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海倫娜,萊茵小鎮的一個普通女孩。


    至少在那一起事件之前,她是一個普通女孩,直到名為貝露賽布的魔女把箱庭錨點遷移到萊茵小鎮之前,一切都是如此平和,簡·海倫娜有一個幸福而美好的家,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弟弟,屬於她的人生才剛剛起步,未來,是的,未來,還有幾十年的未來在等待著她,如果運氣好,她能夠看見不少美麗的風景,上一個好大學,甚至可以出國旅遊,交很多朋友。


    不過在那一場魔女事件之後,這些都改變了,貝露賽布的錨點為什麽會出現在五十星的萊茵小鎮,直到現在這也是一個謎,畢竟貝露賽布自己沒有說明,而且也沒有任何線索,他的錨點仿佛就這麽直接出現在了這裏,箱庭的錨點,引導著人們將他的錨點覆蓋到現實的城鎮之中。


    貝露賽布的箱庭名為街邊餐桌,箱庭之中隻有一張長桌,還有幾張椅子,這就是一個中世紀風格的貴族餐桌,燭台,餐具,貝露賽布的箱庭更像是一個專門用來吃飯的地方,這裏有各種進食時候所需要的餐具,至於食材和菜品是什麽,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進入街邊餐桌的儀式早已經被了解,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貝露賽布從來沒有禁止別人進入到他的箱庭,隻要踏入到錨點的範圍之中,就能夠被貝露賽布邀請到箱庭,不過這個時候的街邊餐桌並不會展露出來,唯有在邀請貝露賽布的時候——也就是互相邀請的情況下——街邊餐桌才會覆蓋上來。


    因此,在九州,在【瓷】的記錄之中很清楚地寫上了一條注意事項:絕對不要對貝露賽布做出任何邀請的動作,也不要說出任何邀請性質的話語,哪怕是搭話也最好避免,貝露賽布最喜歡的就是誘導別人邀請他,從而達到建立街邊餐桌的條件,在步入到貝露賽布的錨點之後,貝露賽布就會以一種無害的姿態和進入者攀談,直到熟絡,而到了這個時候,貝露賽布就會開始誘導,讓進入者邀請貝露賽布。


    於是,街邊餐桌就建立起來了。


    簡·海倫娜就是其中一位受害者,是的,其中一位,根據被分享出來的信息中,因貝露賽布的街邊餐桌而死去的人類已經超過了兩千五百名,這還是部分公開的信息,如果要推測全部,這個數字很有可能到達萬這個單位,貝露賽布並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是錯誤的,對於貝露賽布而言,他隻是在和別人一同享用菜品。


    正是這種無害的想法,以一種有害的方式被使用,才會使得貝露賽布的危險性變得極度不可控,因為貝露賽布並不覺得自己在傷害,魔女並不會同情人類,對於貝露賽布而言,萊茵小鎮是他曾經停留過的某一個小地方,對於簡·海倫娜而言,那是自己的噩夢。


    從那天開始,簡·海倫娜隻有一個想法,殺死貝露賽布,殺死那個‘叔叔’,不管他到底是什麽,自己都要殺了他,名為仇恨的種子在內心生根發芽,然後逐漸成長成參天大樹,哪怕到了現在,簡·海倫娜都隻有這個想法。


    ——被社會拋棄的人,被群眾冷漠以待的人,失去了容身之所的人,孑然一身的人,毫無牽掛的人,尋死之人,他們是社會的最底層,是整個社會的弱者,而當弱者斬斷和世界的一切牽連之後,它們就會蛻變。


    簡·海倫娜,這個女孩,失去了所有,於是,在這個社會之中,她被汙染了,她被扭曲了,她的身體被汙染的力量侵蝕,化作一條鯨,一個惡魔,在魚缸之中的惡魔,她隻想殺死貝露賽布,因此,她需要殺死貝露賽布的力量。


    這都是她成為惡魔的本能,回應禱告詞也好,她需要的是力量,足以殺死一個魔女的力量,除此之外,什麽都不需要,軀體並不重要,隻要擁有那個權能就好,簡·海倫娜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權能,還有空遊獨舞的權能……她都需要把握在手中。


    空遊獨舞是什麽?過去,這個問題可能還需要思考一下,不過現在,空遊獨舞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為什麽?因為此時,空遊獨舞化作了海倫娜的翅膀,這是屬於鯨的羽翼,一隻長著翅膀的鯨會是什麽模樣,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


    五十星,紐加哥,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三日。


    眼睛們看到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小女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眼睛們死死盯著那個女孩的身影,女孩就這麽出現在了被解構之後的鯨之中,女孩蜷縮著身子,把頭埋到雙腿之間,那些藍色的熒光圍繞著女孩,將女孩纏繞,那些藍色的熒光從女孩的肢體旁穿過,化作了一個被編製而成的羽翼。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紅桃j在心裏問道,這兩個惡魔到底是在幹什麽,她很清楚地感受到屬於簡·海倫娜的權能已經被剝離了,按理來說,一個失去了權能的惡魔隻能算是一個被汙染的怪物,在現實之中是無法存活的,可是現在,這個女孩再次出現在了這裏。


    萊茵小鎮的那一場魔女事件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即便簡·海倫娜還活著,也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模樣,這麽多年一點變化都沒有,這不符合人的生長規律,很顯然,此時這裏出現的問題遠比正常的汙染事件更加嚴重。


    “有話述說。”


    空鑰,歐幾裏得的庭院,借由汙染借調的視覺複現出來的兩個惡魔的籌碼在這個時候夠用嗎?不知道,不過,現在,需要將簡·海倫娜處理掉,名為空遊獨舞的惡魔此時還環繞在簡·海倫娜的身旁,不,不對,現在在外部腦的視覺之中,簡·海倫娜和空遊獨舞這兩個名字重合在了一起,兩個名字雜糅起來,不分彼此。


    這裏隻存在一個惡魔,擁有兩個名字的惡魔。


    “汙染借調。”紅桃j沒有半點猶豫,她舉起手中的十字架,讓更多的‘非自然’被構築出來,“借調序號,【bargaining chip m-013查拉斯圖拉閉口不言】。”


    【查拉斯圖拉閉口不言】,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惡魔的籌碼,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這個汙染物幾乎沒有任何作用,它擁有近乎不存在的汙染,擁有近乎不存在的權能,這個惡魔的籌碼誕生於一個被汙染的書籍,上麵所記錄的內容也很簡單,對詩的幻滅,對宗教的幻滅,對哲學的幻滅,以及對全人類的愛。


    查拉斯圖拉閉口不言,它的作用很簡單,它將會將當下的一切詩,當下的宗教,當下的哲學全部否決,隻留下虛無縹緲的愛,這一份愛的質量有多少,隻取決於翻開書的人,對全人類的愛有多少。


    而翻開書的並不是紅桃j,她隻是將這個惡魔的籌碼複現出來,而需要翻開這一頁的,是海倫娜,簡·海倫娜,那個女孩。


    第一步,檢測當下的詩歌,這是隻有這個惡魔的籌碼才能夠檢測出來的詩歌,到目前為止,摩門還沒有找到這個判定基準,不過,這不重要,起碼在摩門的記錄之中,當下的詩是一種近乎虛無縹緲的東西,也有可能是某種觸及到本質的東西,這種層次的事物摩門很難接觸,有資格接觸的那幾位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詩歌檢定,赫塔·米勒,《托著摩卡杯的蒼白男人》。


    宗教檢定,暫無。


    哲學檢定,以神為核心,信仰為前提,聖經為基礎。


    以上,否定。


    ——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不要讓他們說出來,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


    在這裏構築出‘查拉斯圖拉閉口不言’,這是一道保險,是的,如果簡·海倫娜涉及到某種接近本質的事物的話,這個惡魔的籌碼反而能夠有大作用,畢竟,這是一道枷鎖,它遏製住了當下的‘上限’,在涉及到本質來源的途徑之中放上一個枷鎖,強迫每一個更高位格的事物無法在這裏出現。


    右手手臂上已經有幾隻眼睛睜開了,紅桃j歎了口氣,兩個名字重疊在一起的惡魔,她是絕對沒有見過的,麻煩啊,麻煩了,這樣的惡魔應該怎麽殺死呢?用十字架進行解構,還是通過物理手段進行攻擊?


    ——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不要讓他們說出來,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捂住他們的嘴。


    “有話述說。”沒關係的,紅桃j,她告訴自己,“隻是惡魔而已,殺了就可以了。”


    隻是惡魔而已,她說,是啊,惡魔,被汙染的生物啊,被汙染的植物啊,被汙染的動物啊,被汙染的一切,隻要殺死了就可以,隻要全部殺死了,就不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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