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果然揚起大雪,將近正午,陰雲壓天,好似黃昏一般。雲蘿靠著軟枕,身子懶懶的,閑閑的翻了幾頁書便沒了興致,索性扔了書本,閉目養神。這一陣子她身子懶得動彈,才走了幾步路便出一身字的虛汗,胃口也清減了不少。


    明嬋從外麵進來,剛要開口說話,就被侍月打斷,指了指歪在床榻上的雲蘿,示意她小點聲,不料雲蘿根本沒睡,聽到動靜,立馬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慵懶地問道:“什麽事?”


    明嬋走進,低聲說道:“恭順王爺的人進府了,現在就是書房!”


    雲蘿聽罷,心中一驚,立刻來了精神,說道:“隻怕殿下應付不來他們!我們現在過去!”


    雲蘿還未趕到,迎麵便碰上恭順王爺,他雖然喬裝打扮,可是雲蘿還是一眼認了出來,當下立在原地盯著他。恭順王爺想要避開雲蘿卻是來不及了,隻得上前,嘴角撇著一絲冷笑說道:“鄙人來訪,沒想竟驚動了王妃!”


    “貴客駕臨,本王妃自然要招待周全!”雲蘿正色說道。


    “哼!”恭順王爺冷哼一聲,甩袖大步離去。就在剛才他本來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不料齊王上來直接問他牛家寨屠村的案子是否與他有關。恭順王爺當時愣住了,暗想:這小子也不是看起來那麽草包!事情既已敗露,他也沒什麽好隱藏的,索性承認了,沒想到齊王竟當場和他翻了臉,絲毫不給他半分好臉色,他這才冷著臉離去!


    雲蘿看著恭順王爺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進了書房,就看到齊王呆呆地坐在那裏,眼睛看著窗外紛飛的大雪發呆,雲蘿進來了也全然不知。


    雲蘿上前將窗子關上,輕聲說道:“外麵風大,當心著涼!”齊王卻是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依舊一動不動。雲蘿複又繼續說道:“我剛剛看見恭順王爺了,他好像很不高興!”


    齊王這才有了反映,痛心疾首對著雲蘿說道:“雲兒,你知道嗎,就在剛才他親口承認了牛家寨的事情是他做下的,那可是活生生的一百多口人命啊!”


    “齊王哥哥不是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為何現在才這樣傷心?”雲蘿不解地說道。


    “我……我……”齊王忽然激動地站了起來,渾身哆嗦,“是的!我早就知道了,可是那些人命在他眼中就像……就像螻蟻,或者連螻蟻也不如,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承認了!至少他心中應該懷有愧疚,可是他沒有,像是一件理所應該的事情……”齊王越說越激動,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滿臉通紅,雙手死命地攥著。


    “齊王哥哥!”雲蘿衝過去,從背後抱住他,齊王這才冷靜下來,隨後放開雲蘿的手,深深得吐了一口氣。雲蘿遞給他一杯熱茶,齊王接過來,一氣喝了下去,隨後才緩緩對著雲蘿說道:“我剛剛嚇著你了吧!我沒事了!”說完一臉疲倦的坐回椅子上。


    “齊王哥哥,你沒有做錯,他們都被權欲遮住了眼睛,看不見渺小的世人!”雲蘿意味深長的說出這句話。


    兩人正說著話,一名小廝急急忙忙的跑進來說道:“李朝的使者到了,正在外麵等著求見!”


    雲蘿和齊王具有一驚,雲蘿卻擅作主張的對小廝說道:“你去告訴那些使者,就說尊使遠道而來,略備薄酒,請尊使到驛館暫且休息用膳,別的一概不說!”


    小廝領了命,忙不迭地跑出去回命,齊王有些不解地問道:“雲兒,你為什麽不讓他們進來?”


    雲蘿笑道:“你想啊,恭順王爺前腳剛走,我們就接見了李朝的使者,他的人能不發現嗎,齊王哥哥既沒有明確和恭順王爺挑明態度,那咱們也不和李朝的人挑明,讓他們自己猜去,咱們坐山觀虎鬥!”


    “你不是說,如果他們察覺出來,合力討伐,咱們是必輸的!不妥!不妥!而且我已經惹惱了恭順王爺,咱們除了和李朝合作,沒別的法子了!”齊王皺著眉頭歎起氣來。


    “誰說坐山觀虎鬥就一定要袖手旁觀呢!你雖然和恭順王爺翻了臉,可是一百多口人命可是咱們燕人,難不成還不許我們責難幾聲,恭順王爺若是這點都想不明白,他可真是白帶那麽多年兵了!”雲蘿說道。


    雲蘿走過去,握住齊王的手,複又說道:“齊王哥哥若是放心,這件事便聽我的,定不會出了差錯!”


    齊王看著雲蘿,思量再三,叮囑道:“但是你也要萬分小心,這可不是開荒鑿井那些事能比的,你再聰慧,碰上那些人也是顧全自己。”隨後又自嘲著說道,“我是不能和雲兒比了,雲兒的聰慧我是連十分之一也及不上,隻盼這場紛爭早點結束,咱們在府中能安穩過日子便是了!”


    恭順王爺回到客棧,心中憋著一股悶氣,隨後身邊的隨從將李朝使者求見齊王被拒之門外的消息告訴了他。恭順王爺蹙著眉頭,摸著臉上的胡茬,嘀咕道:“這個齊王在搞什麽鬼?老子還以為站到皇帝老兒那邊了?”


    “王爺息怒,聽探子回報說,咱們派出去的殺手就是被皇上的人逮住送到了齊王府,齊王估計現在是騎虎難下!”隨從說道。


    “我說呢,這個草包慫貨怎麽敢跟我拍桌子瞪眼!原是是皇帝老兒在背後搞得鬼!”恭順王爺的氣消了一半,繼續說道,“這個王爺是指不上了,等晚上我們還是去軍營走一趟吧!”


    “王爺說的是,京城那邊早已經協商好了,這次借著換防事宜,暗中調撥人馬,不就是要幫著王爺奪位嗎,他一個小小的王爺能成什麽事!”隨從立馬跟著附和說道,恭順王爺聽了這話點了點頭。


    晚上風愈發緊了,雪越下越大,李朝的使者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卻食不甘味,拽著一名上菜的仆從,壓著怒氣問道:“貴地的王爺什麽時候才能接見本官!”


    “小人隻管廚房雜役,別的什麽都不知道!”仆從滿臉堆笑的說道,生怕惹怒這些官老爺。


    “混賬東西!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另一名官員忍不住站起來怒罵道。


    “各位大人別動怒,隻管在這裏吃好喝好!”周亭笑著說道,招手讓一個小廝端上來一個盆子,那位官員正在氣頭上,正要和周亭理論,卻見周亭揭開蓋子,裏麵竟是白花花的銀子,隨後幾位漂亮的舞女輕移蓮步,舞著水袖款步上前。眾位官員一時眼花繚亂,竟忘了苛待之事。


    “大人可滿意?”周亭依舊笑吟吟的。


    “好說!好說!殿下既有要事纏身,我等稍等片刻也是沒什麽,左右無事嗎!哈哈!”說著目不轉睛的看著身邊舞來舞去美人,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周亭看到這樣,道聲叨擾了,趕緊領著其他人下去了,心中卻是鄙夷地很,暗暗罵道,“狗東西,去年你們那樣對我家王爺,現在我家王爺夠仁至義盡了,要我說就該把你們都轟出去,喝西北風去!”心中雖有不滿,卻不敢表現出來。


    這邊,恭順王爺趁著大雪,悄悄溜進軍營裏,他和駐守的將領很熟,輕車熟路地便找到了他的營帳,卻不料走進屋子,竟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正在喝酒,看到恭順王爺進來,急忙就要高聲呼喊!


    恭順王爺的隨從立刻抽刀上前,一個飛身險險將彎刀駕到他的脖子上,那將領也不是吃素的,來不及呼喊,側身彎腰翻滾,轉身就將牆上的佩劍取了下來,回身架住劈砍上來的彎刀,嗬斥一聲:“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夜闖軍營,活得不耐煩了!”


    “曹將軍呢!”隨從並不想和他動手,出聲冷冷問道。恭順王爺看到二人打鬥起來,也不理會,大搖大擺地走到桌子旁坐下,斟滿一杯酒,拿起一塊肉骨頭大快朵頤。


    “現在是你張爺爺管事,大膽毛賊看劍!”說著推開彎刀,回身長劍竟直指恭順王爺,恭順王爺竟像是沒看見一把,抬手將一個東西扔給他。張將軍順手接過,發現是一塊令牌,刻著恭順王爺的名字,隨即大吃一驚,急忙收了劍勢。


    “張將軍,多有冒犯,還望見諒!”隨從說著拱手致歉。


    “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會有恭順王爺的令牌?”張將軍有些警惕,早在來齊地之前,他就已經大概了解了齊地的現況,隻是上頭沒有明說,他不好擅自揣測。


    “這位便是恭順王爺,想必齊地現在的軍隊指揮權已由張將軍接管了!”隨從說道。


    張將軍看了看恭順王爺,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也知道北燕一向支持恭順王爺,不敢不客氣,隨即恭敬地說道:“王爺此言差矣,文書尚在齊王殿下那裏,還未更換,末將不過是頂著個虛名!”


    “文書也不過是個形式而已,朝廷派下來的軍隊自然由你接管!”恭順王爺放下酒杯,扔掉啃得精光的肉骨頭說道。


    張將軍聽出這句話什麽意思了,看來這個恭順王爺是想拉攏他,雖然他也知道北燕暗中向著恭順王爺,可是沒有朝廷的指令,他還是不敢擅自行動,隻得裝瘋充楞地說道:“王爺說笑了,末將能力有限,那裏敢擔此重任!”


    恭順王爺皺了眉頭,冷眼看他,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到外麵一陣騷亂,有人高聲呼喊著:“有刺客!有刺客混入軍營!”


    “張將軍,有人行刺!”說著似乎有人就要衝進房間,張將軍未免有人發現恭順王爺夜闖軍營,急忙奔了出去,外麵已是人頭攢動,人人奔出營帳,挨個搜查營地。


    “發生什麽事了?”張將軍拽住一名小將問道。


    “有人闖進曹將軍的營帳行刺,曹將軍受傷了!”小將慌慌張張的說道。


    “什麽?”張將軍腦袋一翁,急忙轉身回營帳,恭順王爺和他的隨從早已離去,張將軍心神不定地望著手中的令牌,若是被人發現了,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連忙趁著四下無人察覺,隨手將令牌扔了!


    曹將軍被人一劍刺穿了心髒,當場斃命。眾人為了抓刺客,忙活了大半夜,卻隻撿到了一塊令牌。齊王望著令牌,自然而然地懷疑是恭順王爺派人行刺了曹將軍,畢竟他人現在還在齊地。


    雲蘿對這個曹將軍沒什麽好感,這人貪婪成性,暗中與恭順王爺交好,不知收受了他多少賄賂,不然恭順王爺的人能輕易躲進皇家獵場!隻是此事齊王尚不知情!再者齊王全無領兵之能,縱然朝廷讓他指揮軍隊,多半也是由三軍將領領兵打仗,若有曹將軍領兵,雲蘿更反倒擔心他暗中倒戈,如今他無緣無故被人暗殺,正好了卻了雲蘿的心中大患!


    “雲兒,你說會不會是他殺了曹將軍?”齊王將令牌遞給雲蘿問道。


    “單憑一個令牌也說不準!”雲蘿接過令牌,看了看,心中也在暗自揣摩是誰殺了曹將軍,她隱約知曉這件事是誰做的,隻是不能告訴齊王。


    “他知道我根本不會領兵打仗,便殺了曹將軍,兵無將領便會動搖軍心,這還沒開戰,咱們便被他們殺了統帥!”齊王苦著一張臉,淒然說道。


    “誰說的沒有統帥,齊王哥哥便是統帥,你忘了父皇在文書怎麽寫的,軍防事務由齊王全權指揮定奪!”雲蘿安慰他道。


    “我隻是個虛架子吧了,我那裏懂這些!這下可如何是好!”齊王忍不住唉聲歎氣。


    “不是還有新來的張將軍!他雖然看著年輕,可是年少氣盛,帶領幾千人馬還不是易如反掌!”雲蘿寬慰著齊王,順手將令牌還給了他。


    這一夜終是無眠,雲蘿回到若水閣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夜空中升起一輪明月,皎潔的月光映在雪麵上,閃著銀光。雲蘿疲倦地坐在暖爐旁,懷裏抱著手爐,卻絲毫沒有睡意,閉上眼睛想了一會,開口對明嬋吩咐道:“你去把何秀找來!”明嬋有些遲疑,可又不敢違拗雲蘿的命令,隻得去請了何秀。


    何秀對於雲蘿深夜邀請並不感到意外,進了若水閣,明嬋便退到外麵守著,何秀躬身行禮,明知故問地說道:“不知公主深夜將奴婢喊來,有何吩咐!”


    雲蘿也懶得和她囉嗦,開門見山地問道:“今天晚上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何秀抬起頭,看著雲蘿,臉上不露一絲怯意,坦然回答道:“正是奴婢著人安排的,隻是小事一樁,不必驚動公主!”


    雲蘿沒有生氣,她早就料到是何秀做的,有些事情何秀動手和她動手沒什麽區別。雲蘿輕歎了一口氣,緩聲說道:“姑姑即使不動手,我也會著人安排,隻是以後還請姑姑能和我事事商量!”其實這話不過是雲蘿的警告,何秀又那裏不知道,隨口應了句“是!”再無多話,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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