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尖兒先生瞅瞅瞪他一眼之後就轉過頭去看這看那，就是不看他的樂瑤，神情變得有些微妙。 半晌後，他跟王昊說：“學弟，方不方便讓我跟我這位未過門的小媳婦兒單獨談談？” 王昊瞅都沒瞅樂瑤，徑直對續堯說了聲“沒問題”，然後轉身就走了。 樂瑤：“？？？” 姓王的你到底是誰家的特勤隊長！ 樂瑤全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瞪著王昊的背影一副恨不得拿鞋底子抽死王昊的模樣。 續堯心底的疑惑更重了。片刻後，他小聲說：“這就生氣了？剛才你不還誇我……大來著嗎？” 樂瑤臉上剛下去的溫度咻一聲又爬上來了：“誰、誰誇你大啊！我是說你尿尿的聲音大！叫你說得這麽邪惡！” 續堯一看小孩兒的反應，越發覺著好玩兒，也越發覺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便朝休息室揚了揚下巴：“走，去休息室說。” 樂瑤一尋思，在外麵的時候他還得繃著，私下裏反倒好說，便幹脆點了點頭。反正續堯也是第一次見他麽，不論他什麽樣，隻要不太誇張，對於這人來說應該都屬正常範疇。 於是樂瑤跟續堯進了一間休息室。 這倒不是續堯搞特權，而是婚配中心自來就準備了兩間這樣的休息室，方便接到婚配令的人在這裏談話和休息。大部分接到婚配令的人都會在來到婚配中心前私下見麵談，加深雙方了解。但是也會有一部分是像續堯和樂瑤這樣的，臨登記當天見麵。 休息室裏還算隔音，但有一半透明，這樣一來既保護了談話隱私，也能一定程度上防止裏麵的人因為談話不合而產生暴力事件。 樂瑤和續堯分坐兩邊，樂瑤盡量大膽地打量了續堯一會兒，問他：“你！”他挺了挺腰板，讓自己看起來稍微更有氣勢一些：“你為什麽變化這麽大？我記得你沒有現在這麽白的。” 續堯看著對麵明明看起來很緊張，卻還非得表現出“我很硬氣！我不怕！”的小孩兒，總覺得這跟他提前了解過的信息有很大差距。 “你什麽時候見到我黑了？”續堯帶著探究審視著樂瑤說，“我還以為迎麵碰見都認不出，你是一點兒功課都沒做。” “做……那還是做了的。”樂瑤想了想，直接從通訊器裏把昨天看的網頁翻出來，他將那張可以用來鎮宅的照片給續堯看，說：“這個人不是你麽？” “四年前的我。”續堯垂眸瞄了一眼說，“撒爾納突襲華夏星的時候某個戰友的通訊器自動捕捉的照片。你膽子倒是不小，看了這張照片還敢出來跟我見麵？” “你是殺敵。”樂瑤說，“我又不是你的敵人。” “是麽？”續堯聞言緩緩向前傾身，一雙鷹隼般的眸子帶著十足的壓迫感，如同盯住獵物一般盯著樂瑤，低聲問：“那你告訴我，你昨晚跑什麽？” 距離一下拉近了那麽多，樂瑤感覺續堯的氣息都撲到他臉上了，灼熱而又強勢的。 這個續堯，他在光腦裏看到的時候覺著像索命的惡魔，可是現在看著又像想吃綿羊的大灰狼。還是那種在吃掉綿羊之前先試圖把綿羊嚇暈的壞·大灰狼。他不禁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然後借著把網頁關掉的機會低下頭，盡量用聽起來不那麽緊張的語氣說：“讓、讓你突然跟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人結婚，你就不想、不想躲？躲是人之常情吧？” 續堯的身體又往前傾了一些：“那現在呢？還想躲麽？” 樂瑤搖搖頭說：“不、不想了。” 其實還想，但是不能這麽說。華夏星現在仍然屬於塔羅帝國，但也不是誰都能想去就去的。而就眼下來說，續堯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續堯又目不轉睛地看了樂瑤一會兒，見他仍然不敢看著自己，耳朵尖還紅著，便弓起中指在茶幾上敲了兩下，沒頭沒尾地說道：“燕傑，讓登記人員過來一趟。” 通訊器裏第一時間傳出一道男聲，卻是帶著一絲意外的：“為什麽啊續哥？” 續堯說：“登記。” 對麵這時“咣當”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掉地上了，緊接著傳來“劈裏啪啦”，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大約能過了能有七八秒，才有了正常回複：“收到！馬上！” 登記人員來得很快，是個beta姐姐，她來了之後給了續堯和樂瑤每人兩張紙製表格讓他們來填，隨即問他們要不要體檢。體檢是免費的，且自願選擇，可做可不做。不做的話隻要在表格上簽字說放棄體檢就可以了。 續堯問樂瑤：“做麽？” 樂瑤說：“做吧。”萬一他們兩人之間誰有什麽問題呢？免費的，不做白不做。 beta姐姐說：“那請二位跟我來。” 續堯和樂瑤被帶進體檢室，分左右兩邊一人進了個小隔斷。之後大約過了五分鍾續堯就從體檢室裏走了出來。但是樂瑤卻一直沒檢完。樂瑤聽到門口續堯跟alpha體檢員的對話聲，問他的體檢員：“請問為什麽他那邊那麽快，我這兒要這麽久啊？” 體檢員是個beta阿姨，笑說：“因為你還擔負著孕育新生命的偉大責任啊，所以檢查的項目要比較多一些。” 樂瑤登時嘴角一抽，不再吱聲。 beta阿姨在婚配中心工作近二十年還從沒檢過這麽好看的omega男孩，栗色的碎發白皙的臉蛋，一雙眸子燦若星辰，有點不安地看著你的時候就像隻剛脫離媽媽照顧的小鹿。一開始聽說這是樂斐山上將家的大兒子，她還擔心他很不好相處，因為外麵都傳這孩子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罵人。哪知他一來就問好，而且說話還很有禮貌，於是她不由又多說了兩句：“這沒什麽好害羞的。你和續將軍的基因都這麽好，將來一定能生出很多特別優秀的小寶寶。” 樂瑤隻能尬笑，說了聲：“謝謝。” beta阿姨這下沒再說什麽，繼續幫樂瑤做檢測。而檢測完畢的續堯則又回到了之前跟樂瑤談話的地方。隻不過這一次多了他一個下屬，也就是之前在通訊器裏手忙腳亂那個，名叫“燕傑”的。 燕傑黑發黑眸，戴著一幅黑框眼鏡，是個眉毛與蠟筆小新同款的beta男生，同時也是個技術頂尖兒的黑客。他瞅瞅門口，發現還沒人過來，小聲說：“續哥，你確定今天要登記？這位樂三少爺風評可是很不好。” 續堯手裏把玩著之前用過的智能筆：“你說的這些我知道，不過我剛才接觸的時候發現他的表現跟我們之前了解到的不同。” 燕傑還是不放心，略一猶豫說：“萬一是裝的呢？網上有很多他的視頻，給你看看這個。” 燕傑直接對準通訊器說了一個指令，通訊器立時幫他搜索到要找的那條視頻，並將這視頻選了個不會被外麵的人看到的角度來播放。 這視頻應該是拍攝在秋季，並且是從側麵偷偷拍攝的。樂瑤穿著黑色的緊身皮衣，滿臉笑容地把一個長得頗為高大的男生騙到樹林，然後讓一堆人圍著那個男生打。最後把人打得滿臉是血，樂瑤踩著那人胸口說了句什麽就走了。 續堯把畫麵定格在樂瑤衝著那人冷笑的地方，一時沒說話。他懂唇語，他知道樂瑤說的應該是“下次再敢隨便提老子老子撕爛你的嘴”！ 燕傑說：“這個視頻我鑒別過，沒有任何造假的成分。後來我也了解過，這個被打的男生不過是跟同學聊天的時候隨口說了句樂三少一看就基因好，肯定很能生。當然在人背後隨意議論是不好，但是這個男生因為這事住院三個多月。續哥你說這樣的一個人，你把他娶回家，靠譜嗎？” 續堯關了視頻，腦子裏回憶了一下今天所有跟樂瑤對話的片段，微微眯了眯眼說：“他才二十歲，如果真像你說的城府那麽深，那我倒更想好好了解一下。放心，如果確實有問題，那我就親自教教他怎麽做人。” 燕傑無語：“可是你明知道有人在你們的婚配信息上做過手腳。萬一……” 續堯冷冷掃了燕傑一眼。 燕傑立時閉上嘴巴不敢言語。不多時，外麵便響起了踹門的聲音。 樂瑤本來是想敲門的，但是敲門太過禮貌根本不是原主會做的事情。如果是原主，那肯定是直接一腳踹門而入。可他沒那個狗膽，就幹脆折衷，踹門以表示自己的囂張還在，但又不會暴力到一下踹開。 續堯過來將門打開：“做完檢查了？” 樂瑤一看到站那兒就跟一堵牆似的續堯，反射性地崩直身體：“嗯！他們說要半個小時之後才能出全部結果！” 續堯：“……”說話就說話，表情那麽用力做什麽？ 續堯讓身：“那就進來一起坐會兒？” 樂瑤尋思著，萬一他要回不到五百多年前的地球，那多半還是要跟這些人長時間接觸的，便就同意了。而他進來之後沒多久，去給樂斐山匯報事誼的王昊也回來了。幾人隨便聊了聊，多數時候是在說以前王昊和續堯在軍校的時候。他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都特別避開了樂瑤的問題，而就這麽著，半個小時倒也很快過去。 體檢處的一名小護士過來說：“續將軍，小樂先生，你們的體檢結果出來了，胡醫生請二位過去一趟。” 續堯一聽便知肯定是有什麽問題，不然那名醫生會過來親自跟他說明。但既然沒來，而是叫了小護士請他和樂瑤去，那就是有不方便對外人講的事情。 樂堯也不知道什麽情況，就跟續堯一起進了醫生辦公室。誰知他們剛一落座，胖胖的中年男醫生就說：“二位的檢查結果出來了，續將軍這邊倒是沒什麽問題，各項數據都十分優異。但是小樂先生這邊有點情況。他的otr數據過低。” 續堯問：“otr數據是什麽？” 醫生說：“otr數據代表omega的腺體綜合健康指數。小樂先生的otr指數已經比最低健康值低出百分之七十。恕我冒昧，小樂先生近期是否服用過什麽特殊藥物？” 第4章 結婚登記 特殊藥物，樂瑤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原主逃跑時吃的腺體損壞違禁藥品，因為除此之外原主近段時間也沒吃過什麽特殊東西。 樂瑤仔細回憶了一下，原主吃完這個藥之後，一開始沒什麽反應，隻是覺得自身的信息素味道好像變得特別淡了，幾近於無，他逃出去也沒被人發現。 後來頸上的腺體開始發熱，然後又轉成針刺似的疼，一點點的，疼痛蔓延至整個身體，等到他跑到林子裏的時候痛到直接暈過去。 現在想來，當時能那麽順利逃出去肯定也是有某人助力。 續堯一直觀察著樂瑤的表情。而胡醫生見樂瑤麵色逐漸蒼白，似陷入某種回憶裏，顯得很有些難受的樣子，輕聲又道：“小樂先生？” 樂瑤猛地回神：“啊？” 續堯說：“胡醫生問你，近期有沒有吃過什麽特殊藥物。” 樂瑤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醫生，我能先問下這個otr指數低，會對我有什麽實質性的影響嗎？” 胡醫生說：“當然。otr指數整體過低首先意味著腺體處於非健康狀態，而您的ort各項數據證明您的腺體在未來的時間裏極有可能會出現信息素分泌量異常，發情周期異常等情況。這樣一來會對您的……”胡醫生看了續堯一眼：“可能會對您的另一半產生過強的吸引力，或者無法產生足夠的吸引力而導致不容易受孕，還有您自身情緒不穩定等等。其次，一般來說每個omega在第一次發情之後，他/她的發情周期都是相對穩定的，每年上半年和下半年固定某個月的某一段時間。但是您可能隨時進入發情期。您能明白我的意思麽？‘隨時’，這有時候意味著危險。” 樂瑤當然明白，明白得快氣哭了。 他深吸一口氣問：“那請問這個問題可以治療麽？” 胡醫生說：“可以是可以。但是正如人老了之後怎麽也不可能從回新生時一樣，這個腺體也是隻能夠通過治療手段使其相對更有活力，但恢複到從前的狀態，這是不太可能的。” 這會兒樂瑤真是把江欣朵剁了的心都有了。 信息素分泌過低，不容易產生吸引力，這他倒不在意，但是萬一信息素分泌過強了呢？！還有如果真的隨時可能進入發情期，那豈不是說明他以後要時時跟續堯在一起？！不然萬一突然發情，那他怎麽辦！抑製劑那個東西也不是總能用的。 續堯也考慮到這個問題，但是他更好奇樂瑤到底吃了什麽藥。 胡醫生也想知道，但是樂瑤沒有第一時間提，再加上這種東西都是違禁藥品，市麵上一直嚴禁，所以要追究起樂瑤為什麽吃了這東西——雖然他當時是向樂瑤提了問題，但是他確定樂瑤吃過。隻不過對方身份特殊，他也不好再問下去。 胡醫生說：“總之目前就是這麽個情況。二位可以出去再商量商量，因為像這種情況你們是有權對本次的婚配結果提出反對的。” 樂瑤正鬱悶著，聞言也沒多想，下意識地說：“好，謝謝您胡醫生。” 胡醫生略意外地看了樂瑤一眼。都知道這位最近到期要被婚配，也聽說特別難相處，可怎麽看起來一點也不難相處？ 樂瑤說完就出去了，續堯留下來問胡醫生：“這結果還有誰知道？” 胡醫生說：“目前隻有我一個人。” 有些事是需要保密的，更別說在這裏被婚配的都是基因優異人群，大都有一定社會背景，所以檢查結果向來都是隻到醫生這。 續堯點點頭：“這件事有勞胡醫生保密，我不希望有第四個人知道。” 胡醫生對上那雙滿是煞氣的眸子，瞬間感覺後背發涼，忙點點頭：“您放心，我明白。” 續堯：“多謝。” 胡醫生連連擺手，對於這位閻王爺的事跡，顯然也不陌生。 樂瑤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之後，沒看到續堯，便知道續堯肯定是跟胡醫生有話說。而他猜測，這華夏星他很可能無法靠跟續堯結婚來去了。 這裏的人很重視繁衍問題，特別是alpha們，好像骨子裏天生就對養育優秀的後代這事十分重視。續堯那麽厲害個人，肯定也不例外。可他現在這個身體，變數太多，續堯隻怕是不能接受的。可他該怎麽說才能讓續堯不管結不結婚都帶他去華夏星？還有他結不成婚，那抑製劑又該怎麽辦？ 樂瑤在等候區的走廊上咬著外衣袖子，來回踱步。走廊的盡頭還有一道門，出了那道門才是大廳，而此刻王昊和燕傑應該是留在休息室裏，所以目前走廊上隻有樂瑤。 樂瑤今天穿了一件純白色的薄外套，下麵是條淺色的牛仔褲，搭著那張白皙精致的麵容，幹幹淨淨的樣子一看就是個學生。可那擰起來的眉頭瞅著好像比孩子考試得了零蛋的家長還愁。 醫生辦公室的門是智能電子拉門，靜音效果不錯。續堯出來之後也沒發出什麽特別的聲音，樂瑤就沒有第一時間感應到。於是續堯就門在門口靜靜地打量了樂瑤片刻。 “在想什麽？”直到樂瑤從另一頭又走回來了，續堯一把攔住樂瑤的去路，“怎麽一副被人欺負過的樣子？” “在想……”樂瑤一咬牙，“在想我們要是不能登記，那我還能不能跟你去華夏星？” “你很想去華夏星？” “嗯。” “為什麽？”續堯一錯不錯地看著樂瑤，似是要把他的每一絲表情都收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