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島·夜都】


    漫步在一切都近乎靜止的世界之中,是什麽感覺?


    薇兒現在就是如此,就像是舊時代的默片,沒有聲音,沒有色彩,模糊而緩慢,吱呀吱呀地轉動著,一切物體都被放慢了,唯有她自己還能夠在這一片被放慢的世界中行動,可是薇兒沒有動,她在思考,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承受住這樣的速度,正如現在這樣,到底是別的物體速度被放慢了,還是她自己的速度變快了,如果是後者,她的肉體能不能承受著這樣一份速度帶來的壓力?


    薇兒嚐試著以幾個極為緩慢的速度邁出一步,腳上沒有傳來什麽異樣,於是她稍稍快了一點點速度,還是沒有什麽問題,於是在幾次嚐試之後,薇兒便用正常的速度行走了,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這樣的速度不會給她帶來負擔,可是這並沒有為她帶來什麽安全感,畢竟這並不是她的本意。


    剛才的那一枚骰子,是界明刀自己投擲出去的,不是依靠她的意願被投擲出去的,也就是說,這把刀能夠脫離使用者的限製而存在,在剛才明明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但是現在,現在卻出現了偏差,這是這把刀投擲出來的第三枚骰子,點數五,是誌那都比的風,點數二,是天忍穗耳尊的生長,點數四,便是現在,可是這一次,骰子是自己掉落出來的。


    『星期四,神允許時間流動。數值爆炸性增長,創造出了原初的乳水。』


    這是界明刀給予的話語,第四個點數,時間流動,而也就是在這一枚骰子落地的時候,一切都變慢了,雖然不清楚界明刀為什麽會這麽做,但既然有了這樣的力量,就應該趕緊抓住機會使用,子規剛剛去了哪個方向?她向著,朝著記憶中的方向奔去。


    “薇兒,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但是現在除了我們說的話以外的一切內容都被那個白袍的界明刀扭曲了,所以除了我們口中所說的話以外的一切,都不要相信,不要相信表情,不要相信我們認知之中的現狀,這把刀在改變曆史。”


    耳畔忽然出現的話沒有讓薇兒停下來,而是更加加快了她的步伐,她已經知道子規不是什麽普通的角色,那麽現在,子規已經遇到了問題,所以她自然不能夠逃避,至少剛才子規幫過她,現在她也應該去幫助子規。


    在一切都放慢了的情況下,薇兒奔跑的速度對比起來就快上了不少,她奔跑著,握緊了界明刀,雖然這把刀依舊在她的手中,可是她已經無法放心了,那一枚自己落下的骰子給她帶來了不少的壓力,在這把刀出現更多的變化之前,她要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


    那落下的雨也顯得如此緩慢,在奔跑的時候,那幾乎靜止在空中的雨滴不亂沾在她的衣服上,也沒有就此融入進去,隻是沾在上麵,她距離那便利店也沒有多遠,不到片刻她就到達了那個便利店,而緊接著,她也看見了對峙中的兩道人影——不,不應該說是對峙,因為那個局麵很顯然是子規占了上風,隻見子規的那一根煙鬥卡在了那個白袍的脖頸處,既然如此,那就容易多了……


    不對,那個白袍的手中並沒有界明刀,而且從現在的局勢看來,不論是子規還是那個白袍也都‘變慢’了,那兩人仿佛也失去了顏色,薇兒沒有半點遲疑,握著界明刀就朝著白袍揮了下去。


    可就在她揮落界明刀的時候,身上沾上的雨滴猛然下落,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著她的衣服,讓薇兒失去了平衡,差點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她下意識地用刀架住了自己的身體,但是那些雨卻仿佛有千斤重,而且它們沒有扯爛衣物,反而帶動著薇兒一同朝著地麵摔落。


    ——那個黑袍還活著?


    這是薇兒第一時間的想法,這些雨很顯然就是雨女命尊的權能,也就是剛才那個黑袍神使擁有的界明刀的權能,可是那個黑袍應該消失在了荊棘和藤蔓之中,現在卻又在這個被放慢的世界之中開始行動,為什麽?


    她沒有想這麽多,現在雨滴的下落速度極其緩慢,拉扯她的是衣物上沾染的雨,大多都聚集在了她前身的衣服上,薇兒沒有過多的猶豫,一刀‘刮’向了那些雨滴,刀擦過雨滴和衣物的交界處,把那些雨剝離了衣服,但那些雨卻沒有繼續下落,而是就這麽停在了空中,回到了剛才那樣子緩慢落下時候的模樣,極其緩慢,薇兒沒有再輕舉妄動,她嚐試著不去接觸到那些雨滴,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明白了當下處境的問題。


    固然,雨近乎凝滯,可是雨也是密密麻麻的,薇兒發覺不論自己怎麽動,都有可能會沾染山那些雨,在這個緩慢的世界裏,那些雨在觸碰到她的身體之後就擁有了動力,那麽是否也告訴著薇兒,在這個慢速世界之中,那些人都還擁有著和她一樣速度的思維,在子規和那個白袍,還有那不知道去了哪裏的黑袍眼中,是不是他們的身體隻是放慢了而已,他們的思維依舊活躍,他們的想法依舊如同之前一樣運轉。


    那個黑袍沒有死,那個黑袍還活著,而且,現在的雨還在受那個黑袍控製,因此,那個黑袍還活著……至少,他還在用什麽能力存在著,薇兒記得在這之前那個黑袍可以融入到雨中,那麽現在,這個黑袍是否依舊藏在雨中?這種可能性是存在著的,現在的這一片雨還帶著那個黑袍的意識……


    薇兒很確定那個黑袍本應該死去,在被那些藤蔓束縛,在被那些植物的毒沾染的時候,那個黑袍無法掙脫,哪怕是一點點化為雨水,也會被植物吞噬,那麽,在他的身體被束縛在植物之中的時候,那個黑袍理應是無法掙脫的。


    可是現在這些雨還在黑袍的控製之中。


    薇兒用手腕帶動著界明刀,撥開一片地方的雨,然後又借此擴大整個地方的空缺,現在這些雨依舊是以一種極度緩慢的速度下落,哪怕是刀刃碰到雨滴,也不會如同剛才那樣子猛然墜落,似乎在雨的眼中,界明刀和薇兒是分開的,可若是用手指或者身體的別的部位,哪怕是衣物,那些雨都會瘋狂地拉扯她的身軀,想要把她拖到地上。


    子規和那個白袍近在咫尺,這幾步的路程卻又顯得如此漫長,這一段距離中間的雨滴密密麻麻,剛才用界明刀蕩漾開來的部分也隻是杯水車薪,不對,既然界明刀不會被雨的重量所拉扯下去,那麽就讓界明刀代替自己就好,薇兒調整了握著界明刀的手,瞄準了那個白袍的胸膛,然後把界明刀投擲了出去。


    在界明刀脫離了她的手的那一刻,刀也變得緩慢了起來,那刀的速度可以說和烏龜爬行一樣緩慢,一點點,一點點地接近了那個白袍的胸膛,在重力的作用下界明刀的高度有所下降,但是總的來說,它即將到達的目標並沒有多少偏差。


    周圍的雨急促起來了,薇兒能夠感受到,那些雨以一種十分迅速的頻率震動著,隻可惜,在這個一切都被放慢的世界之中,那些雨也不能夠脫離這一份束縛,不過,有幾滴雨落在了薇兒的身上,幾乎是在相接觸的那一刻雨滴便猛然衝下,不過這一次,不再是拉扯著薇兒的衣物了,這一次的雨,仿佛子彈一樣穿過了薇兒的手臂,最初的一滴落在了她的左小臂上,在接觸的同時那一滴雨就已經出現在了她的左小臂下端,而穿過左小臂的這個過程幾乎是瞬間完成的,而穿過去之後,那一滴雨又離開了薇兒的身體,所以速度又變得緩慢起來。


    第二滴雨緊隨其後,落在了薇兒的左臂肩胛骨的位置,不過這一次左小臂的疼痛感已經告知了薇兒當下的狀況,因此她勉強避開了一點,但依舊被這第二滴雨穿透了一部分的肩膀,她的血液跟隨著雨滴一同流出,和雨一樣,在脫離了薇兒身軀的那一刻,那些血液也變得緩慢起來,於是便出現了這樣的一幕,在薇兒的左邊身子綻放出了兩朵紅色的小花,那些小花凝滯在空中,仿佛永遠不會凋零。


    在被第二滴雨擊中之後,薇兒做出了最為正確的決定——她半蹲下身,雖然沒有避開上方的那些雨水,可是現在,她和雨水之間的距離被拉長了,在雨滴穿過頭顱之前,她的界明刀會先到達那一位白袍的身上。


    這是一場被放慢的死亡,那一把刀緩緩地飛著,穩定,而冰冷,刀尖一點點接近那位白袍,一點點,再一點點,被放慢的時間讓這一場刀的舞蹈變得尤為漫長,所有人的目光都能夠看見那一把刀,但是也隻能看著那一把刀,在不知道多久之後,那一把界明刀到達了白袍的胸口上,刀尖刺破了她身上的白色袍子,挑斷了細繩,隱約露出白袍下的肌膚,然後,刀尖刺破了那一層肌膚,然後是肌肉,血管,神經,骨肉,最後,是心髒。


    所有人停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這一把刀緩慢地、優雅地插入了白袍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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