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府中再沒敢鬧事之人,何秀把府中的家丁聚在一起,眼睛掃過眾人,一些人心虛地把頭低下,何秀翻著賬本,開口說道:“府中有多少人手腳不幹淨,你們想比我清楚。凡是庫房,各位主子的房中,缺少之物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放了回去,此後便不再糾葛。今晚子時至寅時,庫房大門不落鎖,你們盡管把藏著掖著的東西還回去,要是帶出去東西,王府的大門可不是擺設!我再說一句,過了今日,讓我拿捏住了,便不是今日這般好聲好語!”


    何秀說完,底下的眾人竊竊私語,不知道這位何姑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時之間,人人各自打著小算盤。


    “何姑姑是新來的,她知道少了什麽東西,隨便弄一件糊弄過去就得了!”一位小廝悄聲說著。


    “就是,往日殿下也沒管這些!”一旁的一個小丫鬟不服氣地說。


    “我看還是還回去的好,不是主子賞的,原本就不該拿!”一個丫鬟有些膽怯。


    “切!府裏的東西多了去了,架子上擺的不值錢的小玩意,放著也是被蟲咬,偏偏我們拿不得!”另一個丫鬟有些不屑何秀的話。


    趙織夢聽說了何秀的提議,心中略有些疑惑,隻是現在時機不到,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把自己房中的奴婢叫了進來,一共不過五個奴婢,除去自己帶來的貼身丫鬟,剩下的便是王府管事分配的。


    趙織夢對著眾人說道:“如今府中何姑姑管事,她說的話,你們若是有,便按照她說的做好了,手腳幹幹淨淨的,我興許還能留你們。”


    眾奴婢看到這樣的情形,心中明了自家主子是指望不上了,真真是如臨大敵。


    次日清早,何秀帶人查點,歸還之物不過一半,隨著人清點造冊,關了庫房大門,眾人看到,心中皆是譏笑,想來這何姑姑也不過是嚇唬人的。卻不料把眾人又聚了,看著大家,冷硬地說道:“昨日凡是歸還物品之人,不在細查追究。現在庫房已落鎖,府門已關門,那便開始吧!”


    眾人不明白這何姑姑又要唱那處,卻看到何姑姑招手喚來幾個粗壯的婆子,隨後說道:“各位主子的房內不便查看,那就從下人的房間開始,一間一間的搜查,每一間都不許放過!”何秀的話剛落,眾人便慌了神,無奈眾多婆子把守著,隻得呆愣在原地。


    “反了天了,她一個下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搜查我們院子,豈不是把我們當成了窩主!”周蝶舞拍著桌子喊道,眼睛狠狠地瞪著雲蘿。


    “今日把大家喊過來就是為了這事,殿下既然指派了何姑姑管事,何姑姑便是奉了殿下的旨意,眾位姐姐若是不滿,那便第一個查我的院子!如何!”雲蘿冷眼看著眾人。


    “誰不知道她是你身邊的人!真有不幹不淨的,也怕查不出什麽!”柳鶯歌出言不遜地說道。


    “好!那就有勞幾位姐姐親自動手!既要整頓王府不正之風,便不可一蹴而就,要查自然要徹徹底底的查!”雲蘿把話撂了下來。


    崔盼盼她們互相使著眼色,趙織夢忽然開口附和著說,“王妃說的自然是對的,內宅不寧,傳出去丟的是殿下的臉,殿下寵愛我們,我們又怎能丟了殿下的臉!”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周蝶舞一眼。


    周蝶舞不知何意,隨即不在出聲,出了大廳,拉著趙織夢悄悄問她剛剛是何意,“姐姐你想啊!若是殿下寵愛的人手腳不幹淨,拿了主子的東西,被眾人翻了出來,她還能在府中待的下去嗎?”周蝶舞稍楞片刻,立即明白該怎麽做了!


    雲蘿坐在院子中,一眾仆從立在外麵,周蝶舞四人帶著幾個婆子從廂房開始搜查,看到眾人進了屋子。雲蘿立刻喚來明嬋,低聲囑咐幾句,明嬋匆匆離開。


    柳鶯歌看了看眾人,發現無人注意到她,伸手在明嬋和侍月梳妝台一通亂翻,卻是什麽也沒有翻出來,本想著瞅準時進溜進雲蘿的房內,無奈眾人看的緊,當即懊惱地走出屋子。眾人搜了一圈什麽也沒發現,忽聽到外麵吵吵鬧鬧的聲音。


    “好啊!這邊正在清理門戶,你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私藏東西!”明嬋的聲音不大,卻立刻引來眾人。


    一個小丫鬟嚇得渾身哆嗦,手中拿著一支金手鐲,癱軟地倒在地上。


    周蝶舞看到,心中驚駭,正是自己身邊的小侍女,一時間慌了神,趙織夢心中也納悶起來,怎麽輕易就讓人發現了。


    “這不是周姐姐房中的丫頭嗎?”崔盼盼率先開口。


    “我們在這搜查,後腳就有人這麽大膽!”柳鶯歌一副看笑話的樣子。


    周蝶舞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你個小丫鬟,你主子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背著她作出這種事情,你有什麽難處,隻管開口說了,你主子難道不管你不成,要你爪子不幹不淨,做出偷東西這種事!”趙織夢很是機靈地說,說完看著嚇傻的小丫頭。


    周蝶舞一時反應過來,裝著生氣的樣子,上去給了她一個耳光,狠狠地說,“不中用的奴才,眼皮這麽淺!”


    “主子救我,您不是讓我……”小丫頭看著周蝶舞,眼神發懵,淚眼汪汪的。


    眼看著小丫鬟就要把實情說出來,趙織夢搶先一步說道,“你要是軟聲細語的認罪,你主子看在你服侍一場的份上,少不了為你說幾句好話,若是瘋言瘋語的,挨一頓板子可就要了你的命!”趙織夢言語中帶著威脅,小丫頭立馬不敢吱聲。


    何秀上前,招手讓兩個婆子將小丫頭拖了出去,領著眾人朝著各房走去。


    當下到了柳鶯歌的碧霞居,也是從下人的廂房搜起,來來回回隻從一個小丫鬟的房中搜出幾串銅板,那小丫鬟連忙磕頭說道這是自己賭錢贏的,斷斷不是拿了主子的銀錢。


    柳鶯歌聽罷,秀眉一豎,說道:“府中賭錢的多了去,那條規定不許人賭錢玩?”


    何秀卻是強硬地說道:“王府豈能有賭錢這種不正之風,輸了小錢還好,若是輸了大錢,隻怕更管不住自己的爪子!來人拉下去!”幾個婆子上前就把那個小丫鬟拉走,嚇得小丫鬟連連哭喊。


    “慢著!”柳鶯歌大喝一聲,激動地說道,“我身邊的丫頭也是你能動的!你以為殿下外出,這府裏就讓你翻了天,也不看看你幾斤幾兩,就在我這裏撒野!”


    何秀冷哼一聲,完全不給柳鶯歌麵子,一招手幾個婆子上前擋在柳鶯歌麵前,生生把那小丫頭拉走,氣的柳鶯歌直跺腳。


    又領著眾人到了崔盼盼的院子百錦閣,東西沒搜出來,倒是翻出來一個活色生香的繡春囊,崔盼盼看到又羞又急,對著跪著的一溜的丫鬟張口就罵,隨即把私藏香囊的小丫頭拉了出去。


    “不用別人動手了,你自己幹下這等好事,要殺要買全由著你們去吧!隻從今在不要我看見你!”崔盼盼羞憤地對著小丫鬟說道。


    小丫鬟跪在地上嗚咽,崔盼盼又急了,“你還有臉哭,我的臉都讓你丟進了,說那個奸夫是誰!”小丫鬟看了眾人,卻是咬死不說。


    “姐姐別生氣,再氣壞了身子!”趙織夢安慰她,一眾婆子搜查完畢,並未發現其他汙糟之事,拉了小丫鬟下去了。


    周蝶舞因為剛剛的事情,正在氣頭上,對進出玉香居的婆子沒好臉色,眾人仔仔細細搜查一遍,翻出不少好東西,更是讓周蝶舞丟盡了麵子,沒來由的對著小丫鬟撒氣。


    趙織夢反倒也不擔心,她的藕香苑婆子們裏裏外外查了一遍,竟是什麽可疑之處也沒有,到是讓眾人稀罕不已。


    搜了幾位主子的住處,老太太身邊,除卻貼身侍奉的一個年長丫頭,個個手腳不幹淨,可見平日裏王府風氣不正。


    何秀抓了一眾犯事之人,拉到院子裏,再把府中大大小小的仆從都喊了過來。十幾個犯事之人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何秀卻是一點情麵也不給,招呼侍衛,拉了下去,各領了二十板子,攆出王府,終身不再使用。


    一時間院子裏鬼哭狼嚎的,一旁的眾人看的心中直發毛,再不敢小看了這個何姑姑。


    何秀這一招殺雞儆猴徹底鎮住了王府上的人,連呂氏也不敢再言語不周到,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做事。


    且說經過這一陣忙亂,眾人各自回屋,雲蘿也乏了,明嬋端著茶水走了進來,“還真如公主所說的,有人想要栽贓陷害陳姑娘!”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更何況是王府內宅!”雲蘿頗有些無奈的說,這個陳楚雨當真是無半點心機,今日若不是她出手,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趁著這次機會,讓何姑姑在各院中安插人手,務必仔細地盯著!”雲蘿接過茶水對著明嬋說道。


    “公主是懷疑這四人裏麵有奸細!”明嬋問。


    “若隻是監視我倒也罷了,隻怕還有其他的圖謀!”雲蘿的擔心不無道理,她來北燕,若僅僅是和親,她大可老老實實當這個王妃,可是肩負三哥的重托,雲蘿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沒兩日,齊王從紅葉寺回府,才剛到府中,那呂氏便攔下齊王,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哭起來。齊王耳根子軟,最聽不得女人的哭嚎,當下心便軟了起來,跑到雲蘿的房間替呂氏求情。


    雲蘿看著坐立不安的齊王,笑著問道:“殿下可是為了呂氏的事情?”


    “你怎麽知道?”齊王問。


    “你還沒進府,呂氏的哭聲就傳遍了整個王府,我想聽不到都難!”雲蘿揶揄他。


    “我這個乳母自小跟在我的身邊,如今她年歲大了,做了什麽糊塗事,你不要去和她計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齊王開口說道。


    “怎麽!殿下是心疼她,憐她年事已高,可是她卻沒有承殿下的情!殿下此番為她求情,就是在打自己的臉麵!”雲蘿有些生氣,這個齊王還當真是迂腐。


    “你這話怎麽講?”齊王滿頭霧水。


    “殿下可否記得影月姑娘?”雲蘿問。


    “這與她何幹?”齊王有些不解。


    “三年前,王府來了一個藝伎,彈得一手好琵琶,模樣也俊俏,後來出府嫁人,殿下可知影月姑娘現狀如何?”雲蘿問齊王,齊王不語,雲蘿便說道:“影月姑娘當時嫁的人正是呂氏和王管事的兒子,呂氏的兒子和他爹一個德行,整日眠花臥柳,他看上了影月姑娘,千方百計的把影月娶回了家,後來厭倦了,又跑去煙花柳巷。他那個爹趁機強占了影月,被呂氏撞見了,呂氏不但不管反而為虎作倀,影月姑娘不堪受辱,早已投井死了!”


    齊王聽完,呆愣住了,他隻當影月尋了一門好親事,心中替她高興,卻沒想到,影月的下場竟如此淒慘!


    雲蘿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他們夫婦二人打著殿下的幌子,背地裏不知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就連庫房中物品也敢挪為私用,如今何姑姑已是開恩,隻是將王管事攆了出去,殿下若是再開口為二人求情,便是糊塗!”


    “若是這樣,索性便都趕出去!眼不見為淨!”齊王站了起來,心中滿是悲憤,為影月感到痛惜,更是為自己的失職感到自責。


    回到書房,齊王心中一陣煩亂,拿著毛筆胡亂塗寫著。陳楚雨端著茶盤走了進來,看到滿地的紙團,放了茶盤,撿起來展開來看,紙上的筆跡雜亂無章。陳楚雨看過默默無語,一張一張撿起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影月的事情!”齊王忽然開口問道。陳楚雨一愣,隨即滿眼都是淚水地看著齊王,“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齊王有些生氣。


    “我們都是下人奴婢,命比紙薄,碰到這樣的事情,那裏還敢吱聲!”陳楚雨想起影月心中便一陣酸痛。


    齊王聽了這話,走上前,一把握住陳楚雨的手說道:“我不許你這樣說,在我眼中,我從未看輕你一絲一毫,一心一意地對你,更不許你輕賤自己!”


    “若不是殿下這點憐愛,隻怕我也和影月一樣,早就客死他鄉了!”陳楚雨伏在齊王的肩頭低聲嗚咽著。


    哪一天的話至今還回蕩在陳楚雨的耳旁,“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告發你的身份,到時候我看你怎麽留在王府,不要以為殿下寵愛你,我就拿你沒辦法!”呂氏惡狠狠地嘴臉不時浮現在她的眼前,每次午夜夢回想到影月悲慘的下場,陳楚雨都害怕地不敢睡覺。


    “我以後決不讓你再受半點苦楚!”齊王抱著陳楚雨心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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