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佐搖搖頭:“沒有。蜘蛛的目標似乎隻是子爵一黨,連我們的頭發都沒碰。你們呢?怎麽逃出來的?”朱利亞諾將他們被帶到地底的事簡要說了一遍,雷希聽後問道:“那名學者的遺體,你們怎麽處置的?”“依照他的遺願留在那個平台上了。”“帶我去看看。”“可是……”朱利亞諾想說地下可能盤踞著巨蜘蛛,十分危險,勸說詩人不要冒險,但恩佐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我陪您去地底。”刺客對吟遊詩人說。接著他轉向兩位年輕人:“你們兩個去把石室裏的俘虜放出來。子爵從他們手中掠來的財物應該還剩一些,你們去找來,盡量物歸原主。馬廄裏還有不少馬匹,也分配給他們,讓他們能盡快返鄉。”“……好。”四人返回地下,朱利亞諾與安托萬負責解救俘虜,恩佐和雷希進入側向通道,鑽進地道,前往地下遺跡。一路上風平浪靜,既沒遇到蜘蛛,也沒碰上人類,安全抵達學者居住的石室。學者的遺體被安放在石室外的平台上,身上蒙著一張毛毯。恩佐在平台邊緣駐步,倚在牆壁上,雙手環抱胸前,一眼不發地望著詩人。雷希在學者的遺體旁單膝跪下,掀開蒙臉的毛毯。從恩佐的角度看不見學者的麵孔。他覺得還是看不見為妙。雷希觀察了學者一會兒,歎了口氣。“你是追逐龍族腳步的探求者,卻沒能達成心願。假如宇宙中真有支配萬物命運的無名之力,它為何這樣安排你的終末?假如天上真的居住著無所不能的神祇,祂們為何要如此玩弄凡人的生命?”他將毛毯蓋回學者臉上:“真可惜,隻差一步你就能親眼看見……”恩佐聽見這話,微微動容:“看見什麽?”“沒什麽。假如他多撐幾個小時,就能被救回地上,或許能保住一命。太遺憾了。我們走吧。”詩人轉身,走回石室。恩佐盯著學者的遺體看了好一會兒,方才跟上去。他們沿原路返回。返程一帆風順。快要到囚室門口時,恩佐突然叫住雷希。“您到底是什麽人?”雷希放緩步速,微微側過頭,斜睨恩佐:“我是吟遊詩人雷希。”“一位吟遊詩人為何願意跟著我們涉足險境?”“我說過了,吟遊詩人的使命就是傳唱詩歌,書寫傳奇。這次離奇的經曆或許能讓我寫出一首動人的歌謠。”“您可不單純是一位吟遊詩人吧?”雷希笑了:“您也不單純是一位生意人啊。”“您往後要去哪兒呢?”恩佐的言外之意是:別老跟著我們。“或許北上,或許南下,走到哪兒是哪兒。吟遊詩人不就該浪跡天涯、四海為家麽?”他們來到囚室門外。囚室已經空了,想必俘虜們都去了地上,一點兒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逗留。兩人返回地表,廣場上停了一群烏鴉,他們走過時驚飛了這群黑色的鳥兒,它們發出譏笑般的嘎嘎聲,盤旋在兩人頭頂。廣場上也沒有人。倒是供奉著黑白女神像的會堂大門洞開,遙遙傳來洪亮的頌唱聲。看來那群劫後餘生的人們不論先前信仰為何,現在都一致變成了虔誠的信徒,去禮拜神明了。雷希眯起銀色雙眸:“我是個不信者,就不去敬拜神明了。我從馬廄裏挑一匹馬,您不介意吧?”“隻要別挑我的馬就行。您不和安托萬、朱利亞諾他們道別嗎?”雷希走向馬廄,背對著恩佐揮了揮手:“我們以後一定還會再度相逢,現在道別未免為時過早了。”恩佐目送他遠去。會堂裏飄出人們充滿感激之情的頌歌。那些人會把自己的獲救歸結於神明護佑,那麽他自己呢?刺客下意識地摸向胸口,接著想起他已將聖徽交給朱利亞諾。他相信真實與虛飾之神照拂祂們的信徒,祂們為自己安排這一場經曆,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身為凡人,他要怎樣才能解讀神明的深意?頌歌的最後一段唱完了,人們陸陸續續走出會堂,朱利亞諾與安托萬也夾雜其中。兩人發現了恩佐,向他奔來。“雷希呢?”安托萬首先發現吟遊詩人沒和恩佐在一起。“先一步離開了。”“他怎麽不等我們!”恩佐聳聳肩:“他和我們又不同路,何必要等。”提到“同路”,安托萬忽然明白,幾人一路同行而來,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他頗為難過地問:“你們接下來去哪兒?”恩佐說:“回龐托城,我們在那兒還有一些尚未了結的事務。您呢?返回故鄉嗎?”“不,我……”安托萬從懷裏取出一本筆記本,“我答應了揚尼斯,要把研究筆記交給他妹妹,所以我得去一趟阿刻敦城。”“您不先回一趟家鄉嗎?您的親朋好友肯定很為您擔心。”“我向格呂莫先生打聽過了,去阿刻敦最快的途徑是先到南方的拉謝日港,然後搭船走海路,方向和我家鄉恰巧相反,如果先回家,就會耽誤好些時間。”他搔搔頭發,“老師肯定很擔心我,但是揚尼斯的妹妹肯定也很擔心兄長啊!我什麽時候回家都可以,但揚尼斯的筆記卻是越快送到越好。所以我決定不回去了。我讓格呂莫先生給老師帶了個口信,他馬上就啟程去我們村。我則直接去阿刻敦城。”“揚尼斯的在天之靈如果知道,一定會感激你的。”三人在廣場上道了別。安托萬走向馬廄。等他離得遠了,朱利亞諾解下頸上的聖徽,交給恩佐。“還給你。”恩佐掂了掂聖徽的分量:“你竟然舍得歸還?”“等我成為緘默者,我也會有一個聖徽,才不稀罕你的。”朱利亞諾扭過頭。恩佐與朱利亞諾替重獲自由的俘虜們做好安排,然後騎馬返回龐托城。任務已經完成,他們也不急著領賞,於是一路上不緊不慢,花了比來時多一半的時間才抵達目的地。令朱利亞諾感到吃驚的是,德·朗紹古子爵身亡還沒多久,龐托城城牆上的旗幟居然已經換了,原本的紅底白百合旗換成了藍底金百合旗。恩佐告訴他的學徒,百合花是第二皇朝皇室的徽記,當年慕卡尼亞的理夏德大公迎娶了皇朝的末代公主,他們的子孫便從母親那裏繼承了百合花紋章,並驕傲地宣稱自己才是皇室正統後裔。德·朗紹古子爵的母親是慕卡尼亞女貴族,想必也是一位王族支係,所以子爵才有資格用紅底白百合作為家徽。現在這麵藍底金百合旗約莫是另一個慕卡尼亞貴族的紋章。可惜雷希不在這兒,他對紋章學研究頗深,說不定知道究竟是那位貴族。總之,德·朗紹古的死訊已經傳到了龐托城,而他的某位遠親幸運地繼承了他的遺產。龐托城改弦易幟,以迎接新主人大駕光臨。像上次一樣,恩佐和朱利亞諾將馬兒係在浪漫流放酒館旁的樹林中,然後爬上客房二樓,在最西邊的房間會見委托人。委托人像上次一樣,獨自一人坐在房間裏,抽著煙草,腳邊放著一隻上了鎖的箱子。當恩佐和朱利亞諾跳窗進來的時候,委托人露出他拿手的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兩位著實令我大開眼界,我和我的主人都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能收到喜訊。前不久幾名子爵的部下逃回龐托城,傳達了子爵的死訊,唉,真是淒涼,子爵年紀輕輕,就這麽沒了。兩位看見龐托城城牆上的新旗幟了嗎?”“看見了。那就是你主人的紋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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