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是我的一位幼年時期女友作的。半夜,她打來長電話、語氣熱烈地介紹道:“他是外交官!中文講得跟我一樣好!——認識一下有何關係?成就成、不成就拿他練習英文嘛!”


    我想,女人千般百種,但在愛逛商店和愛作媒這兩件事上,大多相似。此女友是我自幼兒園起的好友,從第一次婚姻中走出來的我即便對全人類都沒有了信賴,對這女友,我還是有一句聽一句的。當然,對於一個年輕的美國外交官我也難按捺油然而生的好奇。


    六點半左右,我在女友的公寓準備晚餐。聽叩門,我迎去,一個大個子美國青年立在門口,頸上的細煉吊著一塊牌子,上麵書著“美國國務wrence.a.walker”。我們握手的一瞬,誰也不會料到這塊進入美國國務院的牌照將會是在我wrence的生命中埋伏了那樣戲劇性的一筆。


    werence的確操著一口標準國語,不時還帶北方人的卷舌音,說“一會”,他是“一會兒”;說“花”,他必說“花兒”。一問,原來他在美國駐中國沈陽的領事館任了兩年的領事。他的隨和,健談,立即衝淡了這類會麵的窘迫。我掛好他的外衣後對他說:“抱歉,我還得接著做晚飯,你先在客廳座一會!”


    他笑著說:“我可以在廚房裏陪你聊天!”


    他於是一條臂斜支在廚房餐卓上,跟我東拉西扯起來,三句話必有兩句會逗我大笑。幽默至此的人,我還是頭回遇見。談了近一小時,我發現不是我拿他練英文,而是他拿我練了中文了。晚餐備好,女友回來,看著已談得極熟wrence和我,打趣道:“我感覺自己是個陌生人,錯闖到別人家裏去了!”


    不久werence和我真成了好朋友。他常領我去參觀各種博物館,從藝術到科技,從天文到曆史。他進每個博物館都免費,因為他每年收入的一部分都捐到各個館中去了。一天,我跟他走過國務院台樓附近的一條街,他神色有些不對勁,那種天生的嬉鬧逗趣,匆然不見了,眼睛裏有的隻是警覺。他對我說:“你最好裝著不認識我。”


    “為什麽?”我納悶地問。


    “我不想讓熟人碰見。”他有些尷尬地說。


    “為什麽?”我自認為自己還不至於使一個並肩走路的男人尷尬。


    他支吾。


    等我們在一個飯館落了座,我仍是耿耿於懷,半打趣問他:“怎麽了,踉一個中國姑娘走一道有傷體麵?”


    他忙解釋,絕對不是因為我。他微鄒眉頭,“你知道,美國外交官是不允許跟共產黨國家的人結婚的。”


    我頭一個反應是:他在胡扯,要不就是逗逗我。


    “有那麽嚴重?”


    “我希望沒有那麽嚴重。不過在我們關係沒確定之前,我還是應該保護自己,也保護你。不然他們會麻煩你的。”


    我想,保護他自己該是最真實的顧慮,美國人嘛,保護自己,是頂正當,頂正義的的一件事。我還是認為他在故弄玄虛,在他們美國人太過溫飽平和的生活裏製造刺激。


    我笑了,對他說:“你是猜?”


    “不是,是也不會告訴你。”他睜著誠實的藍眼睛。


    “那你肯定是!”我靠回椅背,感覺麵上的笑容已狡黠起來。


    “真不是!”他又急又委屈。“是的話,我決不會答應去見你!我隻是一名普通的外交官!美國在五十年代初製定了外交官紀律,跟任何共產黨國家的公民建立密切關係,都要馬上向安全部門匯報。”


    我又對著他看了一眼,才認定他不在開玩笑。“那就不要和我建立密切關係。”我說,帶一點挖苦。


    “我想辭職。”他說。


    我吃一驚:“值得嗎?”


    “我寧願犧牲我的職業。”他說到此沈默了,似乎在品味這場犧牲的意味。對於精通八國語言的三十二歲werence,做外交官的職業,應該是種最合理的選擇,甚至是僅有選擇。他天性愛遊走,著迷於全世界的各種人文,地理,辭去外交官的職業,無疑是一種不得已的放棄。


    “就沒有其他通融方法了嗎?”我問,焦慮起來。


    他笑笑:“我辭職,比他們把我踢出來好。”


    幾天中,我腦子裏一直盤旋著這個問題:難道我和他的結合必須以他失業做代償嗎?難道他在我和他的事業之間必須做一場哈姆雷特式的“tobeornottobe”的決擇嗎?好在和我們並不在一個城市,我的學校在中部,距離可容我將這事冷靜地思量。我倆都想安安穩穩相處一個階段,一方麵加深相互間的了解;一方麵,他必須暗中聯係工作,一旦外交部向他發難,他不至於加入失業大軍。


    一年後的一個下午,我如常來到學校,一進教室,幾個同學眼神異樣地看著我。我是係裏唯一的東方人,所以習慣了。然而這回卻不同。課間,一個年紀小的男同學跑到我身傍來:“你幹了什麽?”


    我反問:“我幹了什麽?”


    “上課前有個fbi的來找係主任和幾個同學談話,調查你的情況!我估計他是反間諜部門的……”


    那麽就說,我正被懷疑為間諜?我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肯定自己什麽也沒幹過?”他又問我,故意壓低聲,還機警地四處看看。雖然他們常在法律邊緣挑釁,但真正讓fbi操心的時候還不算多。


    “fbi怎麽會知道我?”


    “聽說是因為你的男朋友,是他將你的資料提供給他們的!”


    回到公寓,我馬上werence電話長途。的確是他供出了我。在不久前的一次外交官安全測試中;他在表格中填了我的名字和我的背景材料。在他對我倆關係中;他老實巴交寫上了“趨向結婚”。


    “你沒必要現在就說實話!你不是在征取被派往羅馬”我急問。


    “我們宣誓過:對國家要百分之百的誠實!”他答到。


    電話中他還告訴我,剛填完“安全測試”表格,他便收到去羅馬的委任書。我早了解到他對羅馬和意大利的向往。他興奮地開始計畫,他將帶我去看那些建築,那些博物館;他還告訴我,他的意大利語已通過了考試,但他仍找了位私人教師,個別輔導他的口語。我的心似乎鬆下來,也許美國在冷戰時期立的規章已名存實亡,我werence的關係或許不會給他的事業帶來太大的害處。我告訴他,隻要能保他保住外交官的飯碗,我不介意fbi的打擾。


    “fbi?”他吃驚道:“他們找你幹什麽嘛?”


    “他們不是根據你提供的資料調查我嗎?”


    “不可能!我的安全測試表格是國務院安全發的,fbi絕對沒有可能拿到它!”他疑惑到:你是不是聽錯了,把別的安全部門當成fbi?即便是fbi,也不會這麽快——我剛在表格上填了你的名字,他們已經找到你學校裏去了……”


    我說當願我聽錯了,還希望這是那些男同學跟我開玩笑。


    然而,就在當晚,我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是個十分和氣的男聲:“……別緊張,我是fbi的調查員。”他說:“請你明天上午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好嗎?”


    我答應了,心突突直跳。這個約會辭令已很不美國化了;男人約見女人,首先該問女人何時最方便,由人決定時間,地點。掛上電話不久,鈴又響了,拿起聽筒,竟然還是那位調查員!這次他一字不提我werence,天南海北跟我聊起來。他的中文帶濃重的山東口音,我很費些勁才聽懂。他的話題漸漸轉向他的小女兒——一個從南韓過繼來的小女孩。整整一小時,他在與我探討這個三歲的小姑娘的心理與行為。我隻得捧著電話認真應付他,心裏明白他的“閑話”不閑。


    第二天上午,我準時來到fbi的辦公地點,卻不見任何人在會客室等我。十分鍾過去,從側門走出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以標準的中文對我說,約見我的那位調查員生了病,隻得由他來代替來與我談話。我跟他走進一間很小的房間,裏麵的陳設一看便知是審問與被審問的席位,四壁無窗,氣氛單調得嚇人。審問者倒是很客氣,不斷提問,我回答是他就一一往紙上寫。不一會我發現他的提問兜了個圈子回來了,我原本流利的回答,變得越來越吞吐。我發現他在摧毀我的邏輯,而邏輯是我的防衛。我看著他帶有白種人特有的冷漠而禮貌的臉,突然弄不清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


    幾天後,幾個朋友給我打電話,說他們都受到了fbi的盤查,中心內容是核實我的證詞。


    我開始抗議,拒絕跟這個調查員再談一個字。馬上werence那邊感到了壓力。他打電話給我,口氣很急:“為了調查能盡快結束,請你配合一下!”


    “我是個中國人,你們美國要做得太過分,我可以馬上離開這個國家!早就看透了這種事——我父親在共產黨那邊一次次被審查,審訊;我從小到大的生活中,最多的是這種審問的記憶!我以為美國是最自由的國度……”


    “請你忍一忍,好嗎?等我們結了婚……”


    我嚴聲打斷他“我寧可不結婚!”


    werence在那邊頓時沈默了。他意識到我生活中的寧靜是被這婚約毀掉的;我的因為他而失去了躋身於無名之中的安全和自由。我不敢接我的每個電話,每次外出先察看是否處於監視之下。最大的諷刺在於:我是在美國明白了“人權”這字眼,而明白之後,又必須對這種神的權利一再割讓。或許,他們的人權是有種族條件的,對一個象我這樣的外國人,他們以為隻要有一層虛偽的禮貌就可以全無顧忌的踐踏過來。


    werence在電話上流露出懇求的語氣:“你一定要忍耐,就算為了我,好嗎?”


    我答應了,我已意識到在這裏做外國人是次等人種;次等人的人權,自然分量質量都不足。


    轉而,他興奮的告訴我,他已收到了美國駐意大利使館的歡迎函,以及他的職務安排,住房,津貼計等等。我想,也許我的忍耐會給我倆帶來美好結局,那就忍吧。


    半個月過去,那個帶山東口音的調查員再次露頭。他請我去他的辦公室會談,卻再次遲到半小時。此調查員先生四十歲左右,個不高,有無必要都張嘴哈哈大笑,有種真的山東豪爽。當你看到他油滑的灰眼睛時,知道他的心根本不會笑。


    “請坐請坐,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他哈哈道。


    我不置可否。


    “怎麽樣,你werence什麽時候結婚?”


    “還沒有計畫呢。”我笑笑。


    他裝著看不見我臉上的疲憊,和掙紮著壓下去的反感。


    又是一間不見天日的小屋。他開始問我父母的出生年月日,以及我自己在哪年哪月哪日做了哪件事。我仔細地一一對答,一個數字上的誤差就會被認為是謊言,謊言可不容易精確地重複。


    “這個問題,上次那位調查員都問了四遍了!”我終於苦笑著說。


    “是嘛?不過我是頭一次問,不是嗎?你的每件事對我都是聞所未聞!”他搖頭晃腦地用著成語。


    我突然意識到,上次他根本不是因病失約。他成心讓那個年輕調查員先盤問我,目的是找出我兩次答對中不相符的地方,那將是他們揭開我真相的索引。


    問答還算順暢。我有什麽好瞞呢——出身於文學家族的我一二歲成為軍隊歌舞團的舞蹈演員,二○歲成為小說家,祖祖輩輩沒出現過政治人物的家族繁衍到我,政治觀念已退化到了零。


    “isyourfatheramemberomunistparty?”


    他突然改成英語問。我明白他的用心:他想製造出無數個“冷不防”。我在母語上的設防,可能在第二語言中失守。一瞬間猶豫,我說“是的。”


    問答有順暢起來,如此持續了半小時,他無緣無故再次山東味十足的哈哈大笑起來,說我的合作十分理想。我心鬆弛下來。他一麵收拾桌上的卷案,一麵不經意地對我說:“有件小小的事還得勞駕你協作。”


    “什麽事?”


    “假如我們要你做一次測謊試驗,你是否會答應?”


    這太意外了,我企圖看透他似的瞪大眼。


    “絕不會費你太長時間,”他開導我,“這樣可以大大加速調查進程。”


    一時間我想werence的話,“請一定再忍耐一下,就算是為了我!”


    晚上我在電話上冷靜地告werence,我接受了做測謊試驗的要求。他在那邊炸了:“你怎麽可以接受這種無理要求?!這簡直是人身侮辱!隻有對罪犯嫌疑才可能提這樣的要求!”


    “那我怎麽辦,你以為我情願?”我氣惱並充滿委屈。


    “我要起訴他們!這已成了迫害!”他衝動地喊起來。


    “讓他們測驗好了。我反正句句是真話,怕什麽?!”我也大起聲,心更委屈,覺得自己忍讓至此,他倒毫不領情。“這不僅侮辱你,也是對我的侮辱!你不該答應!”


    我搶白道:“我也不該答應你的求婚,不該到這貌似自由的鬼國家!”我一吐為快地說。


    我掛斷電話,獨自坐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一種寄居異國的孤獨感頭一次那樣真實可觸地浮現了。原來,我並沒有沒有著陸;這個國家不允許我著陸;我仍在一片茫然中孤零零地漂。


    werence第二天突然抵達芝加哥,他很不放心我的情緒。我告訴他,我不願為這場婚姻給他和我的生活造成那麽多麻煩;我不想任何人推測我懷有某種意圖來靠近一個美國外交官;如此推測是對我尊嚴的侵犯,是對我人格的貶低。並且我也看到,我和他之間存在著兩個國家,兩個為了各自莫名其妙的政治目的,勢力範圍而勾心鬥角了將近半個世紀的國家。


    “你別再跟我來往了。”我說。


    “事情不象你想的那麽嚴重,也許這隻是例行的調查。”他安慰我,心裏卻十分沒底。


    werence回去後,打電話高訴我,他赴意大利的行期已定了,他已向上級做了通知:在赴任前期和我結婚。


    “現在沒事了——也許這場調查的結果是令他滿意的,否則他們早就改取消我去羅馬的調令了……”他說,帶著僥幸者的喜氣:“他們再不會要你去做測“謊”試驗了!”


    我也感到了釋然,情緒好轉,與他討論起羅馬的日程來。電話剛擱下,門鈴響了,從窺視孔看出去,我又呆了:來者競是那位矮個調查員。


    “很巧,我散步是發現你是我的鄰居!”他笑哈哈說道。


    第一個直覺便是:幾天來他監視了我werence的行動。我讓他進門,讓他以瀏覽為名偵查了我房間的一切。


    “最近你忙什麽?”我問道。“很忙。”他答非所問。


    “是不是你們必須創造一些事來讓自己忙?”他看我一眼,大概在琢磨我的出言不遜是出於我的壞的英文還是我的壞的教養。“對了,我上次忘了告訴你日期,”他說“你是不是已經答應了——就是那個測“謊”試驗?我想請你去填一張表,簽個名,表示自願做這個試驗。”


    我也不看他,忙說:“好的。”心想,事情還能壞到哪兒去,壞到頭,不就改好了?


    幾天後,我卻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那人介紹到:“我是外交部安全部的,我可以和你談一次嗎?”交談開始前,告訴這位友善得多的先生,fbi已無數次向我提問過。“fbi?”他大吃一驚:“這件事與他們有什麽相幹?這屬於外交部內部的安全問題……fbi怎可能知道這件事的?”他逐漸顯得憤怒和困惑,“你有把握這些人是fbi的?”


    “我去了他們在芝加哥的總部。”我說。“活見鬼,他們有什麽權利幹涉外交官的安全審查?!”他睜圓眼睛,向我張開個巴掌。


    我拿不準他們是不是在跟我唱紅臉,白臉。他帶推敲地說:“我接到上級通知,說你werence宣布結婚,我才來對你們例行調查。完全是例行公事!fbi告訴對你審查的理由了嗎?你不覺得這是很無理的?”


    我搖頭鬆聳肩,我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話,盡管他比fbi少了些警察氣。對話完畢,我問:“下次談話在什麽時間?”“下次?我想我們這次談得很成功,不需要下次了,不是嗎?”


    我長籲一口氣。他送我出門時又說:“看上去很焦慮。千萬別。你們一定會結婚的,一定會一塊去羅馬的,我預先祝賀你們!”


    星期四我上完了課,如約來到fbi總部,坐在待客室那張熟悉的沙發上等待。矮個子調查員滿麵春風的迎出來,手裏拿著一張表格,嘴裏打著慣常的口不由衷的哈哈。我剛要伸手接表格,他卻突然一縮手,說:“我希望著裏麵不帶任何強迫。”


    我無表情地咧嘴,意在表現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大無畏。


    “我希望這完全是出於自願。”他更強調地說。我說我明白。表格被鄭重地遞到我手中。我拿出筆,用力看他一眼。往這張表上簽名的是什麽人?騙子?小偷?殺人犯?沒有比讓一個說實話的人做測“謊”試驗更屈辱的事了。我還是象一切騙子,小偷,殺人犯一樣順從地簽了名。


    到家天已黑,答話機上信號閃爍,我打開它。上麵競werence氣急敗壞的聲音。“……今天下午一點半,我得到國務院通知,我已不再有資格進出國務院大樓!……我去羅馬的委任狀也被撤銷!”


    我不相信自己的聽覺,馬上打電話去werence正憤怒得冒煙:“他媽的!安全部剛剛來人講我馬上交回國務院大樓的出入證……”我立刻回憶起第一次見他時他胸前帶的那塊牌子。“你交了嗎?”我問。“我堅持要他們那收據來,我才交……”


    他口氣越來越急,我怎麽勸他也安靜不下來。從他不太成句的話裏,我完全能想象他最後那個激烈卻徒勞的行動;他接過收據後,將那出入證一把奪回,狠狠用剪子剪成碎片。


    我突然意識到,再我往測“謊”表格上簽字時werence的命令其實已被決定了……就是說,fbi在向我強調這個測試自願時,就知道外交部werence的處置了。為什麽不放過我們呢?”


    我們在電話的兩邊沮喪著,沈默著,感到我們各自背負的國家是多麽沈重,二十世紀末了,我werence的結合還必須經曆如此一幕;似乎古典,似乎荒誕。


    “還沒完呢——我還得去做那個測“謊”試驗。”我說。“讓他們去見鬼!werence說。


    “可我已經簽了名,同意做了……”“從今天開始,他們要在打電話來煩你就直接對他們說:去見鬼!”


    我想這大概werence有生以來最憤怒的一次。他連夜給他認識的一位眾議員寫了信,將此事做了控訴性的陳述。幾天後,眾議員回信了,非常震驚,說無法相信美國競存在著這樣的一條戒規,更無法相信這條戒規真的被用來處理了一位普通外交官的婚姻。震驚之餘,他表示遺憾,因為不能為我們的損失做任何補救了:他所能做的,是在國會提案,爭取改變這條規定,不使任何其他人重複我們的不幸。


    九二年秋天werence和我在舊金山結了婚。他得益於自己的語言天賦,很輕易便在德國政府資助的商會裏找到了工作,並負責西部分會。日子是平靜的,明朗的,但我仍會冒出這麽個念頭:他們真的放我長假了?我身後真的不再會有眼睛,電話上不再用耳朵了?會不會有一天突來個人,有客套又威逼地邀請我去做測“謊”試驗?


    ……誰知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少女小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嚴歌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嚴歌苓並收藏少女小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