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


    齒輪是什麽?在廣泛的認知之中,齒輪這個詞匯指的是輪緣上有齒,能連續齧合傳遞運動和動力的機械元件,在十九世紀末,展成切齒法的原理及利用此原理切齒的專用機床與刀具的相繼出現,隨著生產的發展,齒輪運轉的平穩性受到重視。


    齒輪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百年,在某一本著作之中闡述了用青銅或鑄鐵齒輪傳遞旋轉運動的問題,約公元前一百年左右,裏程計之中開始使用齒輪,從那些時候開始,齒輪這個詞匯出現在了很多書籍之上,也在很多係統之中得以應用,似乎這個由人類所創造出來的構造物,被人類鑽研透徹,並且發揮出了最大的效應。


    人類圍繞著齒輪這個零件創造出了不計其數的作品,他們將這些機械儀器一點點拚湊起來,基於齒輪這一構造,無數的聯動結構構築出了宏偉的景觀,千百年前的人不會想到,在將來的某一天,隻需要輕輕撥弄,齒輪結構就能夠讓這點力量驅動一整個機械城池。


    不過,在這之前,他們需要想明白一個問題。


    齒輪這個詞匯,和齒輪這一事物本身,到底是哪個先誕生?


    這個問題聽起來應該是沒有什麽意義,齒輪就是齒輪,齒輪這個詞匯指的就是齒輪這個物體,為什麽要分個先後?齒輪被創造出來的時候人們就叫它齒輪,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會是這樣,為什麽要問這麽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呢?與其思考詞匯和事物的關係,不如把時間使用在更加合適的地方。


    聽起來似乎不錯,不過,這種反駁必須要有一個最基礎的共識才能夠成立,那就是人類創造了齒輪,人類賦予了齒輪以齒輪這個名字,唯有這樣,上麵那個問題才會顯得不重要,那假如,假如齒輪這個構造在人類誕生之前就已經誕生了,那以上問題就變得有意思多了,對吧?齒輪並不是人類創造出來的,這句話足以將一切推翻,從最初的機械儀器的出現到科技發展的進步,這一點就足以推翻一切。


    世界是一個機器。


    世界是一個精致的機器,比如人類所處的這個世界,有著規律的自轉和公轉,有著完善的自然規律,天氣變化,各種物質之間的銜接,這麽看來,整個世界就是精致的機器,它圍繞著一個統一的規律運轉,遵循著規則,那麽,這個世界就是一個機器,一個機器之中必然有齒輪的驅動,那麽,在這一台機器之中的齒輪又是誰呢?


    齒輪並不是被人類創造出來的,齒輪是和世界一同誕生的本質之一,是的,本質,世界的本質,如果要讓齒輪來介紹頁一下自己,它肯定會這麽說——


    “很難猜嗎?本質之一,【往日的精細機巧】,不過前麵這個介紹太長了,還是直接叫做齒輪就好了,齒輪多好聽啊,嘎吱嘎吱,轉動的聲音多麽動聽,這可比另外幾位的名字聽起來好多了,對吧……哦,你現在聽不見,真是可惜。”


    齒輪坐在一家名為碎木咖啡的旅館大廳,這個旅館頗有一種舊時代的氣息,正是因為這種古舊的氣息,齒輪才選擇了這裏,舊時代的氣息,舊時代的味道,那是一種古老的醇香,仿佛百年的樹木,單單是坐在這裏都會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實際上,這裏確實也是由木頭構築而成的,碎木咖啡旅館,這裏本就是木頭為主的建築,這裏沒有多少人,或許冬日並不會有人住在這種地方,碎木咖啡旅館裏麵隻有一個正在忙碌的少年,少年剛把桌台擦拭幹淨,此時剛拿出一個拖把,正準備將地板拖一遍,看得出來,這個少年很勤奮,畢竟整一個旅館都顯得幹淨無比,這其中肯定少不了少年的功勞。


    少年沒有理會這個正在自言自語的外來者,畢竟這個外來者剛進來的時候就說不需要服務,隻是進來避避雪,雪?哪裏有雪?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位外來者到底是什麽意思,就看見有灰色的雪從空中落下,片刻之後,那廣播聲就響了起來,突發防護演習,是了,就是這個說法,突發的防護演習,少年倒是不怎麽在意,反正自己的下班時間還早得很,隻是這樣子的話,現在就不能夠外出了而已。


    他不是很能理解所謂的防護演習,從他出生到現在,他都沒有聽說過紐加哥還有這樣的東西,既然是官方的生命,那就先好好聽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自己又不會有什麽損失他繼續做著自己的工作,清理旅館的衛生,接待客人,今天的碎木咖啡旅館沒有什麽客人,這個外來者也不是他的服務對象,碎木咖啡旅館沒有什麽麻煩的規則,不存在把不是客人的人趕出去的情況。


    隻是這個外來者從一進來開始就在自言自語,聽不出來在說什麽,反正不去打擾就行,這件事是少年擅長的。


    齒輪看著窗外的雪,饒有興趣地看著,那疲憊的雙眼之中難得出現了些許光澤,她在看那片雪中的事物,具體一點,她是在看一個惡魔,造就這一片雪的惡魔,她並沒有製造出惡魔,不過,惡魔的誕生確實是和她有關。


    嚴格來說並不是誕生,她隻是把一個本就存在的惡魔帶了出來,作為齒輪,她自然可以稍稍推動世界這個機械設備的運轉,畢竟機器這個概念實在是太過於廣泛,甚至到了文學作品之中,不論什麽東西都能夠被賦予機器這個概念,人是機器,生物是機器,文明是機器,植被是機器,一切都能夠看作是機器,按照某一種規律運轉,就連規律本身也是一種機器,一種用來調製別的機器的機器。


    這麽聽起來果然拗口,不過不重要,齒輪隻是讓某一個機器稍作改變,或者說,她推動了其中某一個環節的變化,使得這個惡魔出現在了這裏。


    “對於成為惡魔的‘物品’而言,汙染的力量或許也是某一種概念上的金手指吧?金手指這種東西還是很重要的,重要的並不是得到它之後會變得怎麽樣,而是沒有得到它會變得怎麽樣。”齒輪依舊在自言自語,“如果一個故事之中的角色在得到金手指之後一帆風順,但若是沒有金手指他也可以過得不錯,那麽這個金手指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唯有在沒有金手指的時候角色將走入到某一種滅亡,故事才能夠繼續運作下去,這就是故事之中的齒輪。”


    少年把拖把沾上水,擦拭著地麵,他對這位外來者的話語有些好奇,隻是他聽不清楚,一個人能夠自言自語這麽久也算是難見,少年忍不住好奇這位外來者到底在說什麽,隻是他的職業道德和理智都在告訴他不要這麽做,不管如何,這也算是旅館的客人,打聽客人的隱私是不正確的。


    “少年,你要是想聽就過來聽吧。”


    齒輪看了一眼少年,歎了口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無非就是自言自語,如果你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就過來陪我看看這些雪吧。”


    “抱歉,客人。”少年垂下了頭,“我的工作條例不讓我和客人有過多的工作外交談。”


    “隨便你。”齒輪打了個哈欠。


    齒輪看著窗外,嚴格來說,她是在看某個惡魔。


    惡魔,一種非自然的存在,由生物被汙染扭曲之後形成,可以是某種動物,某種植物,亦或者,人,人當然可以成為惡魔,隻要施加足夠的汙染,哪怕是一個垂死的老人也能夠煥發新生,以惡魔的姿態活下去,隻不過,剛剛誕生的惡魔往往控製不住自己的權能,也無法控製自己的領域,新生兒便是這樣,它們往往需要一段時間適應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麽,沒關係,齒輪有的是時間。


    畢竟現在的紐加哥隻有她一個本質,那些惡魔的源頭可不在這個時代,正因如此,齒輪才能夠肆無忌憚地出現在這裏,她撥弄著紐加哥的齒輪,讓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惡魔出現在這裏,不用著急,本就如此,她本就是為了讓更多的混亂出現在這裏才使用了這幅軀殼,不然她根本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出來。


    本質就是本質,不是人類,不是別的什麽,隻是本質,不論做什麽都和人無關,和道德、法律完全無關,齒輪隻是想到了就去做,想到什麽就去做什麽,至於顧慮或者別的東西,和她無關。


    “……本就如此,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我需要有人來救贖我,但是你們卻告訴我,我需要去救贖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那麽我呢……在勞累的時候我應該尋找誰的幫助呢?’對吧?既然到頭來都是同一個結果,那麽我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地麵上那些灰色的雪花之中,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蠕動。


    怎麽說呢……如果在這個時候把雪花看作是一汪清水,那麽,此時在一汪清水之中就有一條魚兒正在暢遊,不過實際上暢遊的並不是魚兒,而是惡魔。


    一隻名為燃灰殘雪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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