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德爾·曼德雷斯和弗瑞斯科·卡爾納在房間裏麵等待了好一陣子,都沒看到倫勃朗和奧莉西婭回來,哪怕是去衛生間也不應該去那麽久,不過,門德爾沒有開口,現在不應該催促,如果是為了今日的談判,那麽在談判之前就不應該做出任何會冒犯他人的事情,他就這麽坐著,似乎又覺得這麽傻坐著也沒有什麽意義,就拿起不遠處的點餐牌看了起來。


    曼德雷斯大飯店有什麽飯菜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畢竟他的姓氏就是曼德雷斯,這一層樓的餐牌都是依諾先生自己製作出來的,就連旁邊的配圖也是依諾先生自己完成的,依諾先生很喜歡畫畫,每個月的薪水都有不少是花在了購置繪畫工具上麵,諸如畫筆,顏料,紙,調色盤,還有些別的東西。


    依諾先生專門有一個房間改造成了畫室,他沒有係統地學習過繪畫,倒不如說,依諾先生的繪畫技巧完全是依靠練習摸索出來的,門德爾印象最深的便是大半年前的一天,他親眼看著依諾先生在一張白紙上從無到有繪製出了一道菜,一道從未有人做過的菜,而在繪製完成之後,依諾先生才去廚房把這一道菜製作了出來。


    是的,這一道菜是在畫作之後才誕生的,在繪畫之前,依諾先生完全沒有聽說過,也沒有嚐試製作過這一道菜,他完全就是依靠繪畫創造出了一道菜,再把菜製作,這樣的順序顛覆了門德爾的固有印象,以至於一提起依諾先生的事跡,他就不由得想起那一天所見的一切。


    門德爾·曼德雷斯看著手中的餐牌,這一次的餐牌是以紅色和白色為基調勾勒出來的,很奇怪的是,餐牌上沒有任何菜品的圖片,隻有依諾先生的畫作,繪製的都是那種奇幻的生物,就如同牆壁上的畫作一樣,門德爾又把餐牌翻過去幾頁,依舊如此,不同的生物在每一頁活靈活現,區別於人們認知之中的天使,這些生物哪怕擁有天使的特征,也像是別的怪物,白色在它們身上不代表神聖,反而更像是一種對神聖的褻瀆。


    不得不說,依諾先生的繪畫作品很能夠給予人一種感官上的衝擊,那迎麵而來的扭曲感讓門德爾暗自讚歎,這些繪畫的技藝並不高超,可以說是平平無奇,可就是這一種平平無奇反而讓這些畫作上的生物更帶上了一種詭異的實在感,仿佛這些生物並不是依諾先生想象出來的,而是真實存在的生物。


    “弗瑞斯科,你有喜歡的畫家嗎?”門德爾問道。


    餐牌上確實沒有菜品,這樣別出心裁的設計讓門德爾不由得對菜品會是什麽模樣產生了不少好奇,那些白色和紅色的繪畫作品也充分彰顯了依諾先生作為一個廚師對美食的全部理解,他忽然很好奇,好奇別的人對這些畫作又是什麽看法。


    門德爾自己喜歡的畫家名為愛德華·彭菲爾德,也被譽為海報設計教父,在平麵畫作上的造詣已經達到了某一個極點,門德爾收藏了不少奧德華繪製封麵的雜誌,摞起來放在自己的房間,就在他的書櫃裏麵,那些畫作放到當今可能有些稚嫩或者過時,但不論怎麽說,那也曾經代表著一個人的輝煌。


    “我嗎?”弗瑞斯科一聽見門德爾的詢問,立馬就給出了回應,這個少年不論什麽時候都是如此興致高昂,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讓他有所低沉,“我喜歡弗雷德裏克,弗雷德裏克·雷頓,英倫三島的唯美主義畫家,我最喜歡的是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裏麵的那個壁畫,在我的心中,那兩幅壁畫比《燃燒的六月》更加美麗。”


    “我隻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看來有機會我也要去看看他的作品了。”


    門德爾給予了一個微笑,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現在距離奧莉西婭和倫勃朗出去已經過了十幾分鍾,不論怎麽說,這時間也有點過長了,門德爾本想詢問門口的服務員,可是他又覺得這樣子詢問可能不大禮貌,不如再等等,說不定是奧莉西婭她們遇上了什麽突發事件……不,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就更應該去看一下了。


    不論是休伯倫家族還是卡爾納家族,現在的曼德雷斯都不想和它們產生衝突,今天的這一場談判本就也是為了三個家族之間的合作而促成的,但若是家族派來談判的代表出了事,哪怕門德爾什麽都沒做,曼德雷斯家都會遭到休伯和卡爾納的針對,曼德雷斯家主商業,這也就意味著從權利地位來說,曼德雷斯家族並不如別的幾個家族有底蘊。


    “我去看看依諾先生的進度。”門德爾找了一個借口站起身,這個理由幾乎無懈可擊,他對著弗瑞斯科點了點頭,“請稍等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我和你一起去。”弗瑞斯科也站了起來。


    “……好的。”


    門德爾沒有拒絕的理由。


    “哎哎哎……門德爾大哥你們停了下來?”


    ——門德爾·曼德雷斯推開了房間門,但是他沒有走出去,就這麽站在了房間門口,弗瑞斯科一時沒注意,也差點撞在了門德爾的身上,弗瑞斯科失去了平衡,撐住門框才沒有摔倒,為什麽啊……為什麽門德爾大哥就這麽停住了?


    “後退。”


    弗瑞斯科聽見門德爾這麽說。


    “啊……?”


    “退後。”門德爾向後退了幾步,沒有理會自己身後的弗瑞斯科,以至於弗瑞斯科剛站穩就被門德爾撞了一下,弗瑞斯科這一次沒有控製住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門德爾迅速關上了房間門,他將房間門鎖上,迅速打量著四周,他把目光鎖定在了牆壁上麵的畫作上,那三個紅與白的畫作,門德爾將那些畫作摘了下來,思索了片刻,他把畫作朝下蓋在了桌麵上,讓自己看不見上麵的圖案。


    “門德爾大哥……你在幹什麽?”弗瑞斯科問道,“外麵發生什麽事情了?”


    按理來說,外麵沒有任何慌亂的聲響,也沒有任何嘈雜,門德爾一定是看見了什麽奇怪的事情才會如此……可是,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弗瑞斯科不知道,但現在的事情顯然已經出了問題,倫勃朗和奧莉西婭的遲遲未歸,門德爾忽然的動作,這些都意味著在曼德雷斯大飯店之中發生了什麽事情,足以讓門德爾這位曼德雷斯的下一任領導者都覺得棘手的事情。


    門德爾翻找著整個房間,他不斷拉開那些抽屜盒櫃子,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難看,一開始還是冰冷而嚴肅,現在就隻剩下了麻木和懊悔——櫃子裏麵什麽也沒有,沒有備用的碗和刀叉,沒有餐巾紙,沒有桌布,什麽都沒有,仿佛這個房間本就不需要這些,可是這裏是曼德雷斯大飯店,一個飯店的房間為什麽會沒有這些東西?除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呈上什麽菜品,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呈上‘正常的’菜品。


    “到底發生了什麽?”


    弗瑞斯科的說話聲有點顫抖,但也帶上了不容置疑的堅定,這位卡爾納家族的男孩意識到了現在外界的問題遠比他想想中的要大,不然門德爾絕對不會這樣子,弗瑞斯科身上沒有火銃,作為對曼德雷斯家族的尊重,在進入到曼德雷斯大飯店的時候,他們都把火銃交給了門口的服務員,等到離開的時候才會取走,這也就意味著,現在的弗瑞斯科沒有一個足以防身的武器。


    “【汙染事件】。”門德爾的回答言簡意賅。


    這下,弗瑞斯科的麵色也變得和門德爾一樣難看了。


    作為卡爾納家族的嫡係,他自然是明白汙染意味著什麽:非自然,扭曲,怪物,不明不白的死亡,怪異的慘案,還有【惡魔】。門德爾說外麵發生了汙染事件,就在門口能夠看得見的汙染事件,弗瑞斯科在腦海之中飛速瀏覽自己所知道的知識。


    “……是【人】,還是【場景】?”弗瑞斯科問。


    “都有。”門德爾咽了一口唾沫,咬了咬牙,把桌子上的刀叉全部拿了起來,分了兩把給弗瑞斯科,“幾個被扭曲的人,走廊已經浮現了輕微的扭曲症狀。”


    “具體一點的呢?”


    “三個扭曲的人,外皮被剝離製作成了袋子,裝著不知道什麽東西,生命體征還在,正沿著走廊往電梯方向行走,走廊上有一種類似皮膚的紋路,帶有人類毛發。”門德爾飛速說道,“汙染源不知道,也不清楚是汙染物造成的汙染還是惡魔造成的汙染,沒有看到奧莉西婭和倫勃朗,暫定她們是安全的。”


    “那我們為什麽不出去找她們?”弗瑞斯科拿起刀就要朝著門口衝去。


    “我們無法確定走廊有沒有問題,在沒有做好防護之前貿然衝出去,你想變成那些怪物一樣?”門德爾壓低聲音,“現在的問題是……”


    話音未落,門被敲響了。


    “客人?”服務員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現在可以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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