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到現在為止平川還是有點茫然,他並不知道自己選擇去神社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但是……既然都已經上車了,那就這樣吧。


    平川也不是沒有思考這幾人是否會圖謀不軌,不過想了想,在現在這個社會,幹這種事需要極大的勇氣,畢竟,違反法律,可是褻瀆神明,畢竟,法律是神的約束,挑戰法律的權威,相當於質疑神的公正。


    除非是窮凶極惡之人,否則誰會去做這樣的事呢?


    小車從考場門口出發,駛上了道路。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平津,後麵那位是宮次郎,和他的學生井上。”司機平津看著前方的路,對著坐到副駕駛位上的平川說道,“我們幾個算是朋友,經常一起去神社那邊,冒昧問一下……小鬼,你也是天忍穗耳尊的信徒嗎?”


    “是的,我叫平川。”


    平津的說話風格很有趣,即便他對平川的稱呼是小鬼,但語氣十分客氣,或許在這個男人的眼中,小鬼和先生、女士一樣,隻是一種普通的稱呼,並不帶有任何褒義或者貶義,隻是一種親近的叫法。


    “剛才那個地方是今年的恩澤吧?”坐在後座的宮次郎忽然開口道,恩澤,說的便是那個考試的名字,神明的恩澤,讓普通人步向更高的階梯的方式,雖然這種考試的正式名是【恩澤儀式理論等級考試】,不過大多數人還是會把它稱為恩澤,“也對,今年是輪到白海了,對了井上,去年是上洛還是還是夜都來著?”


    “您記錯了老師,去年的恩澤是江戶,前年才是上洛。”井上堆著笑回應著。


    “宮次郎啊,你這記憶力不行咯。”平津一邊開著車一邊笑著,他右手單手握著方向盤,左手從一旁的小格子裏拿出一罐口香糖,遞給了平川,“吃嗎?”


    “不用了。”


    “行。”平津自己吃了一粒,便把口香糖胖到了前麵。


    小車很平穩地在路上行駛,在駛入公路之後,速度快了不少,而車輛也多了不少,在這個時候,平川也終於感到了平靜,至少在這個時候,他可以不去想那些煩心事。


    平川有點感激地看了一眼平津,若是剛才順著宮次郎的話繼續下去,免不得問道自己這一次恩澤的成績,那到時候又必須揭起自己的傷疤,雖然他可以撒謊,但是他不願意,天忍穗耳尊是一個樸素的神明,作為祂的信徒,平川不喜歡說謊。


    車上開了空調,吹著平川的臉龐,可能有點冷,不過忍得住,畢竟都搭了順風車,平川也不好意思提出什麽要求,隻好稍稍縮緊自己身體,盡量不被別人看出來。


    平川不想讓太多人注意,倒不如說,來自於母親的注視已經讓他感到痛苦,更多的目光會讓他遭受不住,剛才那些同學的目光本來就已經刺痛了他,現在,現在他隻想好好歇一歇,在這輛車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平川的無聲,平津打開了車載音響。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昨夜,盜取禦津神社的竊賊在天守城東三街道被截獲,竊賊的居民編號為,名為風平達也,男,三十六歲,獨居,在兩日前盜取【界明·禦津子·打刀】後潛逃,在經過警衛廳的追查後,由神使出麵逮捕,風平達也在被處理前劇烈反抗,帶著被竊物品從天守城西十二街一路逃至東三街,最後被神使處理……】”


    “哈,天守城,那地方的神社都有人敢偷。”這時候,宮次郎冷笑一聲,他眼鏡後麵的雙眸露出不屑,“如果實在我們白海,那個小賊連逃出神社的機會都沒有!”


    “老師,我倒是覺得有機會。”井上接話道,“據說禦津神社的祭祀出事了,不過當時還沒有確定,所以……”


    “井上。”這時候,平津打斷了井上的話,這個三十歲的司機皺著眉,看起來很不高興,“我們說過不要聊這件事,不要說這些。”


    “【然而,在神使進行回收的時候,有一惡徒對神使發動了襲擊,造成一名神使殉職,一名神使重傷,隨後惡徒逃跑,並奪走了【界明·禦津子·打刀】,沿著東三街道小巷逃離,當時在場的還有另外兩名嫌疑人,目前不知三人是否有直接關係,且當日周圍攝像頭皆被破壞,因此可以判斷這是一次有預謀的掠奪……】”


    車載音響的廣播依舊在說著,讓車內四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在平津說完那句話之後,宮次郎的麵色陰沉了不少,不過他坐在平津的正後方,所以平津看不見,但是井上就不一樣,井上臉上是平靜,波瀾不驚,他從自己的口袋拿出手機,有意無意般看了一眼,然後瞟了一眼自己前麵的平川,漫不經心道:“平津老哥,還有多久啊?”


    “我看看。”平津看了眼導航,“還有七分鍾左右就到了。”


    七分鍾啊……平川大致算了算,確實,時間對得上……


    “七分鍾啊……話說平津,咱們上次說的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井上,這裏還有外人。”平津看了一眼平川,皺眉道。


    平川能感受到平津身上的不滿,不是對他,而是對他身後的井上,平津聽不懂他們在說的是什麽,他也不想知道,從平津的態度就能夠猜測道他對這所謂的‘這件事’很是不滿,甚至是避之不及,此時井上說的話就像是導火索,準備點燃這沉悶的空氣。


    “剛才廣播都說了啊,那天守城的竊賊被處理了。”這時候,宮次郎開口了。“我以前聽說過,所謂的處理說白了就是當場格殺,說實話我這老家夥這一輩子兢兢業業,還沒見過神使大人出手呢……不過他們的界明刀,一定很鋒利吧。”


    “宮次郎先生,那這也是別人的事情,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呢?”平津說著,瞟了一眼副駕駛位,“我們快到了,準備下……呃!”


    在平津的話還未結束的時候,宮次郎忽然暴起,手中抓著一條領帶,從後方繞過平津的脖頸,向後用力一拉!


    瞬時間,平津的臉漲紅,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鬆開,改為抓向自己脖頸處那不斷收緊的領導,他的喉嚨被擠壓,口中流出陣陣嘶吼。


    “咳……咳咳……”


    但是宮次郎仿佛聽不見,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用力拉著那條領帶,用力向後拉,向後拉,仿佛那條領帶關係著自己的生命!


    “平津!你真的想讓我們去送死嗎!”宮次郎怒吼著,“褻瀆神明的罪,不止是你我能夠擔得起的!我和你不一樣啊!我還有老婆!我還有孩子……”


    失去了平津的控製,車輛失去方向,在人們的怒罵、急刹車的銳鳴和車喇叭聲中前行,猛然向左,下一刻又衝向右邊——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會……


    平川驚駭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怎麽回事,剛才這幾人不是聊的還好嗎?為什麽忽然就動手了?!而且從宮次郎下手的狠厲來看,他明顯是奔著殺了平津去的!


    緊接著,卻是有第二道聲音喊道:“老師!我來幫你!”


    隻看見井上咬了咬牙,居然一同抓住了那條領帶,用力向後拉!


    在這場景的衝突之下,平川頓時愣住了,不知所措,仍由那兩個人拉著那條領帶,仍由這輛車在馬路上亂撞,仍由……那個名為平津的人在自己麵前被勒死。


    似乎隻過去了幾秒鍾,又仿佛過去了幾年,在那條繃直的領帶幾乎撐不住的時候,隻聽見一道清脆的斷裂聲響,平津的脖頸猛然凹陷了一處,青紫色的勒痕清晰可見,還滲出了不少鮮血,他的眼球外凸,瞳孔放大,眼睛結膜的毛細血管破裂導致出血,那吐出的小半截舌頭呈現一種紫黑色,還有傷口,他的如勒溝出血,氣管軟骨骨折,又因為那兩人的用力過猛,平津的頸椎棘突也骨折了。


    他垂著頭,一動也不動,失去了生息。


    一股刺鼻的味道從平津的下體部位傳出,再配合他那可以說是慘不忍睹的模樣,讓平川的腦海裏隻有一道聲音在說話。


    那個叫平津的男人,他死了。


    而從宮次郎暴起到結束,整個過程隻有短短的十幾秒鍾。


    而在這一刻,平川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啊……啊……”


    平川本以為自己會大聲喊叫,但當這一刻到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隻會嘶啞,發出那種虛弱的,詭異的聲響,他雙手伸到安全的的位置,卻發現自己怎麽弄都無法打開。


    不對啊……明明我會的啊……為什麽我的手不聽使喚……別抖!打開它啊……


    “砰——”


    什麽東西劇烈碰撞了?啊?啊……原來是我乘坐的這輛車……


    隻見小車正撞上了那圍欄,把石墩防護欄裝出了一個缺口,小車因這股力躍到了空中,在空中轉了兩圈,然後重重摔落到地上。


    平川感受到自己的腦袋撞到了什麽,但他的眼前一黑。


    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隻剩下小車的車載音響還在堅持不懈地播報著——


    “【警衛廳消息,昨夜,三名竊賊闖入白海天忍穗別神社,同樣竊取了天忍穗別神社的【界明·天忍式·脅差】,現在已經發現了竊賊蹤跡,他們乘坐黑色小轎車,車牌號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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