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腦。


    具體是誰提出來的理論已經不得而知,但顯而易見,這份理論已經化為了實際,將存在於空談的幻想付諸行動,這便是人千百年來一直在做的事情。


    外部腦,又稱為外部大腦、第二大腦,最初的理論是將人的大腦通過克隆技術複製一個,在確保克隆體的生理活動的同時,讓外部腦和本腦進行連接,這樣子就能夠讓人同時擁有兩個大腦,理想狀態下,兩個大腦可以分開獨立思考,在其中一個大腦遭到損壞的時候,不會影響另一個大腦的運轉,這樣,就能夠保證人的大腦受到衝擊的時候,外部腦能夠在最短時間內接手人的思考,作出相應的判斷並且實行。


    不過在後來在實踐之中,他們發現克隆這一條路是行不通的,因為,不論再怎麽去模仿生長環境,克隆出來的大腦總會和本腦有大或小的區別,而這一些誤差就會影響到思想的連接,可以這麽說,哪怕完全模擬出從零到一的生長環境,克隆出來的大腦也是另一個獨立的個體了,從身體控製的經驗,再到下意識的反應,克隆體和本體之間都會有區別。


    因此,他們將目光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將原有大腦進行切分、


    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從最基本的切分來說,要保持人的生命體征的同時將一個大腦切分開來,這幾乎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情,如果要確保大腦的活躍和生命力,在進行切分的時候就不能夠使用麻藥,而切分大腦所造成的疼痛感又足以讓任何人失去意識,暫且不提這個問題,單單是大腦的切分就已經足夠讓人喝上一壺。


    大腦,作為人體之中最精密的器官,任何一點小小的變化都會造成無法想象的後果,因此,外部腦的研究暫停了,缺少實驗材料,缺少自願參加實驗的人,更重要的是,缺少技術,他們無法保證人在這樣的手術之中活下來,即便依靠重金酬謝吸引了不少流浪漢,但用生命堆積出來的技術依舊沒有多少前進。


    而當所有人都認為外部腦的研究停滯或者可以說是終止的時候,摩門接手了全部的研究資料和研究人員,相比起依賴於科技和人本身,摩門提出了一個更加新穎並且沒有人選擇過的方式——利用汙染對人的扭曲來進行外部腦的切分。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並且充滿危險的提議,在經過調查和數據的計算之後,摩門必須認清楚一個事實:如果要依靠汙染來維持外部腦的清醒和活躍,那麽需要添加進切分工作之中的汙染量足以把一個人扭曲成為怪物,一個普通人在這樣的汙染之中有九成的幾率死亡,剩下的一成就是失去人類這個身份,成為徹頭徹尾的怪物。


    那麽,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在被汙染扭曲之後依舊保持著人的思維?


    結果是,有,但很難,具體的經過和付出的代價可以省略,總而言之,外部腦的研究結果是成功的,但成功的不多,在經過幾輪篩選之後留下來的幾位摩門成員,接受了外部腦手術並且存貨下來的,隻剩下了那麽兩三個,而很幸運的……或者說不幸的是,其中一位現在就在這裏,在十一號地鐵上。


    外部腦的作用已經說明過了,它能夠作為第二個大腦存在,兩個大腦可以獨立思考,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女孩的思維被竊取的時候,她依舊能夠說話,因為她的另一個大腦還在運轉,被汙染扭曲之後的身體用白袍包裹,乘客們的大腦在保護他們,認知阻礙讓他們看不見女孩的異樣。


    但,安比莉爾將匕首插入到這個女孩的脖頸之中,這個舉動並沒有超出人的承受極限,因此,在旁人眼中,看到的便是一個黃頭發的女孩將另一個女孩推倒,並且抽出匕首插入到了那個女孩的脖頸之中,緊接著,血從脖頸之中流出,汙濁了地麵。


    “大庭廣眾之中殺人,你就不擔心被抓?”


    “你們摩門會幫我清理幹淨的,再不濟也有影幫我處理。”安比莉爾將匕首一扭,攪碎了女孩的喉管,“我知道你死不了,但你剛才用眼睛嚇我這事我得跟你算算。”


    安比莉爾站起身,把匕首在女孩的衣服上擦了擦,擦拭掉上麵沾染的血跡。


    “你又怎麽確定我不會還手?”喉嚨一片血肉模糊,女孩卻仿佛什麽事也沒有,一旁的十字架拐杖輕輕頂起女孩的身軀,讓她能夠坐起身,女孩脖頸處的傷口沒有任何愈合的跡象,但並不重要,“其實換一個說法,我為什麽要對你動手?我們本無冤無仇,不是嗎?”


    “這句話你自己信不信?”安比莉爾把匕首橫在身前,“在你的思維被我竊取的時候,你就不會放過我了。”


    “說的也是。”少女咧開嘴,“畢竟我大腦之中的東西還是挺重要的,不管你偷到了什麽,我都不能夠留著你,今天應該是我們的初次見麵,你很果斷,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我們說不定能夠交個朋友。”


    “交朋友就算了,這種假大空的話沒有意義。”安比莉爾說,“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請。”


    “你還算是人類嗎?”


    聽到這個問題,女孩的嘴角垂了下去,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聳了聳肩——如果說那個地方確實是肩膀的話,她沒有回答,但安比莉爾也明白了答案是什麽,那個女孩已經不是完全的人類了,那個白袍,應該就是某種壓製住汙染的物品吧,用來掩蓋女孩被扭曲的身軀,那麽,那些眼睛或許也不是真實的,而是另一種認知阻礙,怪不得……怪不得聽不見腳步聲,怪不得那個女孩需要一根拐杖,因為白袍之下本就沒有雙腳。


    ——我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腦海之中竊取的思維依舊是這一句話,屬於女孩的思維不斷重複著這樣一句話,竊取的思維隻能同時竊取一份,安比莉爾想,現在,女孩依舊有一個外部腦正在工作,她的思維沒有停止,很有可能,在某一個時間點,女孩手中的那個十字架拐杖就會開始工作。


    於是,安比莉爾動了。


    “我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這句話並不是女孩說出來的,而是安比莉爾說出來的,聽見這句話,女孩似乎有點驚訝,但緊接著,安比莉爾手中的那一把匕首開始轉動,脫離了安比莉爾的掌控,然後,她動了,一隻手扼住女孩的脖頸,手指嵌進女孩脖頸的傷口之中,另一隻手抓住了女孩唯一露出的那一隻手,阻止女孩握住拐杖。


    向前兩步,把女孩狠狠地砸在了牆壁上,騰出扼住喉嚨的那隻手,轉為了按在女孩的臉上,五指收攏,抓著女孩的頭,朝著牆壁狠狠地撞了上去,一下,接著一下。


    安比莉爾的動手很有分寸,她堅決不讓自己觸碰到那白袍,也不去觸碰纏繞在女孩臉上的布條,這兩個部分絕對是認知阻礙的體現,如果揭開了被阻礙的部分,天知道那些實際的事物會讓她的理智收到多少衝擊。


    而那把匕首,轉了回來,從白袍和地麵的縫隙之間刺入,伴隨著一聲血肉被切割的聲響,女孩臉上的表情怔住了。


    “是不是很熟悉?”安比莉爾露出一抹壞笑,“這句話,還是這個感覺?”


    “……這是摩門的東西。”女孩說。


    ——我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竊取到的話語依舊在腦海之中重複,時間上已經不夠了,很快,那個女孩的外部腦就能夠反應過來,反應過來這個大腦的思維已經丟失,到了那個時候,她的外部腦就會代替她的思維進行對白,這一句簡短的話語就是那個十字架的啟動詞,她知道,安比莉爾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


    這是摩門的東西,是的,那一把匕首是摩門的東西,摩門生產出來的武器,對惡魔特別有效的工具,在知道這個女孩的絕大多數身軀已經被汙染扭曲之後,安比莉爾毫不猶豫地使用了這一把匕首,其實,在這之前她並不知道這把匕首具體的用處,但是,從女孩大腦裏麵竊取出來的話語成為了鑰匙,事實證明,她猜對了。


    “但是……不夠。”女孩說,“還是不夠。”


    伴隨著她的話語,那十字架的拐杖上,一隻眼睛睜開了,緊接著,是第二隻眼睛,第三隻眼睛,第四隻眼睛,然後,眼睛不止是局限在十字架上,不知什麽時候,在空中一隻眼睛緩緩睜開,再往後,又一隻,眼睛布滿了整個車廂,那些眼睛環繞起來,全神貫注著,看著安比莉爾。


    ……該死。


    坐在一旁的李知道不能夠等著了,哪怕安比莉爾和她並不相熟,這個時候她也不能夠沉默,畢竟,現在這個女孩太危險了,哪怕被波及到一點,她也絕對會受傷。


    ——琉璃籠中金絲雀。


    李的手中握住了一條金色的鎖鏈,一道枷鎖從她的手中迸發,刺入到了每一隻眼睛之中,那些枷鎖在這個時候可不隻是拘束的工具,而是利器,那些枷鎖化為了李的羽翼,將一切的眼睛包裹。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車廂的門被砰的一下砸響了。


    “你們幾個,在我的車上打架,有問過我嗎?”一道聲音說,“還是說,現在摩門的這幫小子已經忘了我卡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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