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身就是謊言,想在謊言中保持真實,根本就是天大謬誤。再說了,我對我那位真正的主人可一直忠心耿耿,從未思考過背叛之事。昔日我的主人要求我虛情假意地侍奉博尼韋爾,我照做。如今我的主人要求我幹掉博尼韋爾這個絆腳石,我當然遵從。那麽問題來了,既然我們目標一致,二位有沒有興趣與我合作?”朱利亞諾向恩佐眨了眨眼,詢問他的意思。恩佐在馬爾寇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將劍平放在膝蓋上,隨時都能拿起。“你怎麽找到我們的?”“我先前說了,我在梵內薩頗有一些權力,最近因為公務去了一趟天文台,在那兒打聽到了不少有趣的消息。”馬爾寇抿著嘴唇,薄如刀鋒的唇角微微上挑,形成一個毒蛇般的笑容,“幾位對天文學興趣很高啊,或許來日我們可以私下討論。”朱利亞諾心中一沉。沒想到天文台之行竟然暴露了他們的行蹤,太大意了!那幫做學問的研究者哪能辨別出馬爾寇的險惡居心,隻要他稍加打聽,就能獲悉狄奧多拉女士的住所,再去銅鯉旅店蹲點,便不難發現他們的蹤跡。這樣不僅他和恩佐不再安全,連狄奧多拉他們也處於無形的危險之中!天知道馬爾寇會不會拿他們來要挾他!“你要是敢動他們一根頭發……”朱利亞諾咬牙切齒。“您盡管放心,我一向敬重學者,更何況是如此美麗聰慧的女士們。假如您擔心我的存在會威脅到您朋友的安全,那麽大可以當場殺了我,隻不過,如我方才所說,這樣你們就會失去刺殺博尼韋爾的絕佳機會了。”“哦?既然你這麽有本事,為何不親力親為?”“博尼韋爾不是傻瓜,他最近似察覺到什麽,對我提防了許多,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因此隻能尋求援手。”“梵內薩有這麽多緘默者,你隨便找幾個不就行了?”“所以我來找你們了呀。”馬爾寇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恩佐的拇指搭在劍刃上:“我早就想問了,你怎麽知道我是緘默者?”馬爾寇吃吃笑了:“您被海盜撈上船的時候,他們搜身了,那時我看見了您的聖徽。”“說不定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信徒。”“普通信徒有本事幫這位小少爺從天羅地網中逃脫,並保護他的周全?”馬爾寇搖搖頭,“我不是費爾南多,我又不傻。”“聰明的間諜先生要提供我們什麽機會呢?”馬爾寇起身,背著雙手,踱到窗前,神情放鬆,姿態悠閑,朱利亞諾卻緊張地直冒汗。他總算體會到自己和高手之間的段數差距。就算馬爾寇的輕鬆是裝出來的,他的演技也比朱利亞諾高出百倍。“冬天到了,我喜歡冬天,尤其是這個時節,再過不久就到了一年一度的狂歡節。兩位既然是梵內薩本地人,肯定知道狂歡節的習俗:人人都要穿上豪華的奇裝異服,頭戴花哨麵具,盡情歡慶享樂,屆時城中將舉辦盛大的遊行,不少遊客在這個季節光臨梵內薩,就是為了參加狂歡節,共襄盛舉。同時,總督府也將舉行宴會,款待城中名流和四方來賓。總督會親臨現場,獻上祝詞。那就是我所說的絕佳機會。”“狂歡節宴會?說得倒輕鬆,到時候肯定戒備森嚴,沒有邀請函,我們連進都進不去。”“是的,是的,對普通人來說的確如此。但我也說過,我頗有一些權力。作為博尼韋爾總督的‘親信’,我可以邀請自己的朋友出席宴會。這樣邀請函的問題就解決了。宴會的戒備確實森嚴,但總有可乘之機。兩位作為刺客經驗豐富,想來必能找到突破口。博尼韋爾身邊總帶著兩個形影不離的保鏢,寸步不離跟在他後頭。保鏢是個麻煩,但對於緘默者來說大概是小菜一碟。關鍵是殺死博尼韋爾後該如何逃脫。殺人容易,逃走可就難了。所以我選擇狂歡節,那天人人都戴著麵具,看外表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因此有助於你們藏匿。”“大家都戴麵具又如何?衛兵一擁而上,照樣還是跑不掉。”間諜又笑了。“您知不知道,梵內薩除了擁有流經城市的德蘭河外,地下還有許多暗河?”“暗河和刺殺有什麽關係?”“我已探明,狂歡節宴會場下方剛巧有一條暗河流過,隻需要一點兒火藥,就能炸開一個通往地麵的缺口。”“那條暗河通向哪兒?”“這我就不清楚了。也許通往德蘭河,也許通往大海,也許……通往地獄。”“還是老問題,間諜先生,既然你的準備這麽周全,為何不自己上?”“我沒法一個人一邊做後勤準備,一邊行刺殺之舉,所以需要幫助。”“哦,所以送死我們去,你隻要在一邊看著就行了?”“如果我不來找你們,你們照樣要去送死,而且還缺少許多有利條件。”恩佐瞄了朱利亞諾一眼:“我們得考慮一下。”“當然,我理解,對你們來說這是個重要決定,斟酌斟酌也無妨,不過,可別考慮太久,時間不等人啊。”馬爾寇挑著嘴角,走向門口。恩佐又說:“我們考慮好之後該如何與您聯絡?”“三天後我會再度登門拜訪,到時候告訴我你們的決定就好。”他嘲諷地欠了欠身,取下門上的鎖鏈,推開門走了出去。朱利亞諾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阻止他,最後還是放棄了。 待馬爾寇被賈歐送走,朱利亞諾轉向恩佐:“你怎麽看?要答應他嗎?”“我認為他的提議不錯,但他本人不值得信任。”“我也這麽想……就怕他到時候坑我們。”恩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詭秘一笑:“沒關係,我們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待會兒去找佩特羅借一隻鴿子,當心別被跟蹤,然後……”第96章 天文台之行天公不作美,狄奧多拉等人的馬車剛駛出銅鯉旅店便下起了雨,抵達天文台時,雨下得更大。前來迎接他們的羅格縮在天文台大門下,但大雨還是把他淋成落湯雞。看到馬車,他如蒙大赦,狄奧多拉下車時,他更像見了解放者的奴隸一樣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尊敬的女士,你可算來了!”狄奧多拉被他的熱情嚇了一跳:“我們是不是來晚了?抱歉,讓您久等……”“不不,請您相信我,我寧可多站在這兒淋一個小時的雨,也不願進館待一分鍾。”“出什麽事了?”康斯坦齊婭跟著她的老師下車,後麵是安托萬和雷希。羅格見了兩位男士,不悅地皺了皺眉,表情像在說:學者的事,你們這幫閑人湊什麽熱鬧,打擾學術聖地的清淨!雷希淡漠地望著天文台,根本不在乎他的情緒,而安托萬盯著地麵,故作無所謂地吹起口哨。羅格眨眨眼,回過神來,對四人做出邀請的手勢:“請進吧。其實算不得什麽大事,就是……呃……首席觀星者今天突然脾氣不佳,幾位還是不要貿然打擾他……”他們魚貫走進天文台。和他們上次拜訪時一樣,天文台中空無一人,那些辛勞的天文學家不知都躲在什麽地方。“今天突然脾氣不佳?”康斯坦齊婭似乎覺得很有趣,“隻聽說過突然生病,從沒聽說過突然脾氣不佳。”話音剛落,樓上便傳來一連串的怒吼,伴隨著金屬落地的砰然巨響,好像有人把某種儀器狠狠砸到牆上。“是什麽讓他發這麽大火?”“沒有什麽特別的緣由,首席觀星者就是這樣。”羅格不滿地打量這位年輕女子,好像她的問題冒犯了尊貴的首席觀星者,“他常常毫無來由地發脾氣,年紀越是增長,‘發作’時就越是癲狂恐怖,連我這個助手都不敢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