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星·紐加哥】


    【日出印象】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一日·星期五】


    酒館很是嘈雜,對於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酒館都是嘈雜的,不同的人聚在一起嚷嚷著,或許是在吹牛,也有可能是在聊著最近的傳聞,反正酒館本來就是這樣,這裏又不是什麽高檔的居酒屋或者別的什麽,這裏隻是一家普通的酒館,隻要花上五塊錢,就能夠獲得一杯滿滿的啤酒,那杯子比人的腦袋都要大,正因為這低廉的價格,酒館才如此熱鬧。


    如果您覺得上麵這一段文字看起來有點眼熟的話,請忘記這個想法吧,文字所代表著的隻是一段記錄,不論是字裏行間的編排還是拚湊出來的概念,隻要能夠讓閱讀文字的人明白這一段文字到底想要說明什麽事物,就足夠了。


    卡特琳娜·休伯倫推開了酒館的門,身後跟著的是卡斯勞倫特·喬格尼夫,這一年的卡特琳娜正是她剛開始嶄露頭角的時候,二十歲左右的卡特琳娜穿著一件略顯陳舊的大衣,戴著一頂黑色帽子,在步入酒館的時候,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的雪。


    “瑪麗在嗎?”卡特琳娜·休伯倫隨口問道。


    “老板在工作室。”吧台前麵的侍者回答了卡特琳娜的問題,“需要我去幫您喊一下嗎?這位客人。”


    “喊她一下吧,就說卡特琳娜找她。”


    頓時,四周的視線聚集到了卡特琳娜的身上,那些視線帶著一點敬畏,一點害怕,一點好奇,還有不屑,在這半年來,卡特琳娜這個名字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和她的外表不同,這位女性的手段可以說是狠厲,幾乎是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但是她又能夠讓人服氣,畢竟,現在的紐加哥信奉的就是這點,當你的銃與劍將你的敵人全部殺死的時候,你就是唯一的人了。


    “……剛才她說她是卡特琳娜?姓氏是休伯倫的那個卡特琳娜?”一旁有人小聲嘟囔道。


    “整個紐加哥叫卡特琳娜的人很多嗎?”另一人回答道,“你看她的眼睛,我聽邦尼爾說了,卡特琳娜有一雙鋒利的眼睛,你看著她的眼睛的時候會覺得自己被幾十把刀架著!”


    “真的假的……要不你看看?”


    “我可不敢,你為什麽不自己看?”


    “我也不敢啊。”那人理直氣壯地說著。


    卡特琳娜並不在乎這些對話,這種話語都是無關緊要的,為了建立起屬於休伯倫這個姓氏的威嚴,出風頭這件事就無法躲避,她本就是這個目的,她一直都是這個目的,想要在紐加哥站穩腳跟,就必須讓所有人都敬畏自己。


    卡斯勞倫特安靜地跟在卡特琳娜的身後,不過和卡特琳娜不同,酒館裏麵的客人在看見卡斯勞倫特的時候並不害怕,甚至還有兩個人跟卡斯勞倫特打起了招呼:“中午好啊!喬格尼夫先生!”


    “中午好。”卡斯勞倫特以善意的笑容回應。


    卡斯勞倫特·喬格尼夫,一位醫者仁心的劊子手,酒館之中的人應該都會這麽去形容他,這是一位能夠在子彈之中捧著聖經的男人,他有著遠超於自己年齡的穩重與成熟,還有讓人如沐春風的氣質,他並不是一個正規的醫生,但是他的急救能力在不止一次的街頭械鬥之中救下了人,那些能夠撐著一口氣去往醫院的街頭小子,絕大多數都得到了卡斯勞倫特的幫助。


    正因如此,現在的紐加哥的街頭幫派之中有不少人都對卡斯勞倫特以先生稱呼,哪怕他還年輕,他擔得起這個稱呼,如果說,連卡斯勞倫特都不配被稱為先生的話,整個紐加哥應該都沒有多少人配得上了。


    酒館顯然還沒有完全裝修好,畢竟這一家名為日出印象的酒館才剛剛開業,門口的開業大酬賓的牌子還沒有去掉,那粗製濫造的標牌到現在還能夠撐著也隻能說是質量好,這一家酒館的主人——瑪麗·珍妮——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胸懷大誌地想要在紐加哥建立事業,在發覺在紐加哥想要出人頭地實在是異想天開之後,退而求次選擇了開個酒館。


    卡特琳娜和瑪麗的關係並不算熟悉,她們之間有過幾次往來,名字自然是知道了,稱呼卻沒有什麽變化,卡特琳娜,瑪麗,僅此而已,卡特琳娜看著這還沒有開始布置內飾的酒館,不由得感歎一下,瑪麗的品味確實不錯,哪怕隻有一個雛形,也能夠看出來這個女孩對自己的酒館有一個十分清晰的裝飾規劃。


    卡斯勞倫特坐在了吧台前,他從吧台上拿起了一個橘子,放在手中,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橘子,一種美味的水果,在冬季的紐加哥,這種水果極其難見,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候,能夠在一家酒館的吧台上放一盆隨意品嚐的橘子,更是顯得老板的財大氣粗。


    九年前,也就是一九八零年,五十星的經濟嚴重衰退,作為五十星一部分的紐加哥自然也受到了波及,而一九八一年新上任的總統推行高赤字財政政策,用大規模減稅和增加國防開支來刺激經濟、鼓勵投資,同時嚴格控製貨幣發行量,於是,從八二年開始,五十星的經濟緩緩複蘇,轉入低速增長。


    兩年前的下旬,具體一點就是一九八七年的十月份,五十星發生股市暴跌風潮,即便經濟情況仍較平穩,但財政赤字和外貿赤字仍是經濟的隱憂,不過還好,得益於紐加哥的地理位置和經濟框架,這一場風暴紐加哥可以說是風平浪靜,隻不過,經濟的複蘇並沒有什麽大幅度的起色,哪怕是到了現在,依舊還是冷清。


    “聽說高台桌的那幫人想要對別的國家動手了。”酒館之中的某位客人說著,沒有特地壓低聲音,“我聽說他們想要恢複科威特的主權,準備發動戰爭。”


    “……他們想明白了?”另一人轉過頭,“現在還是在冷戰啊,不打算對付蘇淮廷了?”


    “怕什麽,我聽說蘇淮廷那邊最近也不怎麽樣,前兩天有個電報過來,蘇淮廷的那幫特權階層不是貪汙腐敗來著?前幾年那個誰搞了改革,但是沒有什麽用,反對派都已經毫不遮掩了,可能撐不了幾年。”


    “那我應該說什麽?五十星萬歲!”


    舉起酒杯,在空中碰撞,液體在杯中晃蕩,這是廉價的啤酒,正好適合他們這幫工人,他們在紐加哥建立起一座又一座宅邸,將鐵路鋪在大地上,他們栽下綠植,在一片荒地之上開拓出新的城池,這是他們最為驕傲的事情。


    卡特琳娜也坐在了吧台前,但是離卡斯勞倫特有點距離,她並不打算和卡斯勞倫特坐的太近,她也沒有打算坐的近,卡特琳娜的手肘撐在吧台上,支起她的下巴,那略舊的大衣側邊露出一個掛著的金色懷表,還有她腰間的那把火銃。


    卡斯勞倫特將橘子拋起,接住,再拋起,橘子飛起,又墜下,像是一顆心髒,在名為空氣的血液之中跳動,卡斯勞倫特的麵龐還很幹淨,完全看不出來已經開始步入奔三的年紀,如果把他送到什麽大學之中,應該也不會有什麽違和感。


    他的那一本聖經放在桌上,還算是嶄新的聖經,在聖經側麵還夾著一片用樹葉製作而成的書簽,這就是他的隨身物品。


    “找瑪麗有什麽事情?”卡斯勞倫特開口道。


    “她昨天得罪了人。”卡特琳娜說,“港口,她那出於正義感而攔下來的集裝箱之中裝的是黑雲會的貨品,她現在還拿著那箱子的鎖,看在這幾次的交情上,我來提醒她一句,如果她及時去道個歉可能還有機會,如果她不聽就算了,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不建議你這麽做。”卡斯勞倫特說,“既然事情已經做出來了,她就必須承擔結果,‘實施任何行為都應該承擔相應的後果,沒有任何理由能夠為已經發生的事情進行推脫’,卡特琳娜,我答應你的隻是幫助你建立起一個家族,而不是幫助你這些所謂的朋友逃避災禍。”


    “真希望你幾十年後還能這麽說。”卡特琳娜冷笑一聲,“我已經迫不及待看見你老年時候沒有朋友然後孤獨一生的樣子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在你的葬禮上唱一首歡快的歌,再花錢找十幾個舞娘在你的墳墓前跳一段。”


    “我就當這是你對我的祝福好了。”


    “能把這些東西當成祝福也是你的本事。”


    片刻之後,剛剛離開的侍者回到了吧台前,他看起來有點歉意,對著卡特琳娜頷首:“抱歉,女士,老板現在不在……她可能剛剛出去了,我沒有注意到,抱歉……”


    “你上次看見她是什麽時候?”卡特琳娜皺了皺眉。


    “大概二十分鍾之前。”侍者回答道。


    “在這之前她有什麽安排嗎?我的意思是什麽采購計劃還是別的什麽。”


    “……應該沒有,采購的事情都是我負責的。”


    “看來我們來晚了。”卡斯勞倫特站了起身,“走吧。”


    他將手中的橘子拋給了卡特琳娜:“吃個橘子吧,你又少了一個朋友,怎麽樣,我是該為你慶祝還是為你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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