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謝暄家的大門開始,林司念就一直在思考今日謝暄親自為她披狐裘的行為,到底是什麽意思。


    若是換做在京城,她有不懂的事情還可以問問春娘,但是在這裏,周圍的親信都是些大老爺們,竟然沒有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女兒家。


    早知道這樣,出征之前,她就應該把春娘或者沛菡也帶上了。


    林司念騎在馬上,輕輕歎口氣。


    跟在她身旁的副官問道:“將軍為何歎氣?”


    林司念側頭看了副官一眼。


    副官年紀不大,今年剛滿二十一歲,是京城一閑散七品文官的長子,名叫魏淞琦,他雖為嫡長子,但是他的母親在他三歲的時候就生病離世了,三年後府上又為他的父親娶了繼室。


    繼室進府一年,就為魏淞琦的父親生下了新的兒子。


    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哪怕這個爹隻是個閑散的七品官員,魏淞琦的這位後娘也將整個府邸的庶務把控的死死的,早就絕了魏淞琦繼承他爹遺產的心思了。


    魏淞琦也是個倔強的,十五歲那年,與他的父親、繼母大吵一架後,獨自一人投了軍。


    他要為自己爭一番軍功,如今魏淞琦身為林司念的副官之一,更是軍中的千夫長,尤其是這一次大勝蠻軍,收服大都城,魏淞琦功不可沒,將來班師回朝,定然會論功行賞,加官進爵。


    想到這些,林司念笑著問魏淞琦:“等回到京城,你小子可有什麽打算?”


    魏淞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嘿嘿笑道:“手下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曾經為手下定過一門娃娃親,等回京有了銀子,手下便去嶽丈家提親。”


    林司念笑道:“你倒是個重情誼的,知道有了身份再去提親,不霍霍好人家的姑娘。”


    聽到林司念這話,魏淞琦卻忍不住感歎一聲道:“不是手下重情誼,實在是手下自小沒有親娘,繼母又不仁,未來嶽丈如今已經是四品的中書侍郎,若我身無長物如何敢冒昧提親?豈不是平白無故耽誤了人家姑娘,讓人家跟著我過苦日子?”


    林司念笑著打趣道:“我們的千夫長心思如此的細膩,將來定然是個疼老婆的漢子。”


    魏淞琦摸著頭嘿嘿的笑。


    笑了會兒,又似乎想起來什麽,問林司念:“對了,剛才將軍為何歎氣?”


    林司念笑著搖搖頭,說道:“沒事,不過是想起了以後。”


    魏淞琦問:“將軍是說回京後?”


    林司念點點頭。


    魏淞琦自然也知道林司念煩惱的是什麽,她這樣的身份與地位,隻要回京,比如會成為各方勢力拉攏的對象,更是幾個成年皇子的聯姻對象。


    可是卷入權利的爭鬥,可不是什麽好事。


    魏淞琦安慰道:“將軍莫要擔心,您率軍打敗蠻軍,保大啟太平,陛下定然會論功行賞,護您周全。”


    林司念笑著點點頭,淡淡應道:“嗯。”


    卻聽到魏淞琦又說:“再說了,咱們不是還有謝暄謝大人嗎?”


    林司念聽到謝暄兩個字,心尖微動,看了魏淞琦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魏淞琦說道:“手下以前在軍中就聽過謝大人的名號,隻是有那麽一點點差,但是如今接觸下來,才知道傳言不可信,謝大人身為陛下親信,願意為將軍帶兵出征黑狼,那必然是對將軍有情誼的。”


    說到情誼二字,林司念又看了魏淞琦一眼。


    魏淞琦笑著解釋,“將軍莫要誤會,咱們都是粗人,說話也直,咱們說的情誼,自然不是普通人之間的男女之情,而是謝大人對將軍才能的惺惺相惜。


    依手下看,謝將軍之所以看重將軍,正是因為欣賞將軍您的才能。”


    竟是如此嗎?


    林司念聽完這番言論,瞬間覺得豁然開朗。


    她笑著說:“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魏淞琦笑的不好意思:“將軍繆讚了。”


    林司念心中卻一片敞亮了起來,都說男人最了解男人,雖然謝暄隻能算半個男人,但是心思跟其他男人是一樣的,依魏淞琦這麽說,謝暄如此的看重她,定然是因為戰友之間的惺惺相惜。


    林司念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這天晚上,林司念睡的很是安穩,一直到卯時一顆,林司念才起床穿衣洗漱,騎馬跟一隊士兵朝大都城的城外飛奔而去。


    城外,謝暄已經一身盔甲,整軍待發。


    他的身後是一萬騎兵跟五萬精兵。


    林司念策馬而來,臨近謝暄,她一緊馬韁繩:“籲——”


    高頭大馬停在距離謝暄五丈遠的地方。


    林司念下馬。


    跟在她身後的幾位將士也隨她下馬。


    想通了昨日的事情,林司念如今再見到謝暄,看他的眼神,就完完全全是惺惺相惜的戰友的關係。


    林司念走到謝暄的麵前。


    見他一身白色盔甲,身旁是棗紅色的大馬,她抱拳,朝著謝暄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將軍。”


    謝暄回禮:“林小將軍。”


    立刻有人端來酒,分別遞到了林司念與謝暄的手上。


    林司念接過酒,對謝暄說:“此去黑狼不可強攻,切記一定要智取,劉將軍行事多謀,定然會與將軍裏應外合。”


    謝暄點頭:“本座知道。”


    林司念又說:“司念祝將軍旗開得勝,先幹為敬。”


    說完,她仰頭將碗中的酒喝了個幹淨。


    謝暄一隻手端著酒,也仰頭喝完。


    跟在謝暄身後的劉哲跟秦禛自然是跟著謝暄喝了碗中的酒。


    林司念走到劉哲的麵前,行了一禮道:“子成還請將軍多加照料。”


    劉哲說:“將軍放心,末將定不負所托。”


    林司念又將目光轉向秦禛。


    秦禛正色道:“司念姐姐,您放心,子成會聽劉將軍的話,助劉將軍一臂之力。”


    林司念點點頭:“嗯。”


    然後按照規定,站在了謝暄的身後。


    謝暄再次倒了一杯酒,轉身對著身後烏泱泱的將士,大聲喊道:“眾將士可願家中兒女再不受戰亂之苦?”


    眾將士大喊:“不願意!”


    謝暄說道:“很好,今日劉將軍出使黑狼,就是為了避免有朝一日,黑狼勢強,攻打大啟,今日本座率領眾將士,為保我大啟的使臣成功出使黑狼,眾將士可願追隨本座,為我大啟的使臣保駕護航?”


    眾將士的聲音響徹雲端:“願意,願意!”


    謝暄道:“好,那眾將士今日便跟隨本座一起,直奔黑狼。”


    說完,他一口喝了碗中的酒。


    將士也拿出腰間的壺,拔下蓋子,將裏麵的酒喝的一幹二淨。


    謝暄翻身上馬,舉起手中大刀,喊道:“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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