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柏沅喉結上下動了動。  木槿。  天神村餐館的老板娘,由乘客轉化的npc。  瑾香火鍋店的老板娘,他們曾經的……隊友。  這件事情細思極恐。  在謝柏沅目前為止找回的記憶裏,木槿是他們的好友。  甚至於現在想起木槿這個名字,她的音容笑貌,全部一一浮現在了謝柏沅的腦海裏。  副本裏的日子很危險,人要時刻保持高壓狀態,大家每次一出副本,都會去木槿店裏吃頓火鍋。  方裏酒量不行,但每次都會在其他人的起哄中喝幾口,然後由謝柏沅抱在肩上扛回去。  回想起來,這些畫麵都是生動,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可是在木槿的記憶裏,她隻是意外地和謝柏沅組了一次隊,而且就是那一次,整支隊伍隻有謝柏沅一個人順利離開了副本。  朱啟鳳已經睜開了眼睛,她接過朱易乘遞過來的手帕,輕輕擦拭著鼻梁上的汗。  “你們的記憶都存在很大的問題,”朱啟鳳淡淡道:“都不完整。”  方裏是,謝柏沅也是。  原先謝柏沅以為自己已經找回了全部的記憶,從上車和方裏相識,再到那一次犧牲,他全都想起來了。  可問題就出在那本日記本上,事情似乎以日記本為節點,長出了另一條枝節。  這一條枝節在這之前都被擋得嚴嚴實實,以至於他差一點就遺忘了這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他丟掉的遠遠比想象的要多。  朱啟鳳沒留下來吃晚飯,說是要帶朱易乘回一趟祖宅。  臨走之前,她給兩人留下了一句提醒。  “你的記憶充滿了不定性。”她這句話是對著方裏說的。  謝柏沅挑眉:“什麽意思?”  “就是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但方向不一定會如意。”朱啟鳳說,“幸運的話就是記憶全部恢複;不幸運的話……”  她頓了頓,似是覺得這句話對麵前這兩人來說有些殘忍:“記憶會發生紊亂,也許會忘記更多。”  換言之就是,有可能不僅恢複不了以前的記憶,連現在經曆的事都能忘記。  門一關上,整個別墅就隻剩下了方裏和謝柏沅兩個人。  方裏主動湊過來,歪著頭在謝柏沅唇上親了親。  “不會忘記的,”他握上謝柏沅的手,口中說著安撫的話,實際上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不安,“就算忘記全世界,我也不會再忘記你。”  謝柏沅垂下的眼睫顫了顫,一言不發地胳膊環住方裏的腰身。  他力氣太大,兩人在玄關踉蹌了幾步,險些摔跤。  方裏正欲出聲讓他小心點兒,就聽到耳畔傳來謝柏沅兩聲壓抑的輕笑。  “忘記一次,我讓你想起我一次。忘記十次,我會讓你想起我十次。”  所以你不用害怕遺忘,因為我永遠都會找到你,進入你的世界。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別墅裏的人都在各忙各的。  趙小彤家裏似乎給她安排了什麽相親,盡管她表現出了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要回去應付一下。  朱易乘回了朱家,從他的朋友圈內容來看,他每天過得都很水深火熱。  今天站個樁,明天練習□□。  而謝柏沅,更是神龍擺首不見尾,他似乎在調查些什麽,經常消失一整天,方裏總是被他撚著耳垂撚醒。  於是方裏就多出了大把的時間,他開始沉迷健身。  強不強壯、能不能一拳打死一個怪不重要,重要的是鬼怪來了能不能逃走。  他自發地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目標,每天早上七點起來,繞著這一片別墅區跑十圈。  一開始能完成一半就不錯了,後來慢慢地將體能提上來,十圈跑下來就沒剛開始那麽吃力了。  方裏:我勵誌做怪來了溜得最快的那一個。  這一天,他照常出去跑步,剛跑了三圈,一個長發女人遠遠地在向他打招呼。  “喂!方裏!”  他放慢步子,用脖子上的濕毛巾擦了擦汗,抬頭看向來人。  對方已經一路小跑到了他的麵前。  這姑娘穿著一條幹淨清新的牛仔裙,麵龐清秀,看上去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麵善。  可……關鍵是他沒見過這姑娘啊。  對方見他愣神,彎起眼睛笑了:“怎麽?看見我過來是不是特別驚喜?”  ……驚喜個頭。  驚嚇還差不多。  這姑娘倒是挺自來熟的,說他們這片地方太繞了,司機在路口把她放下來,她差點找迷了路。  說完她還伸手過來,用手指在方裏胳膊上按了按,“可以啊,這肌肉線條比以前還好看。”  “……”方裏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內心的疑惑:“我們認識?”  姑娘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愣神。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似乎以為方裏在故意跟她開玩笑:“怎麽,幾個月不見還得重新自我介紹?”  可方裏是真的不認識她。  他沒急著說話,隻是抿了抿唇,努力辨認麵前這張臉。  瓜子臉、杏仁眼,笑起來明眸善睞,仔細看來,確實有兩三分的麵熟。  但這種麵熟和在路上擦肩而過的路人是差不多的,麵熟程度甚至不如住在他們對麵樓的小黑。  也許是他的表情和眼神太過嚴肅,這姑娘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她笑容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擰起的秀眉。  “你怎麽了?”姑娘有些急了,邊說邊比劃:“我是小雅啊。”第94章 失憶  方裏一路狂奔回去,視身後的姑娘為洪水猛獸。  這種感覺就像突然有一天,有個陌生人跑到你麵前來,對你說“我是你高中三年的室友啊”,見你不信,他還能掏出一張合照,照片上你和他相親相愛一家人似的摟在一起。  但這一切你都毫無印象,稍微試想一下就知道,相親相愛是不存在的,白日見鬼才更貼切。  所以在小雅情急之下喊出那句“我們之前是同事啊”的時候,方裏溜得更快了,甚至在心裏劃過一個想法:他怕不是又遇上了想從他這兒騙走車票的。  一路跑回家後,方裏關門落鎖,靠在門上調整了會兒呼吸。  他門口擺著謝柏沅的一雙皮靴,就知道謝柏沅回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方裏鬆了口氣,感覺自己背靠謝柏沅,哪怕來個詐騙團夥找上他也不用愁。  正這麽想著的時候,謝柏沅聽到門口的動靜,拿著碗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怎麽搞得滿頭是汗。”  他知道方裏最近在健身,而且效果很好……畢竟在床上的時候摸起來手感都不一樣了。  謝柏沅近一個月來正在調查的事情漸漸有了眉目,他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回來第一件事是給方裏炒幾個愛吃的菜。  “先去洗個手,別急著洗澡,吃完洗。”  方裏正要開口,身後響起了按門鈴的聲音。  “方裏!你出什麽事了方裏!”  語氣急促、聲音清脆,是那個自稱小雅的姑娘。  方裏一指自己的身後,有謝柏沅在,先前活吞了蒼蠅似的臉色終於有所好轉。  他說得很簡潔:“有人在後麵追我,白日見鬼。”  謝柏沅結合門外的聲音,在幾秒之內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然後活吞蒼蠅的變成了他。  一小時後,方裏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左邊是朱易乘,右邊是謝柏沅,他被左右夾擊。對麵沙發坐著小雅,正一臉擔憂地望著他。  朱易乘好奇地把頭探到方裏麵前:“真忘了?你還記得我是誰不?”  方裏:“……”  他心裏鬱悶,嘴上噎了朱易乘一句:“記得,朱易除。”  正常人都知道這是在有意開玩笑,偏偏朱易乘這個缺心眼當了真,當即扭頭衝他大姐嚎道:“嗚哇他連我都忘了!!”  方裏:“……”  謝柏沅把人提溜到別處去,緊抿的薄唇終於動了動。  “怎麽樣?”  他問的是朱啟鳳。  這位已經算得上是半個朱家掌權人的冷麵美人,這段時間為了謝柏沅的事親自忙前忙後。  她倒不是為了從謝柏沅那兒得到什麽,而是為了幫方裏。  說白了,是為了她弟。  朱易乘先前在副本裏,被方裏救了一回,這事說起來是他們朱家欠了方裏一筆人情債。  朱啟鳳把桌上的東西一收,什麽八卦羅盤扶乩,通通被推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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