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弟弟服食洗骨丹,強行突破七重境界,雖然短時間內修為大有提升,但也會對身體造成損傷。尤其弟弟這次出去,受了極重的傷,導致血氣逆流,再加之弟弟心有執念,如今已在墮魔邊緣。” 族長沉默半響,問道:“星河,是誰?” 寧朔道:“星河是弟弟的朋友。” 他看著父親眉頭微微蹙起,又加了一句:“唯一的朋友。” 族長歎了口氣:“朔兒,你弟弟這次出海,想必就是為了那個叫星河的吧。” 寧朔覷著寧川的睡顏,悶悶的點了點頭。 “簡直胡鬧!”族長氣的兩撇胡子直飛。 “你知不知道川兒幹了什麽!他盜了九仙山進獻給人間帝王的長生不老藥。此藥乃東海仙藥,世間唯此一顆!始帝派來的人已經往南海這邊尋來了!” 寧朔哪裏知道弟弟是去盜藥,要早知道,他肯定早早就將人給攔下了。 他臉色白了幾分:“父親,這該如何是好?” “你可知道他將藥放在哪兒了?” 寧朔搖搖頭。 族長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兒的說道:“那還不趕緊去找!” “是,父親。”寧朔正要走,又被族長叫住了。 “將你弟弟看好了,在始帝的人還沒離開南海地界前,切不可叫他出去。一旦將藥找到,立刻著人還回去。我們鮫族世居南海,不能因為川兒的任性,害了族人。朔兒,你日後是要繼承族長之位的。你要記得,你不僅僅是一個兄長,更是承擔一族興衰存亡的族長。” 寧朔正是知道這個道理,才願意在自己沒有繼承族長之位前,縱著這個弟弟。他希望弟弟是自由的,快樂的。 卻不想他的縱容,將南海鮫族置於如今這般境地。 可他卻不曾怨過。因為換成自己是弟弟,有那樣一個摯友,想來也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的。 隻怪自己還不夠強大。 “父親,朔兒都記下了。” 族長拍了怕他的肩膀,欣慰的點了點頭:“去做事吧。” 星河不知道自己這一夜是睡著還是醒著,總之當他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碧藍大海。 而後,他才注意到,自己被綁在一根柱子上,腳下是一堆柴火。右手邊站著一個壯漢,手裏舉著火把。 村民們圍著他站了一圈,目露憤恨。 與村民們高漲的情緒格格不入的,是站在族長旁邊的一個年輕道士。 “金瞳煞星,降世為災。禍引東方,火燒破之。” 那道士一邊掐算一邊望天,而後神神叨叨的說了一句:“時辰到了。” 握著火把的壯漢毫不猶豫的將火把扔了出去,霎時間,大火熊熊燃起。 星河感覺不到炙烤的熱度,他的心冷了。 道士趁著村民們的注意都放在星河身上,從人群中退了出去,與魁梧大漢匯合。 大漢焦急道:“這能行麽?” 道士沉吟道:“十之七八吧。就算不能成,也不過燒死個人罷了。” “可別瞎耽誤了功夫,若是叫別人捷足先登了,獎賞可就沒咱的份了。” “……” 道士始終盯著海麵,哪怕有一點點波動,都會讓他的神經緊繃起來。 火焰已經燒到了星河的腳下,他卻感覺不到疼痛,隻一味固執的望著海麵。不知道自己是有所期待,還是不要期待。 他想再見寧川一麵,卻又不想寧川為他犯險。 那片魚鱗就在他手心裏攥著,他在心裏呼喚寧川的名字,仿佛這樣,就像是寧川在他身邊一樣,他就什麽都不怕了。 就在道士以為鮫人不會出現的時候,海麵忽然刮起一陣颶風。 狂風席卷著海浪,呈滔天之勢,遮擋了半邊天。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時間烏雲密布。 風不止,海浪亦不停翻湧。 轉瞬間,一個大浪已經撲了過來,將這片海灘淹沒。 村民們來不及呼救,就被一個接一個的大浪卷了進去。 星河也在其中。 不同的是,當大浪撲來時,他手裏的魚鱗突然間藍光大盛,幻化成淡藍色的氣泡,將他包裹在其中,隨著海浪不停的起伏著。 直到一條藍色魚尾纏住他的身軀。 “寧川?” 星河看著眼前這個赤紅著雙目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這一刹那,男子雙眸的赤紅色褪去,再一次恢複了那一抹碧藍。 他低頭笑看著星河,將手裏一顆藥丸遞了過去:“星河,吃糖。” 星河下意識的將藥丸吞進嘴裏,不是想象中的甘甜,而是帶著一股清淡的藥香味道。 下一瞬,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裏仿佛燃了一團火,金色的瞳仁閃著更加耀眼的光芒。 “寧川,你,你給我吃了什麽?” 寧川甩起漂亮的魚尾,劈開一道水橋,一把將星河推了上去:“星河,往前走,別回頭。” 不給他猶豫的機會,寧川打出一片海浪,裹挾著星河,一直走到水橋盡頭。 再回過頭時,寧川已經被一道天雷劈中了。星河急火攻心,兩眼一黑,直接昏死過去。 ☆、星辰鑒 星河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人間已經曆過一場大亂,換了帝王。 久到小漁村已經不複存在,化為一片汪洋。 久到,他再也見不到寧川了。 一個自稱救了自己的白發老者告訴他,寧川為了救他,引南海水倒灌,淹了小漁村,使得小漁村村民全部葬身大海,無一幸免。此舉觸怒天界,降九道天雷於南海鮫族。寧川不願累極族人,以肉身之軀獨自抗下九道天雷,早已魂飛魄散了。 星河不信,他在海邊守著,一遍一遍喊著寧川的名字,卻始終沒有回應。直到有一天,一個鮫族小侍女雙手托著一顆通身清透碧藍的珠子來到星河麵前。 “這是殿下留下的唯一的東西,是大王子殿下托我轉交給星河的。他說,寧川隻有星河一個朋友,他希望星河不要辜負寧川的心意。” “寧川的心意?”星河一時有些茫然。 等他再回過神兒來,小侍女已經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了。 他迅速站起身往前跑了幾步,大喊道:“寧川!寧川!” “你不用喊了,早就告訴過你,他已經不在了。”老者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星河身後。 星河不知道這個老者幹嘛要一直跟著他,還說要收他做徒弟。他不想跟他走,他隻想留在海邊。 他回頭狠狠的瞪了老者一眼:“寧川一定還在的。” 老者不理會他的敵意,隻是伸手指了指星河手裏的珠子,說道:“鮫人淚。鮫人泣淚成珠,但這種剔透如水晶的淚珠卻是千年難遇。因為這種淚珠,是用鮫人的精元凝成的。” 星河很久都沒有說話。但老者卻依舊能感受到星河身上蔓延出的巨大悲傷。 因為天黑了,沒有一顆星辰。 老者從來都知道,星河是天生的星主,若加以培養,必會成為神界最有能力的星君。 如今的神界看似平和,實則暗流湧動,各方勢力傾軋,隻顧爭權奪利。如今掌星宿的星君也難逃利益的旋渦,使得各界俱受牽連。尤以人界為甚。 短短幾年,天災,兵災,民亂,讓這片土地遍布焦火。 星河出生時便有異象,隻不過後來不知被何人掩蓋,害的他多年苦尋無果。若非寧川盜長生不老藥,無意中改變了星河的身骨,也使得星河身體裏的能力被喚醒,恐怕老者至今都無法找到星主的蹤跡。 雖然能力被喚醒,但星河自己卻不知。老者之所以心急,便是擔心星河的存在會讓某些勢力忌憚,從而加害於他。所以,不管星河願不願意,他都必須要讓星河強大起來,讓他承擔起天道賦予他的責任。 星君當懷悲天憫人之心,當對世間萬物抱有愛心。 神愛世人。 但卻不可耽於個人情感。 星河的人品貴在重情,但他的弱點也在重情。 對寧川的情。 老者歎了口氣:“星河,想想寧川對你說過的話吧,不要辜負了他的心意。” 茫茫黑暗之中,寂寂無聲。 “……要是能有一整條的星河掛在天際,就像我的水橋一樣,那多顯眼啊。那樣迷路的人,就不怕找不到家了。” 這是寧川對他說過的話。 “……星河,往前走,別回頭!” 這是寧川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星河猛的睜開眼睛,金色的瞳仁閃著異樣的光芒,漸漸將黑夜驅散。一輪紅日即將沒入海平麵,火紅的雲霞映紅了半邊天。 “我跟你走……” 長生不老藥改變了星河的體質,使得他有了仙骨,比起凡人修道成仙者,星河算是已經踏入了仙門。 老者傾盡心力教導,直到星河學成的那日,老者將一塊銅牌交給了他。 “星河,這是星辰鑒。” “星辰鑒?”星河接過銅牌,卻發現看似不起眼的銅牌,握在手中竟有一股雄渾的力量,古樸而沉重。 老者見他驚訝,繼續道:“差不多一千年前,神界有一場大戰,引出了天道,換了神帝。六界第一戰神東陽也在那一戰中隕落。聽聞那次大戰,天之火也隨之消亡。” “極東之地一個擅長鍛造兵器的小部落某日突降天火,直落到劍爐中。族人驚異。待打開劍爐時,原本的長劍不見,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塊小小銅牌。銅牌堅硬,質地精良。部落的人認為是上天賜予他們的珍寶,便世代供奉。直到部落隨著時間慢慢消亡,銅牌也隨之埋入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