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刀刮過地麵發出十分尖銳刺耳的聲音,方裏一顆心在胸腔裏噗通狂跳,這次他隻顧著逃命,完全不敢再回頭張望耽擱時間。 黑暗中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朝著哪個方向狂奔,在樓道上狂奔了一陣後,黑黢黢的樓梯口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方裏猶豫了兩秒,索性跑上了樓梯,順著樓梯徑直跑上七樓。 他們老板的辦公室就在七樓,如果送企劃案給老板是他跟謝柏沅的任務的話,他現在已經到達了任務地點。 因為方案在謝柏沅手裏,所以他現在跟謝柏沅就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如果謝柏沅涼了,他的任務也就跟著失敗了。 方裏衝進男廁所,找了個隔間躲了進去,捏著謝柏沅塞給他的項鏈,默默為他祈禱祝他不要涼。 氣氛安靜得可怕,約莫過了十來分鍾,外麵連水滴聲都聽不到了。 方裏蹲坐在馬桶蓋上,狹小逼仄的空間在一定程度上給了他一些安全感。 但在這種環境下安全感恰恰是最要不得的,因為察覺到自己暫時安全後,困意就開始綿延不斷地湧上來。 這種感覺相當不妙,等方裏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他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甚至一狠心用牙咬了口舌尖。然而痛感被越發沉重的困意削弱了很多,這麽點刺激根本無濟於事。 他仿佛置身在一片溫暖的海水當中,勞累奔波了大半天的身體開始不斷地下沉……下沉。 最後,他沉入了海底的最深處,鼻孔和嘴巴裏有海水灌進來,接著就是愈發強烈的窒息感。 方裏拚命掙紮,整個人手腳並用,試圖從海底遊回海麵去,但卻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似的不得章法。 “方裏,方裏?”方裏在恍惚中聽見了古鋒的聲音,像是隔得很遠,聽起來非常渺茫,“你醒醒。” 有人在他背上拍了兩下,方裏喉間一陣發癢,立刻伏在那人的腿上吐了起來。 吐的時候他聽到頭頂上方傳來謝柏沅極為冷淡的聲音:“又逃了。” 方裏不停咳嗽,有東西從他嘴裏吐了出來,吐出來後先前那種被催眠的感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什麽?”方裏一臉錯愕地看著地上那團黑乎乎的東西。 “你吃進去的頭發。”謝柏沅扶著他,呼吸微喘。 方裏盯著那團黑乎乎黏兮兮的頭發,一想到這東西進了自己胃裏,又是一陣犯嘔。 短短半天他就吐了三回,方裏懷疑再這麽吐下去他內髒都能吐出來。 古鋒蹲在一邊擔憂地看著他,他六歲大的女兒湊過來,輕輕地拍著方裏的背幫他順氣。 謝柏沅鬆了口氣:“還好,我來得不算晚,再晚來一步你也隻剩一張皮了。” 方裏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謝謝,你受傷了?” 他這才注意到,謝柏沅上身外套拉鏈開了,裏麵的白色短袖有一半的麵積都被血染紅了,一看就知道剛經曆完一場激烈的打鬥。 謝柏沅聞言笑了起來,扯了扯沾血的領口:“我沒事,這是那東西的血,我沒預判好方向,讓他頭斷了後血噴了我一身。”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你的外套我脫下來了,沒沾血。” 方裏搖搖頭:“沒事。”命都快沒了,誰還管外套幹不幹淨。 他根據謝柏沅簡短的描述想到了這人跟那魔術師的打鬥,一時無法想象出對方得有多麽強悍才能在以赤手空拳對抗砍刀後用如此滿不在乎的語氣說出“讓他頭斷了”這種話。 再看謝柏沅那副麵色如紙、弱不禁風的模樣,方裏隻能歎口氣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進入副本後隻能強行讓自己做出鎮定的樣子,看上去是個病美人的謝柏沅卻是真的穩得一批。 氣氛陷入了一種短暫的沉默,方裏扶著牆站起身。 “路銳跟趙小彤呢?他們上來沒?”剛剛還說一會兒去找古鋒父女,現在古鋒找到了反倒是路銳他們不見了。方裏想著自己被頭發纏住了,他們說不定也遇到了什麽困難。 “上來?”謝柏沅挑起眉,一句話讓方裏背上驚出層冷汗:“這裏是三樓,他們現在應該還在樓上。” 作者有話要說: 沅哥:嗬,這樣的小怪我一刀一個 方裏:嗬,這樣的小怪一刀一個我第5章 翹曲空間 “三樓……”方裏努力消化著這一信息,“可我是從六樓上的樓梯。” 他們幾個走在幽深的樓道當中,樓梯口掛著的那副畫像確實是方裏先前在三樓看到的紅發大胡子男人。 謝柏沅要把外套還給他,方裏沒收,他裏麵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還是穿得保暖點好。 大樓裏的時間似乎過得很快,手機上顯示謝柏沅找到他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他一個人,躲在廁所裏與頭發糾纏了好幾個小時,在死亡邊緣被謝柏沅他們找到。 這麽說來,他的運氣確實好的不可思議。 “是翹曲空間。”謝柏沅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往方裏頭上扣了頂黑色禮帽,這帽子眼熟得很,方裏伸手摸了摸,心裏臥槽一聲,這不是魔術師頭上那頂嗎? 殺小怪撿裝備,這事兒謝柏沅做得相當順手。 “使空間折疊扭曲後在這個空間內可以瞬間移動。比如在一張紙上點兩個點,將紙對折彎曲就能使兩點重合。樓層亂了,你以為你跑上了七樓,實際上我花費了不少時間才從三樓找到你。” 這個說法在他們連續不斷地順著樓梯向上行進了半小時後得到了證實。 方裏抿了抿唇,心情沉重,“從下往上我們爬過了三樓、六樓、四樓……現在這層是五樓,從三到六的樓層全部亂套了。” 他和謝柏沅拿到的任務是將企劃方案送到七樓,但由於這個所謂的翹曲空間,半個小時內他們一直在三樓到六樓打轉。 等於說他們拿到的是一個看似容易實際上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隻要這棟大樓想,他們就永遠到達不了真正的七樓。 方裏屏息凝神,試圖從這些樓層的變化中找出規律來,最後發現這些樓層唯一的共同點無非就是都掛著一幅畫像。 從六樓追殺他們的魔術師來看,另外三層樓的畫像或許也藏著什麽機關奧妙。 顯然謝柏沅跟他有一樣的想法,他伸手摸了摸牆上的貴婦人畫像,修長的手指在畫像上貴婦人懷裏抱著的小羊羔身上停留,語氣輕緩:“不行的話,就把剩下這三張畫像裏的東西都揪出來……” 想起已經斷頭的魔術師,方裏覺得自己的脖子有點涼。 古鋒也是一樣的心情複雜,他緩緩開口說道:“你不是新人吧?” 方裏有種被抓包的感覺,倒是謝柏沅一副不置可否地態度看著古鋒。 他表現得太突出了,尤其是副本正式開啟後,完全不加掩飾,無論是副本的小怪還是一些突發狀況,在他看來似乎都不足為懼。 但副本已經進行到一半了,糾結謝柏沅是不是新人沒有意義,況且對他們這種真正毫無經驗的新手來說如果有個經驗豐富的人能帶著自己通關再好不過。 “看起來你跟唐衝也不是一路人,如果你能幫我跟馨馨離開這裏,我什麽都能答應你。”古鋒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尤其他女兒也被拉上車,愛女心切的他願意選擇倚靠強者。 但很顯然,謝柏沅不是什麽到人間來播撒愛心的小天使,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古鋒看了幾秒,把人盯得心裏沒個底。 古鋒吸了口氣,準備再說點什麽,卻見謝柏沅把球踢給了方裏,扭頭接著研究畫像去了。 “你問他幫不幫。” “啊?”被推出來的方裏愣了愣,他沒想到古鋒明明是對著謝柏沅求助,怎麽謝柏沅轉眼把決定權給了自己。 古鋒卻是鬆了口氣,他眼神熱切地望著方裏,“方哥。” 方裏:“……哎。”哥都叫上了,馨馨也抓著他的衣服下擺,用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他,他還能怎麽辦。 見他鬆口,古鋒心裏的大石頭落下了,他又衝謝柏沅喚了聲沅哥,換來謝柏沅輕飄飄的一瞥。 謝柏沅一邊觀察畫像,一邊說道:“你倒是樂善好施。” 方裏撓著頭尷尬笑笑,畢竟他自己也是抱著人謝柏沅的大腿,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想著保佑橋上的人不掉進水裏。 對著畫像研究了片刻,謝柏沅突然收手,道:“退後。” 方裏抖了抖,一把抱起馨馨就招呼著古鋒退到一邊。 這裏畫像的詭異程度無法用語言來表述,誰知道這幅貴婦人的畫像裏麵又藏了什麽危險係數標紅的東西。 頭頂的燈光驟然亮了起來,大樓來電了。 與此同時,方裏聽到了一聲“臥槽”,是路銳的聲音。 他抬起頭,路銳跟趙小彤憑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而他的身後也有動靜,扭頭一看,出現在他身後的是一直沒見到人的唐衝。 幾個人皆是一臉懵逼地對視,似乎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趙小彤第一個反應過來,小步跑過來欣喜地喊了聲:“方裏!你們怎麽在這兒?” 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衣衫狼狽,像是剛剛經曆完一場逃亡。 “我們……”方裏想解釋,但發現這事說起來太麻煩了,“你們遇到什麽了?” “我們遇到了一個拿著槍的紅胡子男人,他一直在追殺我們,那層樓根本無處可躲……” 這姑娘好好的妝容都哭花了,以她的膽量能哭成這樣,看來確實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路銳視線在方裏和謝柏沅之間來回徘徊,問:“那個魔術師呢?” 方裏回答得簡明概要:“死了。” “死了?”趙小彤鬆了口氣,又開始嗚嗚嗚,“活該,嚇死我了。” 方裏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摸了張紙巾遞給她,示意她擦擦眼淚,抬起頭的一瞬間正好看見路銳有些陰沉的眼神。 方裏一愣,等他再凝神看的時候路銳已經恢複了正常。 “這是怎麽了?”唐衝從茫然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楊姝雯呢?”方裏這才意識到哪裏不對,一同進副本的人,除了已經死掉的顧嶽川,隻有楊姝雯不在場。 “那個女人在一樓亂碰東西,觸發機關,已經死了。”唐衝將手搭上方裏的肩膀,語氣有些衝:“你們呢?你們幾個亂碰什麽了?” “碰你的頭。”趙小彤擦完眼淚秒變暴躁女孩,唐衝把顧嶽川推出去當替死鬼的行為還曆曆在目,她巴不得這個人消失在自己麵前。“楊姝雯也是被你害了吧?” “哎你這個小姑娘怎麽說話呢?”唐衝麵色不虞道。 “站著說,說的普通話,你聽不懂啊?”趙小彤一點也不示弱,甚至捋起了自己的袖子。 方裏夾在中間頭疼地勸架。 而真正促成這一變化發生的人老神在在地抱著胳膊,靜靜地看著麵前的畫像。 “哢嚓” 是木頭斷裂的聲音。 下一秒,畫框劈裏啪啦變成碎片掉了一地,從畫像上走出來一個撐著小洋傘的女人。 正是前一秒畫像上端坐著的貴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