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平澤步不耐煩地放下了喇叭,他看著眼前這一棟破舊的樓房,抽出了火銃,對著不遠處那些悄悄伸出頭的貧民開了一槍,沒打中,不過那聲音也讓那些貧民嚇得趕忙縮回了頭,也帶起了一陣驚呼。


    這一片地區稱為後街道,正如每一個城市的角落,每一片繁華的背後,就是這種光天化日之下的寂靜,後街道,其實便是這座名為白海的城市的最底層,這個名字是白海區的管理機構命名的,沒有別的目的,就是說起來好聽。


    畢竟,相比起貧民窟這種名字,後街道這個名字顯然美好不少,在書寫自己的政績的時候也能讓那張白紙漂亮一些,因此,後街道這個名字便定下了,一直到現在,裏麵的人還是那些人,裏麵的建築還是那些建築,隻不過名字變了。


    警衛廳並不是和諧的警衛廳,即便是在這種機構,也是有小團體的,在成平澤步這一層,便有三個團體,一個,是夜守木荒、齊本龍還有岸邊這種,沒有背景沒有勢力,兢兢業業的最普通的人,一個,是那些在警衛廳呆了十幾年二十年的老油條,平日裏不插手到警衛廳的工作之中,隻領薪水,基本不幹實事的,一個,便是成平澤步這種,有背景,上頭有人,因此身邊有不少狗腿子的,這三個團體基本能夠代表警衛廳中下層的現狀。


    成平澤步,便是讓齊本龍頂罪的那一位的朋友,嚴格來說,在他之前,成平澤步便是那一位的狗腿子,不過,在那一位被齊本龍拎著把刀砍了之後,他便頂替了那人的位置,如此說來,成平澤步可能還需要跟齊本龍說一聲謝謝,畢竟自己現在的位置,某種意義上就是托了齊本龍的福。


    不過他知道,齊本龍不能活著,他需要鞏固自己的位置,至少,在頂替了那個人之後,他需要一次成功來穩固自己的位置,讓身邊的人信服,讓那些老油條敬畏,這樣他才能夠走得更遠,才能夠……在某些時候不被當成齊本龍那樣的人來使用。


    他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而顯然,齊本龍就是一個很好的墊腳石,試想一下,一個殺了十幾個人,殺了三個神使,還盜竊了神明的機密——這樣一個在外人眼中窮凶極惡的人,若是死在自己手中,甚至是被自己活捉,那是多大的功績?


    他並不擔心齊本龍有反抗能力,這裏是後街道的黑醫館,裏麵的那個醫生因為醫療事故被吊銷了執照,隻能淪落到這裏當一個黑醫,不過,畢竟是一個醫者,在後街道還是很吃香的,在一個時不時爆發暴力衝突的貧民窟裏麵,一個能救自己一命的人顯然不值得交惡,因此,這個黑醫在後街道混的還算不錯。


    那也隻能說是不錯,作為沒有背景的貧民,他們最害怕的並不是神使,而是警衛廳,因為警衛廳的人和神使不同,警衛廳的人,是人類,有人類的貪婪,有人類的傲慢,和行動果決的神使截然不同,警衛廳的人更擅長使用下三濫的手段,他們並不在乎時間,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折磨人,因此,後街道的人寧願被神使找上門,也不願意被警衛廳找上門。


    即便隔三差五就會給警衛廳所謂的‘孝敬’,但也沒有多大用處,一些小警員的貪婪,他們拒絕不了,拒絕了,那先前的孝敬就相當於白費了,但接受了,又免不了破財消災,所以現在成平澤步他們在這裏的時候,那些貧民都不敢上來,隻敢在遠方悄悄地看著,生怕一不小心便遭了殃。


    成平澤步今日來這裏,有兩個目的,一,抓到齊本龍,立下功勞,二,在後街道立威,既然以後在警衛廳也算有頭有臉的人,那麽一定要在後街道立下威望,讓那些人敬畏自己,這樣,以後行事才方便。


    畢竟成平澤步還很年輕,二十出頭,不到二十五,外表看起來也還不大,幹淨的黑色短發,精心打理後的警服,他在出任務之前好好看過了,現在的自己看起來不僅英朗,而且充滿正氣,他需要大家看見,這樣,這次的任務才算是完美。


    既然齊本龍都躲到黑醫館,顯然是受了傷,不然早就應該逃出白海了,而且,根據消息,岸邊和夜守木荒也在這裏,這倒是讓成平澤步感到驚喜,本以為隻能抓到一個齊本龍,沒想到還能把夜守木那一派一網打盡,他並不喜歡夜守木,夜守木那些人不會來討好自己,他們隻會守著自己的工作,雖然出任務的時候很賣力,但換一個角度,就是和自己搶前途的人,因此成平澤步不喜歡夜守木荒,但一直沒有機會,不過現在好了,夜守木和齊本龍混在一起,還有一個岸邊,隻要處理得好,絕對能把那些人薅下來!


    “六十秒的時間到了。”成平澤步說道,“闖進去,不用擔心子彈!”


    他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舉起了手中的火銃,看著周圍二十來個隊員:“跟我一起!守好周圍的逃生通道!堵住所有的出口!剩下的人和我一起衝進去!隻要活捉凶手,倒是的功勞大家一起分!”


    “好!!”眾人歡呼。


    他們並不在乎前麵的內容,他們隻聽見了最後一句,功勞大家一起分,功勞是什麽?是名望?是嘉獎?不對!是錢!是財富!隻要任務成功,上麵一定會有物質上的獎勵,這些才是讓隊員感到開心的東西,他們和齊本龍一樣沒有什麽背景,但是又有一顆向上爬的心,他們需要成平澤步這樣的人帶他們立下功勞,這樣他們才能更進一步,有更多的財富!


    然而,就在成平澤步邁出腳步的時候,有人從黑醫館內走了出來。


    是夜守木荒。


    成平澤步並不是很了解夜守木荒,他畢竟來到這個位置沒有多久,在這之前,他都是另一人的跟班,不會去了解別的人,隻會了解自己跟隨的那位今日的心情,亦或者晚上吃什麽,而來到這個位置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了解自己的敵人,在警衛廳,隻要不是朋友,那就是敵人,平日一起出任務的時候可以不理,但在權力的爭鬥之中,他們就是敵人,就是兩頭饑餓的獅子,隻有一方能夠得到勝利。


    “夜守木啊夜守木,沒想到你還敢出來。”成平澤步笑了,笑的很大聲,他似乎已經看見了自己勝利的模樣,“包庇齊本龍,你和岸邊都得進去!”


    然而夜守木卻沒有半點緊張,他撓了撓耳朵,無所謂般:“是你啊……成平……成平什麽來著?你看我這記性,抱歉啊……”


    “你!”成平澤步猛然一瞪,然而他很快便收斂住了,咧開嘴笑著,“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齊本龍在裏麵,現在把他交出來,我還能幫你說兩句話,說不定你們的墳墓還能自己挑位置呢,夠義氣吧?”


    “這麽好?”夜守木挑挑眉,“那把我和伯母埋一塊怎麽樣?我早就很想試試看了。”


    “夜守木。”成平澤步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他用火銃指著夜守木的頭,“你要是想死可以,打不了我給你安一個包庇凶徒的罪名,料想你那幾個同事也不會給你出頭,畢竟你現在幹的事情確實是包庇,齊本龍是一個瀆神者,是一個惡徒,他死不足惜!”


    “收起你那假情假意把,你的目的都快寫到臉上了。”夜守木冷眼看著麵前這二十來人,“不就是為了往上爬嗎?如果我沒猜錯,為了能帶隊出這次任務,你塞了不少錢吧?成平,如果這次任務失敗了……你這些錢可就打水漂了,口口聲聲說瀆神……你對你的神有多少敬畏之心?”


    “我信奉我的神明,我聆聽我的神明的教誨,不像你,夜守木。”成平澤步仿佛被戳到痛處了一般,“當你選擇包庇齊本龍的時候,你的神明在你心中又有多少地位?”


    “我比你更信神,成平,隻可惜你今天要失望了,你帶不走齊本龍。”夜守木向前走了幾步,“我覺得我已經能夠想到你氣急敗壞的樣子了……”


    “少說廢話!”


    成平澤步大喝一聲,一揮手:“一起上!先製服這個人!”


    人群蜂擁而上。


    “我看誰敢!”


    夜守木猛然一抽,隻見一把大太刀憑空出現,被他握在手中,他猛然把大太刀插入地下,之間一圈氣浪震蕩開來,把那些衝向前的人盡數推開!


    【界明·誌都風·一心】


    成平澤步的瞳孔猛然收縮,不是因為那把大太刀,而是因為,夜守木的手中,此時正抓著一個東西——一個金黃色的腰牌。


    那個形狀,那個顏色,那個圖案,隻要是一個櫻島人,就絕對會認識。


    夜守木把腰牌掛在腰間,拍了拍,自嘲似的笑了兩聲。


    他抬起頭,把大太刀抽出,握在手中,一人,守在醫館的門口,身前二十來人,此時卻無一人上前,夜守木向前一步——嘩啦啦地,麵前二十來人全部跪倒,他們匍匐在地上,不敢正看夜守木的臉。


    ——那是神使的腰牌。


    夜守木就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自我介紹一下……三日月所屬……誌那都比神神使,夜守木荒,現在,你覺得你還能把人帶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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