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島·白海】


    【萃白監獄地下·三日月分部】


    【黑幕事件·第一天·正午】


    平川瀧介已經在這個房間呆了將近一天了,自從被帶來這裏之後,在高阪紐乃的問話之後,他便呆在那個地方,他等待著高阪紐乃的回來,等到的卻是母親的死訊。


    嚴格來說,那個時候的母親並沒有死,隻不過,平川瀧介很難把‘那種東西’稱為母親,說實話,那個時候的母親,除了那殘存的屬於人類的大致特征之外,別的地方和母親已經沒有任何沾邊的了。


    當時的母親還沒有像父親那樣被裝在罐子裏,而是在什麽資料室還是什麽地方,在平川瀧介還在等待的時候,便有一個女性過來,三十多歲,穿著白色的科研工作服,黑色短發,當時那位女性手中還端著一個罐子,後來平川瀧介才知道,罐子之中的便是他的父親。


    那位女性的名字是尾村增鶇,挺少見的名字,不過不重要,畢竟尾村增鶇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要不要去見見你的母親?”


    平川瀧介很難把那個人形看成自己的母親。


    那個東西勉強還有人的形態,但是都是由一種黑色的汙濁物構成,而汙濁物之外的衣物已經損毀了大半,倒不如說是布條之類的東西了。


    一把蕨手刀插在那個人形的胸口,如果沒看過的話應該是心髒的位置,母親的心髒並沒有問題,和常人一樣都在左胸,而那把蕨手刀就插在那裏,沒有血液,隻有哀嚎著的黑色汙濁物,平川瀧介能夠聽出來那個人形在哀嚎什麽,畢竟,那些話語實在是刻骨銘心。


    父親在家暴完母親之後,母親總會接著家暴自己,不過和大多數母親不同,平川京紫在毆打平川瀧介的時候總會說話,說的都是相似的話語,在這些話語之中她絲毫不掩蓋對自己兒子的關懷和愛意,是的,關懷和愛意。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平川瀧介就意識到了母親心理的怪異,這個年近四十的女性,對兒子的關懷並不是靠嗬護,而是暴力,是的,暴力,母親的愛意通過暴力的手段來傳達給兒子,不論這個兒子是否是平川瀧介,平川瀧介很相信,哪怕是換一個人來,平川京紫的行動方式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這種怪異的母愛從平川瀧介能夠記事開始,持續到如今,不過在這之後便不會再有了,因為母親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這幅……黑色的汙濁模樣。


    平川瀧介曾不止一次地在腦海之中描繪母親死亡的模樣,他想過一片白色的墓碑,母親躺在玫瑰花的花海上,或者紫色牽牛花上,總而言之,和母親相配在一起的一定要是花,在平川瀧介同樣有些許扭曲的心靈之中,唯有那個時候的母親是最美麗的。


    不過這些幻想終有結束的一天,對平川瀧介而言,這一天便是弟弟出生的那一天。


    血緣關係可以說是人類社會之中最複雜的關係之一,因為在血緣為紐帶的關係之上,寄托了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感,是的,可以這麽說,平川瀧介在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弟弟的時候,即便在這之前他都不知道這是誰,但在看見弟弟的第一眼之後,平川瀧介內心的窗口便被敲響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知道自己需要嗬護自己的弟弟。


    平川瀧介是一個合格的哥哥,如果要仔細推敲的話,平川瀧介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好哥哥,他的弟弟,平川涼介,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在平日裏,平川涼介都是擔任著保姆的角色,或許是因為弟弟年幼,母親那病態的愛意還沒有灌注在弟弟的身上,這樣也好,至少瀧介能夠照顧好自己的弟弟,比如幫他換個紙尿布,給他喂食,隔三差五幫弟弟洗個澡。


    平川瀧介也曾擔心過,若是等到弟弟長大以後,是否也會被這個扭曲的家庭傷害,不過,等到弟弟長大,自己也應該有獨立的能力了,到時候……就帶著弟弟離開吧。


    他確實這麽想過。


    “抱歉了少年,你的母親忽然惡化了。”高阪紐乃蹲下身,握著那把蕨手刀,左右攪動了一下,“她身上的汙染忽然加劇,初步推斷是她心中想要對你進行‘傳教’的欲望壓抑不住,當然……這個想法也有可能不是她的,畢竟那個時候她的大腦已經有一部分不屬於她自己了。”


    高阪紐乃拔出那把蕨手刀,又插了回去,如此反複了幾遍,沒有等到平川瀧介的回應,他便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已經發生的事實我說了也沒有辦法改變。”平川瀧介說道,“既然如此,能讓我回去了嗎?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了,我的弟弟需要我照顧……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你的弟弟……平川涼介是吧,他已經被我們的人接過來了,就在隔壁,我們有專業的保姆幫忙照顧他。”高阪紐乃最後一次抽出蕨手刀,把上麵沾染的黑色汙濁甩幹淨,“你現在還不能夠回去,我們需要以你家為中心,對範圍內進行一次檢查,在檢查結束之前隻能委屈你在我們這裏住一晚上了,如果你想看你弟弟我們也能把他轉交給你,不過他正在接受檢查。”


    “那等檢查完畢之後吧。”平川瀧介看起沒有什麽情緒變化,倒不如說,在父母完全被汙染之後,平川瀧介那扭曲的心靈似乎得到了矯正,他很自然地接受了高阪紐乃的提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再呼出。


    他忽然覺得很輕鬆,肩膀上那壓抑了十八年的重量消失了。


    隨後,高阪紐乃便把他帶來了這裏——這個房間。


    很難想象,在白海監獄的地下,居然還有這麽舒坦的房間,倒也不是說有多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衣櫃,床,洗漱間之類的,總而言之就是應有盡有,若不是沒有窗戶,平川瀧介說不定還會喜歡這裏。


    隻可惜這裏確實沒有窗戶,也沒有必要有窗戶,畢竟這裏是地下,哪怕開了個窗戶也看不到天空,再說了,這裏上麵便是萃白監獄,開個窗戶看監獄聽起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平川瀧介有手機,不過沒有電了,從那一場恩澤之後手機就沒有及時充過電,倉促發生的事情還是太多了,許多東西平川瀧介都來不及帶上,不過平川瀧介對手機的依賴並不大,他早已經學會了一個人打發時間,不發出任何聲音,不讓別人注意自己。


    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天花板,這個房間裏麵沒有電視,不過有好幾本書,大部分都是小說,類別也挺豐富,不過很嶄新,看起來沒有被什麽人翻閱過,他在閱讀這些書,雖然他是躺著的。


    這時候,房間門被人敲響了。


    平川瀧介合上書,下床,打開了房間門。


    “昨晚睡的怎麽樣?”


    門口站著的是高阪紐乃,他扭了扭脖子,對著平川瀧介問道。


    “還好。”平川瀧介回答道,“不是自己的家睡起來還是有點不習慣。”


    “那你可以安心了,你可以回家了……你的弟弟我們檢查過了,他的問題不大,他身上的汙染比你身上的還要少,所以不會有什麽問題。”高阪紐乃說道,“你現在可以收拾一下了,別的事情你一邊收拾一邊聽我說。”


    “……我沒有什麽需要收拾的東西。”


    “哦對,你帶上你弟弟就好,我們有車送你,不過你的父母回不去了,他們的汙染無法挽回,我們不能讓他們離開,所以你可能得一個人帶著你弟弟生活了,需要我們幫你請一個保姆嗎?”


    “……不用。”


    這件事平川瀧介本來就有心理準備,在昨日看到母親那副模樣之後,他便知道母親很有可能無法回來了,以往設想過的情況成真,平川瀧介卻比自己想象中冷靜了不少。


    畢竟,即便父親和母親不在了,他也能夠自己生活,唯一需要處理的便是經濟來源的問題。


    “如果你是擔心生活費之類的,我們會承擔。”高阪紐乃像是知道平川瀧介在擔心什麽,開口說道,“鑒於你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不會清除你的記憶,不過你需要【守密】,如果你對不相關的人說出三日月的事情,我們能夠知道,至於你……汙染你父母和你……還有你弟弟的那個邪神我們還沒有找到,不過你得注意一點……當你看見或者接觸到那個【邪神】的時候,即便你們素未謀麵,你也會確信那便是那個邪神,因為你身上已經有了一點祂的汙染了,對你不會有影響。”


    “……嗯。”


    “這個給你,既然你已經被卷入這個世界了,你也需要一些自保手段。”


    高阪紐乃把一個盒子遞給了平川瀧介。


    平川瀧介打開了盒子,裏麵是一把火銃,和兩盒子彈。


    “每七天你需要來報備一次,直到你死亡。”高阪紐乃說道,“跟我走吧,現在去接你弟弟,然後和你講一下現在的情況……嗯……外麵的事情,比如黑幕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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