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是做茶葉生意的, 在縣城裏和柳江,魏在常並稱三大世家,絲綢、瓷器、茶葉在古代都是奢侈品,做這一行的賺錢自然是不用說。 趙淺倒是暗自慶幸,去省城一趟,一次性結識了兩大富戶,現在連著最後一個巨頭也認識了,集市上的茶葉都是從縣城裏運過來的,當地的人都是做的轉賣生意,價格幾次提升,品質一般的茶葉價格也賣的很高。 劉忠家裏是從祖輩就開始做茶葉生意的,早幾代也是從江南一帶進貨,做著轉賣生意,但後來賺了錢以後,開始買茶苗種茶,發展到劉忠這一代的時候,已經有了大型的茶場,可以自給自足了,很多小茶商都是在劉家茶園去進的茶來賣。 他當時收到魏在常的信時,聽說了這些,當即便回信去答應了,劉家要是在集市上開一家分店,茶葉的價格一定會比其餘的轉賣茶商賣的便宜,他的麻將館買茶也可以降低一定的成本,另外,入駐永寧巷以後,又給街道增添了吸引力。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他叫了轎子,隨即便帶著劉忠去看鋪子。 “前麵就是魏老板和柳江的店鋪。”他先帶著人去看了絲綢和瓷器鋪子,這會兒裏頭的人還不少,劉忠轉了轉道:“沒成想集市不大,生意還挺好。” “主要是魏老板和柳老板的貨好,不然大家也不會如此熱衷來店鋪。” 劉忠朗笑了一聲:“在理。” 看了鋪子後,劉忠似乎很滿意這條街,趙淺估摸著是這段時間魏在常的鋪子進賬不少,當初瞧著這條街十分淒清,沒想能賺多少錢,結果出乎意料,這才把自己推薦給了劉忠。 “近來這條街開鋪子的人越來越多,很多鋪子都已經租出去了,隻有一間鋪子要大些,您看看合不合適。” 他引著人往麻將鋪子的對麵去,這條街本來就隻有三間鋪子大,魏在常和柳江占去了兩間,當時他開麻將館都是選用的一般小間店鋪,剩下的一間大的也有好多商戶來問過,因鋪子較大,租金自然要比尋常的高,再者隨著永寧巷的繁華,街上鋪子的租金已經漲了幾次了。 街上絕大部分的鋪子現在都是他的,早些時候沒有拿下地契的那幾戶在巷子裏的鋪子第二次漲價的時候就早早把鋪子租出去了,這當兒要租鋪子的商戶都得過他這關。 “鋪子離魏在常的店鋪也不遠,倒是挺不錯的。多謝趙老板引薦了。” “您客氣了。” 劉忠把鋪子定下以後,趙淺替他找了人收拾打理出店鋪,按照慣例,帶著新朋友往日日鮮去吃些當地的特色,又去玩了紙牌,劉忠在縣城裏確實沒有見識過這些,縱使走南闖北好些年,卻怎麽也沒想到小小的集市居然有這麽多花樣。 回去的路上,他同趕著馬車隨自己出門的仆役道:“沒想到這集市竟還真是個好地方,難怪魏在常時時談起,確實是讓人樂不思蜀。” 仆役卻道:“隻是老爺,咱們的鋪子開在那永寧巷會不會偏僻了些?” 劉忠笑了一聲:“柳江和魏在常都在咱們前頭考察過了,你怕什麽。” 就算是把這家鋪子開垮咯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隻是他不信會垮,他打聽過,這永寧巷的很多店鋪都是趙家的,趙淺年紀輕輕就有此成就,怎麽會讓他的鋪子垮了砸自己的口碑。 想著想著他又歎了口氣:“若是在魏老兒之前結實趙淺便好了。” 三個月後,入了冬,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的冬都要暖和一些,別人不知道,但至少裹著貂皮披風的趙淺是這麽覺得的。 今日集市上的一個大商戶的小兒子滿月,他帶著周哥兒跟慕雨一起去吃酒席,小崽子被暖和的棉衣裹著,原本胖胖的身體被更加臃腫的衣服裹上後,反而顯得瘦小了很多,少有出門的來慕雨看見外頭的景象很高興,一直在轎子裏咿咿呀呀,手不止腳不停的亂動。 兩人輪著抱了一會兒,倒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吃了酒席後,外頭下了點兒小雨,烏沉沉的天氣,趙淺怕小崽子被冷生病了,於是也沒在外頭多做逗留,早早的上了轎子準備回去。 集市越來越熱鬧,來討生活的人變多了,商戶也變多了,這些時月集市一直在擴建,現在比以前熱鬧了兩倍不止,他在轎子裏聽見外頭吵吵嚷嚷的聲音沒有停過。 轎子一路晃悠著往宅子去,不知何時卻忽然停了下來,馬車顛了一下,周哥兒慣性往前傾了傾身子,他連忙把人給摟住,等轎子穩定了下來後,他溫聲道:“怎麽樣,沒事吧?” 周哥兒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慕雨,小崽子不知道害怕,反倒是被剛才那一折騰給逗得咯咯笑了起來。 趙淺眉心一緊,神色複雜:“這孩子可別是傻的。” 話雖這麽說,手卻不自覺的去摸了摸孩子,周哥兒無奈的笑了一聲。 “外頭是怎麽回事,轎子怎麽突然停了?”安撫了孩子,他起身轎簾子,語氣有些嚇人,訓斥了轎夫兩句。 外頭的轎夫是個年輕小子,他爹一直跟趙家趕馬車,趙淺是很放心的,以為這小子剛剛來學著趕轎子,沒有把事情做好。 年輕轎夫焦急了一張臉,今兒他爹身子不舒服,讓他來幫著趕馬車,聽見老爺的訓斥,怕因此丟了活計,連忙解釋道:“外頭聚集了好些人,馬車過不了,差點有人撞了上來,我這才急著勒了馬,讓夫郎和小少爺受嚇了。” 趙淺擰著眉毛,鑽出轎子。 年輕轎夫倒是沒說謊,這片兒上聚集了很多人,他撥開人群,想進去瞧瞧到底在看什麽,竟然這麽多人圍著,剛走了腳步便聽見一陣琴曲相交的聲音,他頓了頓腳步,腦子裏冒出賣藝兩個字。 集市上不是沒有過賣藝的人,特別是入了冬,靠近年關,總有些賣藝的人會出來,為了多掙點銀子,因為越是靠近過年,人們花錢就越大方些,他們也好賺點過年錢。不過他越過人群,走近了瞧,卻是震驚了一下,坐在地上彈琴的竟然是幾個女子,足足有七個人,有人彈琴,也有人彈琵琶。 幾個人看起來十分落魄,寒風凜冽的冬日竟然還穿著破爛的秋衣,雖衣著襤褸,但是臉卻幹淨,頭發也梳的整齊,蒼白的臉色和著琴曲音娓娓動聽,在天寒地凍的時節裏,幾個弱女子倒是讓人心生同情。 他看著雖然是同情的心理,但是耳邊傳來的討論聲卻大不相同。 “這幾個妞兒模樣還真是好瞧,可比花仙樓的頭牌還強。” “哎喲,真是傷風敗俗,幾個女子在街上彈琴像些什麽話。” “可要管好你家男人,別被勾走了魂兒,到時候沒地兒哭。” 嘰嘰喳喳的聲音不斷鑽進他的耳朵,出神的望著幾個賣藝的人,他的心思都去聽大夥兒的閑言碎語去了,連周哥兒走到了他身邊也沒注意到。 “趙哥,好看嗎?” “嗯啊” 他回神看見站在自己身旁的人,臉色不是很好,也不知站了多久了,當即幹咳了一聲:“不,不是,我不是在看她們,我隻是看她們挺可憐。” 周哥兒挑了挑眉:“哦,你沒看她們怎麽看她們可憐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 周哥兒斜著眸子,看了幾眼正在賣藝的幾個年輕女子,年紀大的可能比他要大一些,年紀小的估摸著十五六歲,但不論是大或者小,個個生的都非常嬌美,孤冷的冬日都被著幾張臉給照亮了不少。 他也沒當著眾人的麵說道趙淺什麽,畢竟在集市上趙哥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到時候傳出去怕得說趙家老爺怕夫郎。折身,他徑直回了馬車。 “少雨!”趙淺捏了你晴明穴,暗暗啐了一口,連忙追了上去。 他確實對這幾個女子挺感興趣的,看她們的樣子就算不是青樓女子也應該是些琴妓,遊船完工在即,既然是要供人娛樂,又怎麽能沒有琴曲美豔的女子。隻是還沒把情況打聽清楚,倒是先把自家夫郎給氣著了。 馬車又慢悠悠的往宅子去,年輕的車夫輕輕趕著馬車,方才被趙老爺訓斥的委屈全然消失不見了,聽著馬車裏時時發出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揚起的歡快笑意。 “少雨,我真的不是想去看她們。” “就是看看熱鬧而已!” “你吵著孩子睡覺了” 解釋了一路,回到宅子,周哥兒抱著孩子便進屋去了。他歎了口氣,看來不能自己出麵去了解事情了,於是找了鍾九。 鍾九除了管理賭坊的事情以外,時常幫著他做些事兒,算是他最得力的下手了,聽聞了他交待的事情,鍾九卻笑:“趙老大,真沒想到你這麽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居然還怕內人,這話說出去怕是大夥兒都不相信。” 曆來在趙淺手下做事比較久的人都知道他疼愛夫郎,一直沒有二娶納小,卻不知道竟然還會畏著夫郎,不敢接近別的女子。 “我這不是怕,是不想惹他不高興!你懂什麽!”趙淺喝了口茶,沒好氣。 “現在集市上誰不知趙家家大業大,老大娶兩房小的開枝散葉,增添香火也沒什麽,周夫郎也是個明事理的人,應該不會反對吧。” 趙淺冷著眸子看著他,鍾九頓感身後一陣涼颼颼的,悻悻笑了一聲:“我先去做事兒了,事情有結果再來~” 鍾九腳下跟抹了油一樣,匆匆往外頭跑去,差點一頭撞在屋外端著茶的人身上,瞧清了麵前的人,他差點喊出聲音來,但又覺得失禮,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滿懷歉意道:“周、周夫郎。” 周哥兒朝他點了點頭,沒說話,鍾九連忙識趣的往大門口去,背著周哥兒在自己嘴上拍了幾個巴掌,碎碎念叨:“早知道就不說那一番話了,周夫郎往後還不恨透了自己。” 看著人走遠,周哥兒斂起眸子盯著茶,聽見大廳裏有動靜,他端著茶連忙轉身朝廚房去。趙淺和鍾九的話他自然是聽見了,他一邊相信趙哥不是那樣的人,腦子一邊又浮現出些閑言碎語。 男子都沒個好東西。 哪個男人有錢了不變化的。 男子都喜歡年輕貌美的,剛開始是很喜歡你,往後日子久了膩味了,也就那樣 每天在麻將鋪子裏,這些言論和搓麻將的聲音一樣大,現在他腦子裏特別亂。原本趙淺看了那幾個女子幾眼他心裏本是什麽也沒有的,可是他背著自己叫鍾九去打聽她們幹什麽。 他站在廚房裏,眉頭緊鎖,下人們見他的臉色也不敢上前去,他想的更是出神,忽然腰上伸了一隻手纏著他,心裏一驚,茶打翻在他的手上。 “小心點兒。”趙淺嚇了一跳,連忙拉過他的手,還好茶水不是很燙,但是手指上很快還是出現了個紅印子。 他拉著他的手下意識的在嘴邊吹了吹:“怎麽了,燙著沒?” 周哥兒怔怔的看著他,囁嚅著唇:“趙哥” “嗯?還在生氣啊?” 趙淺光顧著心疼他被燙著的手,沒注意到周哥兒的神情從懨懨忽然轉變成了堅定,等他抬頭時,人早已恢複往昔的模樣。 “出去吧。”周哥兒語氣溫和,甚至嘴邊上浮現了些笑意。 趙淺眉心一緊,怎麽都覺得怪怪的,卻還是扯出了個附和的笑容。 寒風颼颼的冬夜,趙家大宅裏,周哥兒第一次主動把慕雨送去給奶娘帶著睡,而自己則趁著趙淺出去的功夫,翻箱倒櫃,找出了當初被自己唾棄過很多遍的東西莊清然千裏迢迢送來的禮物~ 他仔細想過了,趙哥對他是真心的,也不會輕易辜負他,當然別人說的也沒錯,男子麵對這一張臉太久了總是會厭倦的,而且自己還是一張冷臉。所以,他自己得做出些努力,要留住趙哥的心,還得靠著自己!一咬牙,他把手裏那件絲滑得讓人看一眼便麵紅耳赤的衣服給換上了! 在平淡無奇的一天裏,趙淺忙完事情,平淡無奇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發現今晚上小崽子竟然沒有在房裏,然後有些高興的去掀床簾子,看見床上的人時,一頭撞到了床沿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摔上了簾子。 驚了一聲:“我這是走錯了地方嘛!” 周哥兒撅在床上,覺得臉已經丟盡了,反正都沒有了臉皮,他心一橫,幹脆伸出一隻手,把站在床簾外的人一把給扯了進去第73章 “阿嚏!” 周哥兒捂著鼻子, 今天一大早起來渾身涼颼颼的, 他就感覺不妙,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就開始打噴嚏了, 鼻塞頭暈,鬧得都不敢抱孩子。趙淺讓人去請了大夫,在這空隙間,又是端茶又是遞水。 趙淺摸了摸他的額頭,輕聲問道:“有點燙手,發熱了。昨晚” 他本想說幹什麽要穿那麽少,但是見著媳婦兒哀怨的眼神後,為了以後能夠再有驚喜, 立馬話頭一轉,把責任歸到自己頭上:“都怪我沒有給你蓋好被子, 這麽冷的天兒。” 這麽一說, 周哥兒的臉色稍微好了些, 他道:“別湊我那麽近, 怕染到你身上了。” “放心吧,一點小發熱傳染不到我。” 他讓小荷又去拿了一件厚實的披風,用來裹在少年身上, 兩人在廳裏等著大夫來, 這會兒還早,估計醫藥館還沒有開門, 得到大夫家裏去請人, 花的時間也就久。等了好些時候, 結果大夫沒來,鍾九倒是先來了。 鍾九被下人引去了大廳,瞧著兩口子恩愛如初,昨兒那一茬似乎沒有發生一般,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有些弱的提醒了趙淺一聲:“趙老大?” 趙淺幫周哥兒整理著衣角,看了鼻尖發紅的人,心疼的揉了揉他的頭發,隨意朝鍾九道了一聲:“打聽的情況怎麽樣,你直接說吧。” 鍾九的瞳孔微微睜大,這不是要讓他又得罪一次周夫郎嘛! “這” “你說便是,少雨遲早會知道。”趙淺閑散的坐在周哥兒身旁,望著一臉婆婆媽媽的鍾九。 “您讓打聽的那幾個女子,我去打聽了,她們是南方一帶逃難來的,本是江南很有名的歌姬,但是南方戰亂,一路奔逃,過了數月才到咱們集市的。” 趙淺眉心一動,縣城集市這一帶偏於西北,因離戰亂的地方遙遠,倒是沒受什麽影響,隻偶爾聽見人說道上兩聲,知道南方一帶的事情,如今已過數月,聽說戰亂已經逐漸平息下來了。 “那你可問了她們今後作何打算?” “幾個姑娘逃難的路上吃了不少苦頭,現在聽說南方雖然戰亂平定,但是卻再無精力回去了,隻想在集市上落腳討口飯吃。” 趙淺一喜:“那是再好不過了!你把她們請到日日鮮,我去和她們談談。記住,動靜小些,切莫引人說閑話。” 鍾九點了點頭,遂又看了一眼一邊的周哥兒,神情古怪,昨兒聽趙老大打聽歌姬的事情,臉都黑了,這遭怎麽半分表示都沒有?而且好好的人咋說發熱就發熱了,難不成是趙老大動了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