂了一下身下的床榻,卻也隻能無可奈何。早知如此,就不該在快到伽蘭寺的時候故意繞路甩掉那龍十二。雖然對方不見得會幫自己,不過這種時候說不定也是一個變數,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看著時間流逝,看著鹿鳴被拯救的機會越來越渺茫。不知不覺間,斛九感到越來越疲憊。那困妖索不僅令他無法使出妖力,更使他的力氣快速流失,疲乏的感覺絲絲縷縷愈纏愈緊,到最後一陣濃重的困意令他陷入深沉的昏睡,就連滿心的焦躁憂慮也無法抵抗。斛九是被迦南搖醒的。銀色的睫毛微顫,緩緩打開,清澈的眼眸顯得有些迷茫。迦南坐在他身邊,輕撫著他的臉頰,“我們到了。”九尾支撐起身體,便見迦南已經起身,掀開車簾。外麵黑漆漆的,想來竟是夜間。腳上的鎖鏈被除掉了,可是雙手仍然被緊緊鎖著。鐵鏈的另一頭被迦南攥在手裏,就這樣被牽製著,被拉出車廂。斛九厭惡這樣的感覺,這樣如同狗一樣被牽著,毫無尊嚴可言。而迦南似乎還嫌這不夠羞辱似的,在他下車的時候猛然一拽鐵鏈,令他踉蹌一下,險些跌倒。巨大的玄龜懶洋洋地搖晃著頭顱,竟然沒有看到車夫。那龜殼透出紫羅蘭一般鮮亮的顏色,十分罕見。眼望四周,隻見四下是開闊廣大的原野,層巒在清澈的深藍色天幕下如波浪一般起伏,磅礴地向著無盡的遠處推開。而他們麵前那一座,龐然到令人心生懼意。那是一座巍峨的雪山,從半山腰的地方便被荼白覆蓋,月光的銀輝被折射,令得附近的天幕宛如白晝。它高得看不到盡頭,山頂被雲霧淹沒,仿佛一直衝出寰宇,進入了那眾神居住的極樂神界。迦南看得有些癡然了。隻是大地無心的一道褶皺,便已經如天涯一般難以逾越,在這樣龐大的天地和這樣霸道的天柱之間,不論是多麽永垂不朽的人,也不過是一粒看不見的塵埃罷了。昆侖山,傳說中連通著無上神界的天柱,唯有修煉成聖的人才有能力登上山頂,羽化成仙,進入無上神界,親自供養無數諸神和三位天帝(注:女媧已經進入輪回,不在四天帝之列了)。“現在我們在昆侖山西麵,據說南麵有一道深淵,裏麵住著開明獸。反正已經來了,我們順便把開明獸收服,怎麽樣?”迦南望著那昆侖山,問道。斛九冷笑一聲。現在他已經隻是奴仆而已,這樣征求他的意見,不是太虛偽了麽。迦南聽不到回應,轉頭看了看他,笑道,“幹嘛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既來之則安之,隻要你盡快幫我收服混沌,自然能早些趕回去救你的鹿鳴。”斛九不做聲。迦南也不在意,一牽鎖鏈,行向那浩淼的天幕下,彌漫著一層淡淡輕霧的原野。一人一妖沉默前行著,是青藍色的原野上唯一緩慢移動的風景。昆侖山中地勢崎嶇險峻,迦南背著少昊琴,走得很慢,而且喘氣很粗,臉色也發白。看來他的身體狀況大大不如從前,也不知是什麽原因。斛九看著他的樣子,原本的憤恨焦急上卻又多了幾分心疼,想來他變得那樣恨鹿鳴,是因為當時的自己選擇救鹿鳴的緣故吧。說到最後,仍然是他自己的錯。斛九低低一聲歎息,說了句,“你累了,讓我載著你走。”迦南腳步一頓,有些驚訝的回頭,“什麽?”是聽錯了麽,事已至此,九尾仍然會關心他麽?“解開鎖鏈,我載著你走。”迦南的表情卻又逐漸現出幾分嘲弄,“搞了半天,是想讓我放開你。”斛九眉間微蹙,“你想太多了。已經到了這裏,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離開。”然而迦南的眼睛裏仍然有著猶疑,斛九看了,疼痛又加劇幾分。曾經的迦南,是那樣全心全意地信賴著他。可是這份相信一旦崩塌了一次,便再也建立不起來了。斛九忽然伸手拉住迦南,然後往前走了半步,背對著迦南單膝跪下。迦南一愣,“你做什麽。”“我背你。”九尾言簡意賅。迦南怔愣了半晌,九尾半側過頭,語氣冷淡地說了句,“上來吧。”迦南終於有些遲疑地摟住九尾的肩膀,對方絲緞般的銀發擦著他的臉頰,散發著冰涼如雪的氣息。九尾勾住他的雙腿,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沿著山路繼續前行。迦南不知該說什麽,他靠著九尾的頸側,感覺到對方強有力的心跳從背心傳出。難道又要因為這施舍的點滴溫柔而淪陷麽?迦南一遍又一遍告誡自己,不能再輕易相信。他隻是想要快點到達目的地,快點回去救鹿鳴而已。一切溫柔都是有目的的,不能再欺騙自己了。他們一路攀過血線,四周氣溫越來越低,寒風如尖針細細密密刺痛皮膚,凜冽的風雪吹撤衣衫,四下都是厚實的積雪,若不是九尾銀狐有著精靈般的靈巧,踏雪一般不留足跡地掠過雪山,早已陷入在齊腰深的雪中寸步難行了。行著行著,前方風雪迷蒙的山路盡頭,卻隱隱顯出一座宏偉的宅院。白牆上一排青瓦將整個大宅的輪廓勾勒而出,牆後聳立著一座座造型精巧的宮殿高塔,統簷角彎折著優美的弧度,統統被白雪覆蓋,間或綴著銀色枝條的高樹雪鬆。斛九眯起眼睛,在這荒無人煙的昆侖山主峰深處,竟然有這樣豪華的宅院,這定然不是尋常的人家。迦南看到,卻很開心地笑起來,“總算是找到了。”斛九跪下來,將迦南放下。即便是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中,迦南仍然赤著雙足,黑色的衣袍紗擺被風雪吹起,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一般,右眼中露出濃濃的興奮。明明是進行一些劇烈一點的運動就會臉色煞白的體製,竟然對寒冷有這樣的抵抗力,太不合常理了。此時,麵對著他們的高廣大門忽然緩緩開啟,從中走出一名白衣勝雪的絕色美女,向他們二人一福身,巧笑倩兮,“兩位莫不是在這風雪中迷了路?不如隨我入宅休息一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