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寧就為這個作品取名《造化》。不眠不休幾乎一天一夜，當這件作品的泥塑原型成型的時候，仲寧看著它的眼神就仿佛是看到了初戀，怎麽辦？他完全不想把這個雕塑交給南山大學了……做了好一番思想鬥爭之後，仲寧最終還是覺得先填滿自己此刻空空如也的錢包比較現實。況且，仲寧始終堅信，《造化》這個作品不會是他的極限，有了那片荒野的加持，更大的突破更加美好的未來，將會在未來的不遠處等著他。又何必拘泥於眼前這個小小的山坡頂的小突破呢？從座位上起來，仲寧又進了旁邊的小廚房隨便泡了包老壇酸菜味兒的泡麵。也不知道為什麽，原本覺得香噴噴的方便麵，此時吃在仲寧的嘴巴裏，隻覺得油膩又帶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化工品的味道。勉強塞了三四口下肚，仲寧毫不留戀地將剩下的大半碗泡麵貢獻給了垃圾桶，想著明天一定要再去那片荒野裏再踅摸些別的來嚐一嚐，說不定不一樣的菜有不一樣的屬性呢！懷抱著對荒野無限的期待，仲寧空著肚子陷入了夢鄉。卻沒想到，這一覺就又睡到了天荒地暗，等仲寧再次醒來，就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仲寧連忙打了個電話給相熟的雕塑廠家，把已經幹得差不多的泥塑給搬回去倒模重塑。隨便填了點兒東西進肚子裏，仲寧趕緊收拾了小桌子和自己雜七雜八一箱子的章料，準備去街口找個好位置擺攤。仲寧美術學院畢業，繪畫底子不錯，雕刻水平尤其好。平常閑著沒事兒就在自己店裏雕刻點兒手串或者是擺件之類的小東西往外賣，謀個生計。每到周末人多的時候，仲寧就到街口支個攤子給人刻閑章，他用料好，手藝更好，生意倒還不錯。仲寧倒是想一頭紮進荒野裏就不出來了，可是沒辦法，要是不出去掙錢，下個月他連水電費都要交不起了。文化市場這個地方，到了晚上人總是比白天多，更何況今天是周五，晚上12點文化市場裏有鬼市，人更多些。所謂鬼市，當然不是山精鬼怪開的集市，而是一個趁著夜色開的古玩舊貨、藝術藏品的交易市場，因為這鬼市裏的東西，有的來路不正、有的魚目混珠，當然更有不敢明麵兒上賣的真正的奇珍異寶。能不能買到真正的好東西，全憑自己一雙招子亮不亮。這地界兒多得是見不得光的物件兒，又因夜色而起，天亮而散，像鬼一樣，因而被稱為鬼市。文化市場的這個鬼市不開燈，連路燈也不開，想看東西隻能自己用手電筒照。當然，圈內規矩，手電隻能照貨，不能照臉，否則就是壞了規矩，會被趕出市場。因而鬼市實在是個匿名買賣的好地方，仲寧想著，今天收獲的狼皮、髀骨和狼牙，不行就拿到這鬼市上賣了，多少也能緩解一下自己經濟緊張的狀況，又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惹人猜忌。這樣想著，仲寧把狼髀骨、狼牙和狼皮用一張舊床單打了個包，放在屋裏，想著晚上回來直接拿著走就行，不耽誤時間。東西收完，仲寧一手抱起自己裝章料的小箱子，一手拎著折疊桌椅就往外走。章料都是些石頭，重的很，平常仲寧要想把東西從店裏搬到街口，怎麽也得歇兩回。今天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力氣大了許多，腿腳輕便，一路絕塵，輕飄飄地就把東西搬到地方了，居然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剛開始，仲寧並沒有把這個當回事兒，隻當自己最近狀態好。把攤子撐開，仲寧跟左右兩旁一同擺攤的鄰居打了個招呼坐下，把章料擺好，就拿出刻刀構思準備拿新進的桃花石刻個三生三世章。最近不是流行這個電視劇嗎？小姑娘都喜歡這個。這年頭，傳統行業也要追趕潮流了。桃花石就是一種淺紅色的花朵狀斑點的石頭，這種石頭的主要成分是方解石和石英，看著是好看，就是石質實在是太硬，不下死力氣根本刻不動，不像壽山石那樣好下刀。於是仲寧一手拿起桃花石，一手持刻刀，手下一用力就使了最大的力道。卻沒想到往常硬的像鐵的桃花石，此刻竟然一下子就被自己削去了一個角，好險沒有削到左手食指。仲寧驚訝的嘴巴微張，這……究竟是這塊石頭軟，還是自己的力氣大了？這樣想著，正巧兒仲寧腳邊有一塊花崗石，應該是前兩天公園修護欄的時候留下的。花崗石的硬度在6度左右，算是石頭裏比較硬的材質了。拿著石頭在手裏頭顛了顛，仲寧確認是塊正經石頭。保留了兩分力氣，仲寧拿著刻刀在石頭上刻了一刀。卻沒想到這平常隻能在石頭上劃個劃痕的力道此刻卻能入石三分。我的力氣真的大了！這時候，仲寧終於有了明確的自我認知。“我最近也沒吃什麽靈丹妙藥呀？難道是門外那片荒野的原因？”仲寧頭腦中翻起驚濤駭浪。若是真相果真如猜測這樣，那將來等待著仲寧的，就是開了掛的人生，不需要解釋！這樣想著，仲寧手下無意識地用刀劃著花崗石，幾下子就把表麵上刻了幾條深深的溝。這時候，正巧兒一個中年男士路過，注意到仲寧手上慘遭荼毒的花崗岩，開口對仲寧道：“小夥子手下的力道不錯，你這個‘抱樸含真’怎麽賣呀？”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美食連命都不要的仲寧，其實是作者本人的真實寫照啊，哈哈第5章 “大哥你拿的那塊壽山芙蓉石章料大，側邊還手工刻了歲寒三友，稍微貴一點兒，原價300，您給我280就行。”仲寧抬頭，拿出麵對顧客的專用笑容，招呼道。說到這個價格，還有仲寧的一點兒小心機，給280的價格，一般人講講價到260就差不多了，因為沒人會要一個250的價格。卻沒想到這個大哥連價兒都沒講，一張嘴就直接答應了，道：“是個實在價，280我要了。就是……這顆玻璃珠子，能不能給我做添頭呀？”仲寧順著中年男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卻是自己順手放在旁邊的無屬性晶核。自己這是被撿漏了？仲寧挑眉，他自己還不知道這顆珠子是什麽材質呢，這人就敢給它斷定是玻璃珠子了？可真敢說!於是仲寧笑道：“這位大哥說笑了吧？您該反過來說，這塊壽山芙蓉章給這顆珠子當添頭還差不多。再說了，這珠子是好友贈給我的，是非賣品。”仲寧現在都搞不清楚這顆珠子的具體作用，又哪裏敢輕易地把它賣掉！價格要是賣高了還好說，要是賣低了，仲寧可不得後悔死！“哦？這顆珠子是什麽材質？居然這麽貴？！”那中年男子不依不饒的問。“嗨，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材質，大概是水晶吧。就是天然形成了個氣泡，又被人打磨成了球形，比較罕見，這才賣這麽貴。”仲寧張嘴就胡亂編了個理由，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把珠子拿起來，拉開折疊桌下麵的小抽屜，放了進去。那中年男子見仲寧把晶核收起來，猜想他大概是真的不想賣，倒是也不再追問，拿出手機二維碼掃了錢，就拿著印章離開了。這件事兒的發生讓仲寧警醒起來，古玩文化市場從不缺眼力好的人，看來以後從荒野那邊帶過來的東西，還得好好藏起來才行。財不露白的道理，他懂！這一晚上生意不錯，晚上9點半，仲寧收攤的時候賣了4塊閑章、2塊章料，加上手工費淨賺500塊錢。500塊錢看起來不少，可一個周生意好的時候也就周六周日這麽兩天，平常一天都開不了張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錢真是難掙！”仲寧長歎一口氣，隨便找了個硬紙板，拿毛筆寫了幾個大字：“真·野生狼皮5000、狼牙1500、狼髀骨1800”這個價格是仲寧自己在網上找的，說實話價高價低他自己也不太確定，總之往高裏賣總是不會吃虧。更何況，他手裏的這些貨，除了狼皮缺了個腿之外，其他都算是高品質。狼牙更是色若羊脂白玉，完整無裂，更兼之表麵上還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包漿，讓人一看就覺得是經常被人拿在手裏珍惜把玩的樣子。初春的天氣雖然不比寒冬刺骨，卻還是可以用冷這個字來形容。到了晚上12點，整個文化市場的路燈準時熄滅。仲寧從箱子底翻出來一件學生時候許久沒穿的長款帶帽羽絨服套上，又圍了條又大又寬的羊毛圍巾。那羽絨服的帽子很深，以至於仲寧的整張臉都陷在帽子裏，再加上遮了半張臉的寬大圍巾，真的是熟人都難認。一切就緒之後，拎著包袱，拿起手電，仲寧出了門。此時整個文化市場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路上卻熙熙攘攘比白日裏還熱鬧。那些眼神好奇，手電亂照的，是慕名而來看熱鬧的菜鳥；一身偽裝，目不斜視，直奔目的地的，手裏多半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拎著手電、空著手溜溜達達慢悠悠往前走的，肯定是鬼市的熟客……常在鬼市做生意的人，憑經驗往往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人是不是自己的客戶，能宰出多少油水。仲寧雖然沒有這本事，卻自有自己的一套判斷人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