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似乎不準備挑起戰事,大玉也毫不意外地接受了北燕開出的條件。邊關的戰事停了,可是眾人卻是無精打采,垂頭喪氣。李岩看著漫天黃沙飛舞,眉頭擰在一處,他心中惴惴不安,已經一個月沒有收到雲蘿的書信。


    李岩帶著軍隊撤到長水以南,以長水為天塹,時刻關注著對岸的情形。這幾日城中多是人去樓空,百姓攜家帶口倉皇而逃,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李岩盤膝坐在渡口處,江上秋風微起,暮色沉沉,遠處河水波光粼粼,落日映入長水,通紅一片。李岩沒心思欣賞這些美景,眼睛盯著遠處駛來的客船,是北燕的使臣!李岩狠狠地把拳頭捶到地麵,冷著臉起身!


    船進渡口,已經有官員迎接,李岩帶著將領木木地站在兩側。


    “這位便是李將軍?”領頭的一個北燕使臣上下打量著李岩,李岩把身子挺得筆直,絲毫不去理會他,使臣忍不住稱讚道,“果然是少年英雄,頗有將門風範!”說完哈哈大笑,眼中滿是嘲弄之色。


    眾位將士聽到這話,眼中皆冒出怒火,死死地握著手中的刀劍,李岩那裏受過這種奇恥大辱,立刻就要發作起來。地方官員看到情形不對,連忙側身擋住李岩,陪著笑臉將北燕的使臣迎入驛館,隨後給了李岩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送走了北燕使臣,李岩和一眾將領在江邊的酒肆喝悶酒,眾人沉默著,店小二在一旁小心伺候。忽然一人把酒碗摔到地上,站起來出聲怒罵道:“他娘的!老子這就追上這幫雜碎,砍了他們!”罵罵咧咧地就要往外走。


    “站住!”李岩冷聲喝道,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拿了刀劍站了起來,眾人看到這情形,群情激憤,立馬抽了刀劍跟著李岩。


    “住手!”一個聲音急急從門口傳來,“你們要幹什麽嗎?造反嗎?”聲音不大,卻是平地一聲驚雷,讓李岩瞬間醒了酒。


    “你他娘算什麽東西!信不信老子先宰了你!”說著就有人把刀抽了出來。


    “空有武夫之勇,目無章紀!這就是你帶了兵!”聲音冷冷的,沒有絲毫畏懼之意,和江邊賠笑的樣子判若兩人。


    “坐下!陳大人,是李岩魯莽了!”李岩已經意識自己剛才多麽衝動,厲聲嗬斥手下,躬身向陳大人賠罪。


    陳大人擺了擺手,在李岩的身旁坐了下來,李岩為他倒了一碗,又把自己的滿上,滿臉愁容。


    陳大人看著失魂落魄地李岩,歎了一口氣,“勝敗乃兵家常事,李將軍何苦把責任都攔在自己身上!”


    “可是這一仗,我丟的不是自己的顏麵,而是大玉的顏麵,不知道北燕又要提出什麽無禮的條件!”李岩苦笑一聲。


    陳大人從懷中拿出一封密信遞給李岩,李岩拆開,看完心中內容,勃然大怒,把信件撕了粉碎。


    “到最後竟要犧牲一個小女子!”李岩憤憤地說,“養著我們這些人難道都是廢物嗎?皇上怎麽會答應這種荒唐的事情!”


    “用一個小女子就能換來十幾年的安定和百萬人的性命,這樁交易是最好的!”陳大人語氣很平穩。


    “他們要求的是八公主,皇後娘娘隻有這一女,皇上怎麽可能舍得!”李岩不相信皇上和皇後會答應。


    李岩心中的不安漸漸多了起來,他給雲蘿的信件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李岩又給三皇子去信,可是趙玉龍避重就輕,一絲一毫不提及雲蘿,而家中的回信亦是如此,雲蘿像是消失了一樣,這讓李岩心中的不安愈發深了。直到這天,李岩莫名收到海蘭的信件,心中提及雲蘿將前往北燕和親,李岩這才傻了眼!


    李岩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捧著海蘭的信件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想要從中找出這封是假的證據,可是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


    李岩每天一封的給雲蘿去信,又是石沉大海,最後李母實在不忍兒子這樣痛苦,回了一封信,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兒子,李岩這次從夢中蘇醒一般。


    江上的秋風濃烈起來,大玉還未進入秋天,隻是沒了先前的暑熱!


    皇後差人送來了婚嫁的鳳冠,侍月看了眼睛都直了,她從未見過這麽精致頭飾,聽說是皇後娘娘命匠人特意打造的。尤其是鳳冠的東珠,圓潤天成,色澤光亮,熠熠生輝,隻是一顆便價值連城,這頂鳳冠上竟鑲嵌了九顆。


    “皇後娘娘還真是大氣,這麽貴重的東珠都舍得!”明嬋嘲諷地說。


    “若是能保她一雙兒女,別說九顆東珠了,怕是她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憐天下父母心!”雲蘿輕蔑地笑了一下。


    “這次北燕和親,明擺了就是羞辱大玉,嫡公主和親,自古便是正室,而北燕的皇帝太子已立,後宮皇後根基穩定,皇上是不會讓後宮之主移位,若是嫡公主位在側妃,豈不讓天下笑話,擺明了和親是假,獲取更多的利益才是真的,皇上為什麽要答應這一條?”明嬋一邊分析一邊略帶困惑的說。


    “用一個女子便能擺平的事情,這樁買賣對大玉還是很劃算的。說到底,大玉也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雲蘿歎了口氣,不去看送來的物品。


    從雲蘿有記憶來,各國的征戰就沒有斷過,大玉從一個附屬小國,一躍成為可以抗衡北燕鐵騎的打過,靠的可不是禮賢下士,發展生產,連年的征戰早已把大玉掏空,不過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徒有其表。而北燕亦不過如此。


    正在此時,侍月進來稟告,說是郡王攜夫人前來看望公主。雲蘿聽了,忙是讓請進來。


    趙玉瑾還是沒心沒肺地樣子,進來拉著雲蘿的手讓她出去玩,還是夫人連哄帶騙將他哄了出去。


    “嫂嫂大婚,雲兒還不曾向嫂嫂道謝呢!”雲蘿笑著向安子悅說道。


    安子悅一愣,眼神微暗,隨即笑著說道:“勞公主掛心,公公婆婆本不願聲張,公主竟還惦記著,托人送了禮物。”安子悅說完低頭細細吹著茶水上的浮沫。


    “我玉瑾哥哥是天底下難得的好人,嫂嫂嫁給他自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雲蘿看出安子悅心中略有不滿!


    “公主說笑!子悅能嫁給郡王已是福分,怎敢再貪心妄想!”安子悅似是自嘲一般說道,隨後連忙轉移話題,“知道公主要遠嫁北燕,我特意尋了京中最好的糕點廚子,公主去了北燕,若是思念家鄉,聊以美食解憂!”


    “還是嫂嫂心細周到,換了旁人卻是想不到這些!”雲蘿無奈苦笑。


    就在這個時候,趙玉瑾捏著一隻蝴蝶跑進屋子,笑嗬嗬地塞到安子悅手中,傻笑著,“姐姐!姐姐!給你!”


    安子悅看著他滿頭的大汗,伸出手絹替他擦拭額頭的汗水,趙玉瑾不理會這些,又伸手去抓桌子上的點心,安子悅連忙要阻止,雲蘿卻把整盤點心遞給趙玉瑾,安子悅看著雲蘿尷尬地笑了!


    “姐姐你吃!”趙玉瑾把點心往安子悅手中塞。


    “公主,一個叫海蘭的姑娘在院門外說是要見公主!”明嬋進來回稟。


    “你既有客,我們便不留了!”安子悅鬆了一口氣,拽著趙玉瑾離開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雲蘿心中五味雜陳,如意郎君需的如我心意,隻是皇室的婚姻向來都是一樁樁買賣!


    “公主是見海姑娘,還是不見!”明嬋在一旁提醒道。


    “那個海姑娘?”雲蘿心中疑惑,細細回想實在想不出這人是誰,隻不過這幾日,紫苑居進進出出好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上來巴結送禮,多半是奉了皇後的旨意,皇後娘娘把動靜鬧得這麽大,就是要人知道十公主出嫁是板上釘釘的事,雲蘿也不去像這人是誰,招手讓她進來。


    海蘭進了紫苑居,施禮落座,雲蘿看著她,才想起是春蒐那日獵場上的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


    明嬋奉了茶,立在一旁,海蘭把禮物奉上,是一個小小的木盒,並不精巧。雲蘿打開,竟是一把匕首,刀身並未鑲嵌的珠寶,隻是平常的皮革,平平無奇的樣子,但是拔出刀鞘,卻見刀刃寒光閃閃,雲蘿伸出手正要試探,海蘭在一旁忙是提醒道:“小心,這把匕首鋒利無比,削鐵如泥,是我請了京城最好的鑄劍師鑄造的。”


    雲蘿收了匕首,不知道海蘭為何送她這個禮物,“我不會功夫,這麽好的匕首海姐姐應該留著,送給我實在是暴殄天物。”


    “我不需要這些東西防身,這是有人專門送給你的。”海蘭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喝茶掩飾!


    “海姐姐剛剛說這是你送給我的,怎麽又成了別人!”雲蘿不解地問。


    海蘭是性情中人,不擅長撒謊,此刻謊言不攻自破,尷尬無比,連忙佯裝飲茶遮掩,雲蘿卻覺得好笑,又心生疑惑,她與海蘭僅一麵之緣,又怎麽會有人托她送禮物。


    “好啦好啦!這把匕首不是我的,是他不遠萬裏千裏迢迢把自己貼身匕首轉托我送給你!”海蘭似是賭氣說道,滿臉都是不高興。


    “他是誰?”雲蘿明知故問地說道。


    “還會是誰!那個呆子!”海蘭說出這話,立馬覺得失言,閉口不在言語。


    雲蘿聽出這話,三分埋怨,三分嬌憨,三分真情,一分無奈,立馬明白眼前的姑娘滿心滿眼都裝著李岩,不然也不會為了他進宮求見雲蘿。


    海蘭也不在顧忌左右,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給雲蘿,雲蘿不解,接過信封,卻看到信封上寫道“雲蘿親啟”,落筆處是李岩。雲蘿沒有拆開信封,把信件原封不動地推給海蘭,冷冷地說道:“他的信我是不會看的!”


    “你當真這般狠心!這些天他發了瘋一般給你寫信,你卻是一封也不回他,我不忍心,便給他回了一封,你好歹看看他信中寫了些什麽!”海蘭言辭懇切,低聲哀求著雲蘿。


    “我們之間再無可能,父皇已經頒發旨意要我去北燕和親,我若是回信,隻會徒增他的煩惱,對我們彼此都沒有好處。”雲蘿的話很是無情。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為了這件事情,他在信中提及愧疚萬分,恨不能他去死,也不要你去北燕和親,你們既情意相通,你若再不理他,隻怕他要發了瘋!”海蘭有些生氣,卻還在耐心勸解雲蘿。


    “我若是回了信,父皇便會同意不讓我去北燕和親嗎?我們倆之間到底是父皇一句玩笑話罷了,既無旨意,又無聘禮,說的好聽一點是兩情相悅,不好聽一點便是父皇籠絡朝臣的一種手段,海姐姐我知道你是好心的,可是你幫不了我們。”雲蘿出言反駁海蘭。


    海蘭愣在那裏,啞口無言,她說話做事從來不會想著那些個彎彎繞繞的道理,如今聽到雲蘿的一番話,恍然大悟,替雲蘿感到心疼,又替李岩感到不值。


    海蘭起身告辭,不在多留,雲蘿在後麵叫住她:“海姐姐,你們都是光明磊落,內心坦蕩之人,也隻有你才配的上他,還請你把我的話轉達給李岩,好讓他早日死了心。”


    “你的話我自會轉達,這次此去燕國,萬分凶險,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海蘭說完,回首猶疑了一下,“我隻是覺得,不管結局如何,總不要留有遺憾,若是一步也不敢踏出,怎會知道事情有沒有峰回路轉的可能!”


    雲蘿聽了這話,呆愣住了,待海蘭走後,才發現已是淚流滿麵。這每一步都不是她能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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