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從唐衝手裏飛了出去。 謝柏沅死死踩住唐衝的脖子,盯著那張漲出青紫色的臉,一字一頓道:“沒那腦子,就別想著使陰招。” 方裏背上冒了層冷汗,一陣後怕,如果不是謝柏沅,他剛剛又得從死神身邊走一遭。 謝柏沅隻是警告了一番唐衝,並沒有踩斷對方脖子的想法。 反正在他放開唐衝後,這人麵色灰敗地躺在地上,仿佛已然是一具行屍走肉。 片刻後,他從地上爬起來,默不作聲地走到了一邊。 趙小彤和古鋒都很佩服謝柏沅,但佩服歸佩服,謝柏沅怎麽看都不是好招惹的,所以還是選擇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方裏倒是毫無負擔地挨著謝柏沅坐下,兩人在等車的過程中毫無交流。 直到大廳裏播報車來了,乘客通過檢票口後可自行選擇去前一節或後一節車廂。 趙小彤問:“方裏,你去哪?” 方裏反問謝柏沅:“你準備去哪節車廂?” 謝柏沅:“第六節。” 那也就是往前走的意思。 方裏沉思了幾秒,道:“那我也去第六節。” 他考慮得很多,謝柏沅確實厲害,但他跟人家非親非故,不到緊要關頭還是不要上去抱大腿給對方增添累贅的好。 不過他選擇第六節確實跟謝柏沅有關係,因為車廂裏這麽多人,人心隔肚皮,多一個熟悉的好人人身安全就多一份保障。 謝柏沅聽了後嘴角彎了彎。 趙小彤說:“那我也去第六節。” 她又問路銳:“你一起來嗎?” 出乎意料的是,路銳搖了搖頭,回絕了:“不了,我去第八節……我想去第八節看看,沒準能遇到什麽熟人。” 他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似乎身後有什麽野獸在追趕他似的。 趙小彤挑著眉,一頭霧水:“他不是跟我們一起上車的嗎?哪有什麽熟人?” 方裏也有些雲裏霧裏。 謝柏沅突然笑了:“嗬。” “他的熟人一時半會兒可能遇不上了。”謝柏沅說,“畢竟唐衝已經被取消了乘車資格。” 方裏:“……!!” 趙小彤:“……??”第9章 回到現世 在第六節車廂坐下後,方裏始終保持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謝柏沅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他已經很久沒這麽放鬆過了。 方裏猶豫了一番還是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路銳和唐衝是一夥的?” 謝柏沅道:“從他進入副本開始。” 起初他就察覺到路銳不對勁,後來在三樓遇到被頭發纏住的路銳的時候,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路銳手上的手電筒。 謝柏沅翻看了路銳的背包,裏麵不僅有手電筒備用電池,還有急救繩索、壓縮餅幹等野外生存用品。 這人分明是早有準備。 第七節車廂位於整輛列車的最中間,就相當於專門為新手準備的初級副本,上麵大多是些什麽都不懂的新人。 從第七節車廂成功出來後,可以自行選擇去第六節或者第八節,這兩節車廂都可以看作是二級副本。 以此類推,第五節車廂和第九節車廂是三級副本,越往列車的兩頭走,副本難度越高。 第七節車廂雖然簡單,但乘客不能長時間逗留在同一車廂內,也就是說想釣新人炸魚塘的老手也得經曆七號-八號-七號這樣的循環。 趙小彤在邊上聽著,聞言一拍巴掌:“還真是,我們被那個持槍的大胡子男人追殺的時候他還讓我把車票放他那裏,原來是想騙走我的票。” 她邊說邊在心裏對著路銳紮小人,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唐衝這樣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來的他們還能對他提防著,路銳卻能成功騙取他們的信任。 恨恨地說完這些,趙小彤歎了口氣,發自內心地誇讚了謝柏沅一句:“你很厲害。” 無論是觀察力還是對付小怪時的戰鬥力,謝柏沅的表現無疑都是相當出眾的。 方裏突然對這人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他是什麽人?從哪裏來?一身本事是哪兒學的,又是為什麽上了這輛列車。 謝柏沅突然睜開眼睛看向他,半晌才道:“是你們想得太單純。” 方裏沒反駁,沒分清路銳是敵是友就盲目信任確實是他們的問題。 “我還有個問題。”方裏舉起手。 謝柏沅:“你問。” 方裏:“既然你知道他有問題,為什麽還這麽放心地讓他跟著我們?” 謝柏沅:“送上門的人肉掃雷儀,哪有不用的道理?” 方裏:“……”你這人,心真髒。 “不過你們還是要多警惕些,”謝柏沅看了眼坐在他們前方的古鋒父女:“就算是六歲的孩童,也有可能在袖子裏藏著匕首。” 方裏身體一僵:“不會吧?” 謝柏沅笑了笑:“我隻是舉個例子。” 方裏鬆了口氣。 他想起另一個問題,忍不住發問:“……你就沒有懷疑過我嗎?” 在副本裏謝柏沅一路都挺照顧他的,而他除了運氣好點,在其他方麵完全是個菜雞。 謝柏沅完全沒有見死不救,把他從那些頭發手裏救了回來不說,最後還把門禁卡給了他。 這不符合謝柏沅的風格,方裏不會因為他那句挑釁瑪麗夫人的“男朋友”就真的認為大佬會在這種生死關頭對他一見鍾情。 謝柏沅沒說話,隻是直直地望著他。 方裏被他盯得心裏發毛,正欲開口,就聽謝柏沅說道:“懷疑過。”謝柏沅答得很坦誠,“但是接觸下來發現,車上不會有你這麽慫的老手。” 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你運氣挺不錯的,帶著你通關容易一點。” 方裏:“……哦。”那還真是謝謝你對我的肯定。 車開了半個小時後緩緩減速,車廂一陣抖動。 方裏隻要想到一會兒下車後就能回到現實世界,心情就忍不住地澎湃。 雖然他隻能在現實世界裏呆短短幾天,四五天後,他就會被迫再次回到這輛列車上。 “車票記得保管好,”謝柏沅說道,“……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我知道了。”事關自己的小命,方裏自然會多加小心。他急切地想回去,以至於沒聽到謝柏沅後半句說了什麽。 下車前,馨馨拉住他的手,仰著頭聲音脆脆地喊了聲:“哥哥再見。” 方裏心中一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馨馨的頭發,“嗯,馨馨再見。” 他向著車門走去,車門外的強光刺得他隻能用手擋住眼睛,小心翼翼地邁出腳步。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四周都很擁擠,方裏感覺自己仿佛站在海浪上,隨著浪潮搖晃身體。 他回到了那輛擁擠的早班車上。 車窗外的溫暖的陽光照進來、車裏紮著羊角辮一邊背書一邊吃雞蛋餅的女高中生,一切都是那麽真實。 方裏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係統提示他電量告急。 八點二十五分,跟他被拉上列車的時間點重合了。 他真的回到了現實。 方裏一抬頭,正好和古鋒父女撞上視線,今天早上在這輛早班車上,他剛把座位讓給了這對一家子,就被拉上了那輛神秘的列車。 馨馨坐在媽媽懷裏,朝他偷偷招手,古鋒也對著他說了聲謝謝。 正好公交到站,方裏招招手,下車了。 一下車就到了公司門口,方裏呆愣愣地站在那裏,直到對麵有人叫他的名字。 “方裏,進來啊,你幹嘛呢?”是小雅,此刻她站在公司樓下,長發披肩笑顏明媚,不愧是方裏他們公司評選出來的公司一枝花。 然而這樣一幅美好的場景落在方裏眼裏就完全跟美好搭不上邊了,他看到小雅披散著頭發朝自己招手就會想到那些吃人的頭發,小雅身後的公司大樓看起來仿佛一隻大張著嘴巴的怪物。 他一句話也沒說,轉身拔腿就跑,在路邊攔了輛出租,慌慌張張地對司機說:“去南苑小區。” 司機也被他的模樣嚇到,慌忙地點火發車,望著後視鏡問:“小夥子,是不是有人追你啊?用不用報警?” “不用,我沒事。”方裏靠在椅背上緩緩舒了口氣,暗道自己反應太激烈,小雅肯定覺得他莫名其妙。 果然,車子剛開出去,小雅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喂,方裏,你幹嘛呢?怎麽一副見鬼的反應。” 方裏有苦難言,隻好含糊道:“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你幫我先請個假吧。” “不舒服?”小雅追問道:“是不是腸胃又出毛病了,我下午陪你去醫院吧。” 方裏道:“不用,我回去吃點藥就好,你忙著吧。” “好,”小雅說,“本來我今天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呢。” 方裏哭笑不得:“生發液?” “你怎麽知道?”小雅驚奇道:“我先給你留著,回頭你來上班的時候取啊。” 兩人又聊了幾句,方裏掛斷了電話。 他想起謝柏沅的話,從兜裏取出車票,黑底紅字的票麵依舊讓人心裏有些膈應。 這次他的車票上,車廂和座位號變成了“六號車,七排f座”。 他將車票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裏,拉上拉鏈。他有預感,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得守著這張車票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