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說小山村曆史上發生的重大事件,1981年的聯產承包責任製無疑是值得大書特書的。


    它打破了傳統的集體生產製度,從大集體到小集體,從大包幹到小包幹,真正實現了農民兄弟的生產積極性,促進了農業發展,國家和個人都得到了實惠。


    其實早在1978年徽省鳳陽梨園公社小崗生產隊就已經開始進行包產到戶的試點,試點的成功引起了中央的注意,由此逐步推向全國各地。


    到1981年,湘南地區開始響應中央號召,在全地區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一場轟轟烈烈的分田到戶的運動開始了。


    小崗村之所以也叫小崗村,就是因為小山村地處湘南地區嶺南山脈,山林林地眾多,平原耕地麵積極少。


    正所謂一畝山地半分田,小崗村就坐落在這盆地邊緣的小山崗上,水田麵積非常有限,也異常的寶貴,每年都要靠種植紅薯,玉米這些粗糧來彌補糧食缺口。


    南方人主食都以大米為主,每年的四五月水稻插秧的季節,也是老村長最頭痛的時候,到鄉政府借糧也成了小崗村的“家常便飯”。


    其實從去年開始,附近的生產隊就有的開始私下串聯,要搞承包到戶,最先是承包到組,後來直接到戶,試行結果顯然是卓有成效的,以至於很多沒有推行的鄉鎮也都動了心。


    今年地區的文件試點文件一下發,每一個生產隊立馬如脫韁的野馬,承包到戶的風潮很快在湘南大地蔓延開來。


    今天的小崗村熱鬧非凡,村委會前麵的院子人山人海,各家各戶都是拖家帶口的擠到村委會的院子裏,想要在今天的分產大會上“一展身手”。


    老村長和村委會的成員經過商量,決定采取“抓鬮”這種大家認可的公平公正公開的方式分田分產。


    要知道十個手指還不一樣齊呢,真要滿足每個人的要求,隻怕神仙在世也是無能為力,光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老娘們,就夠村委會喝一壺的。


    可是即便是抓鬮,那些老娘們也是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語,整個會場熱鬧的就像一個集市,老村長被吵得頭昏腦脹,剛想走出去透口氣,就聽到有人喊:“不好了!癩子跳河了!”。


    老村長又氣又惱,現在正是分田到戶的關鍵時刻,這當口要是發生人命案子,他這村長的位置不保不說,保不齊還得吃瓜撈,這不省心的癩子呀!


    這癩子聽名字就知道這人不好惹,他其實不姓癩,大名汪衛國,父親是一名戰場老兵,戰爭結束後複員回家在鄉政府工作,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取名衛國的意思是希望將來長大成人,保衛祖國。


    可惜事與願違,他父親因為工作常年不在家,把孩子丟給了家裏的爺爺奶奶。


    因為他是家裏唯一的嫡係長孫,爺爺奶奶是把他當成了寶貝,捧在手裏怕熱著,含在嘴裏怕化了,家裏又不缺錢,嬌生慣養的,把好好的一個孩子給帶壞了。


    好景不長,他父親在一次工作中突發意外犧牲了,家裏的爺爺奶奶因為受不了這個刺激,也相繼離世,留下汪衛國一個人。


    政府考慮到他的特殊情況,給他在鄉裏的水泥廠找了一個工作,雖說活累點嘛,但好歹也是國家工人,人人羨慕的鐵飯碗,目的就是讓他自力更生。


    可是他已經習慣了好吃懶做的生活,根本就沒心思上班,整天吊兒郎當的,也不幹活,廠裏麵自然不慣他這個毛病,直接就把他勸退回家了。


    回到家的汪衛國就靠著他老爸的那點撫恤金過日子,也不幹活,沒過多久就把這錢給花完了,日子也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一直以來都是村裏的救濟對象。


    這孩子一點也不像他爹,好事從來不做,壞事卻沒少幹,偷玉米,扒牆頭,看女孩洗澡,往旱廁扔石頭,欺負小孩,樣樣他都有份。


    譚震小時候就沒少受他欺負,這人挺不要臉的,連小孩的糖都搶,村裏人都煩他。


    也不知道誰給他起的“癩子”的綽號,大家叫習慣了,反而把他的真名給忘了,“癩子”也就成了村裏人對他的稱呼。


    每次犯事大家都是看他父親麵子上,不跟他計較,再加上那時是集體經濟,說白了大家都是吃大鍋飯,多一張嘴無所謂。


    現在可不一樣了,分產到戶,像他這樣的“負擔”也成了大家嫌棄的對象,自然也遭到了大家的調侃。


    鄰裏街坊的你一言,我一語,把汪衛國說的是心慌意亂,汪衛國雖然渾,可他不傻,以前幹集體多好啊!天天睡到自然醒,幹活摸洋工,吃飯打衝鋒。


    現在好了,田地都分到個人了,以後必須要自己下田幹活了,不然可就沒飯吃了,這樣的好日子隻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汪衛國越想越傷心,越想越痛苦,他決定不活了!


    他想拿繩子上吊,可試了一下,勒著難受,拿刀解決嘛,又下不去手。


    他於是走到小河邊,“噗通”一聲,跳進河裏,有在河邊玩耍的小孩看到,便大聲尖叫起來。


    老村長趕到河邊一看,氣樂了!這汪衛國也真會選地方,還不到齊腰的水深,站在那裏像孩子一樣正哭的傷心呢。


    “汪衛國,你幹什麽呢?把你爹的臉都丟盡了”,老村長站在河邊,滿臉寒霜。


    “叔…這大集體都散了,我沒法活了!”汪衛國抹著淚,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呸…看你那慫樣,合著你這是要吃一輩子集體,你丟人不丟人?”


    “叔,這大集體可是領袖他老人家定的,憑什麽解散呀?”


    “你胡咧咧什麽呀,這解散大集體,土地承包到戶是黨中央的決定,知道不?”


    “這啥決定也不能不考慮我們這些人哪”,汪衛國一臉賴皮像。


    “你上來,有什麽話好說,鄉政府的王幹事也在,他是你爸以前的同事,你可以跟他反饋你的問題,有問題找他解決”,老村長眼珠一轉,瞬間想到了一個轉移麻煩的辦法。


    汪衛國一聽,立馬有了精神,對呀,這鄉政府可是每個村都派了幹部來監督土地承包到戶試點工作的,或許跟他反饋一下,能給自己帶來意外的驚喜也不一定。


    汪衛國也不換衣服,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就跟著老村長往村委會走,他笑嘻嘻的跟在老村長身後,好像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似的。


    來到村委會,老村長找到正在宣講土地承包到戶的王幹事,他把王幹事拉到一邊,把汪衛國的事跟他一說,王幹事的臉瞬間皺出了褶子。


    “我說老村長,不帶你這樣的,你這是把麻煩往我身上推呀”


    “這怎麽是把麻煩往你身上推呢?你是上邊派來的對吧?我們下麵村裏沒辦法解決的事自然是要向你反饋的啦”,老村長就是一隻老狐狸,表麵一本正經。


    “是呀,王幹事,看在我爹的份上,你可要幫我呀…”,汪衛國站在一旁,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


    其實像“癩子”這樣的典型全國各地都有,畢竟實施了那麽多年的集體經濟製度,說解散就解散,有人一下子接受不了很正常的,這也是他們下鄉來現場監督了解的主要原因。


    而他能做的也就是把發現的問題反饋給上一級部門,僅此而已。


    王幹事畢竟是長期從事農村工作的,深得“拖字訣”的精髓,對“癩子”這樣的工作對象好一頓忽悠。


    而且他信誓旦旦的向“癩子”同誌,不,應該叫汪衛國同誌保證,一定會向鄉政府領導反映他所存在的問題,等領導研究決定後,會正式通知他的,請他務必放心,安心等待!


    反映是肯定的,研究也是肯定的,至於什麽時候解決,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汪衛國滿意的走了,在他看來,既然鄉政府的幹部都已經做了承諾,顯然是沒有問題了,那他以後又可以過上以前幸福美好的日子了。


    可是他注定是要失望的,汪衛國沒有等來恢複大集體的消息,而是等來的正式分田到戶的“晴天霹靂”。


    他這才知道,他被王幹事給耍了!


    沒過多久,他和村裏其他人一樣,也分到了自己的土地,其他人都興奮不已,都在憧憬著分田到戶以後的幸福生活,唯有他在痛哭流涕。


    他被分到了一畝三分地,失望的他把土地轉租給同村的鄰居耕種,自己扛著鋪蓋卷去了城裏,準備自己的“第二次創業”。


    後來,他再也沒有回來過,有人說在特區見到過他,說他發了大財,當了大老板。


    也有人說曾經在外省的火車站看到過他,拄著拐杖,衣衫襤褸,拿著一個飯盆在沿街乞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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