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一次十一月三十日有什麽收獲的話,想必是知道了惡魔到底是怎麽誕生的吧,二階堂野野想著,親眼看見一個惡魔在自己的麵前誕生出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所見的這一幕,不過,她知道應該怎麽做。


    我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殺死載體這個想法算是失敗了,哪怕用火焰燒死那些人,惡魔依舊會在屍體之中出現,也就是說,讓惡魔無法誕生這個方法憑借自己應該是做不到的了,她立馬做出了下一個行動,她將那把鑰匙取出,借著藤蔓的力量,把鑰匙插入到了那枯枝爛葉的惡魔之中。


    一把鑰匙能夠做到什麽事呢?


    解鎖,以及鎖住。


    鎖住什麽?鎖住那個惡魔,不管是鎖住惡魔的什麽,隻需要把鑰匙轉起來,鎖住什麽,這就可以,這就可以了……對吧,二階堂野野問著自己,她給不出回答,但是,這麽做總不會有錯誤,在看見惡魔的時候她就知道,新的倒計時已經開始了。


    這一次,惡魔出現的時間比之前早了不少,沒記錯的話,之前惡魔出現在下午的六點左右,而在加速的時間之中,她隻有三百六十秒的時間,但是這一次,是在下午的兩點,現在的二階堂野野有六百秒的時間處理這個惡魔,也就是十分鍾。


    有點疲憊了,說實話,麵對這個惡魔,她真的感到疲憊了,說實話……說實話,在這種亢奮的狀態下,二階堂野野卻無法集中精神,不管怎麽說,她隻是一個人,維持著幾十個小時甚至是上百小時的清醒,她已經疲憊不堪了,哪怕精神依舊是亢奮的,她也感覺不到別的事務,她的靈魂在這長時間的折磨之中已經逐漸淺薄,她歎了口氣,哪怕是麵對著一個惡魔,她也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分心了。


    有點反胃。


    機械地把十字架插入到惡魔的身軀之中,很幸運,那把鑰匙發揮了作用,在轉動的那一刻,惡魔的身軀就靜止住了,不過很可惜,靜止住的還有火焰,是的,哪怕身軀已經不動,惡魔的領域依舊在保護著它。


    機械地抽出十字架,再次插入到惡魔的身軀之中,十字架不會被凝滯,隻有十字架不會被凝滯,雖說十字架穿透惡魔的身軀依舊無法對惡魔造成什麽傷害,那些枯枝爛葉本就是破碎的模樣,一堆雜亂的物體拚湊出惡魔的模樣,她已經忘了一開始為什麽要殺死這隻惡魔了,現在,她的內心再告訴自己,她要殺死這隻惡魔,不管用什麽方式。


    還是有點反胃。


    ——“我一直在想,我應該怎麽稱呼你,就……按照我們現在的關係,我們應該要有一個更為親密的稱呼,我總不能一直稱呼你二階堂野野或者野野女士之類的吧,就像你也總不能一直喊我李老師,所以,你對此有什麽意見嗎?”


    怎麽又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過去的事情……好像這段時間總是容易回憶起過去,不,從時間上來說,這些記憶屬於當下的‘未來’,在未來的幾十年,她才會聽見這些話語,她不屬於這裏,她一個幾十年後的人,不屬於這個時代。


    鑰匙顫抖著,似乎直接鎖住一個惡魔對於這個鑰匙而言略微有點困難,也有可能是鑰匙和惡魔的本身產生了衝突,惡魔的力量在靜止住鑰匙,而鑰匙的力量也在鎖住惡魔的軀體,是了,軀體,這個鑰匙能夠鎖住惡魔的軀體,讓它停留在原地,這就是那個鑰匙的力量,一個能夠鎖住概念的力量。


    那若是用鑰匙的力量鎖住惡魔這個凝滯時間的權能呢?


    ——“隨便你怎麽稱呼,既然你不喜歡李老師這個稱呼,那我以後就喊你李,就單字李。”


    ——“李老師這個稱呼我倒是不討厭,隻是感覺太生疏了,那我以後就喊你野野,或者野,對了,喊你親愛的怎麽樣,有沒有感受到我對你的愛意?”


    ——“……滾。”


    確實反胃,生理上的反胃,有什麽東西在攪動自己的胃,二階堂野野咽下一口口水,把胃中的翻滾壓了下去,十字架,鑰匙,還有半步熔岩,三個汙染物同時侵蝕著她的軀殼,這種反胃感就是汙染帶來的侵蝕,如果隻是短暫的使用還能壓抑一下,可是,現在一秒鍾的時間相當於現實的一分鍾,就在剛才的那點時間之中,汙染物的侵蝕就已經相應在了她的身上。


    不……應該說,從第一次來到十一月三十號開始,每一次十一月三十日她都在被汙染琴師,這些汙染物的侵蝕就沒有被清理過,而是一直在疊加,在一九八九年的紐加哥,二階堂野野根本沒有方法清理身上的汙染,每一次使用汙染物都是一次傷害。


    在之前,她的身上隻有一個半步熔岩的時候,這點汙染自然無關緊要,哪怕是加上了十字架,也在她身體的承受之中,但若是再算上這把鑰匙,三個汙染物,以她的身體來說,是遠超負荷的了。


    那又如何?


    她做這些事情為什麽要考慮後果?


    不對,不對,不應該這麽想,太亢奮了,不要讓這種亢奮影響自己的判斷,首先,這個惡魔肯定是有弱點的,不然摩門過去的摩門是怎麽處理掉這個惡魔的?


    ——“每一個微小的矛盾點都將成為關鍵,沒有一種事物是絕對的,哪怕是百年前人們所認定的真理在未來也可以被推翻,目光所能夠看見的距離就是當下能夠做得最好的遠處,或許很久以後我們終將分別,但至少現在,我們還在一起。”


    二階堂野野抽出了鑰匙,在鑰匙不再插在惡魔身上的那一瞬,惡魔動了起來,枯枝爛葉的身軀在港口緩慢拖行,就像是一塊破爛的布,失去了鑰匙的鎖,惡魔的身軀就不再被凝滯在原地,而拿著鑰匙的二階堂野野,將鑰匙插入到了自己的胸口。


    她發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小小的誤區,惡魔的籌碼為什麽要用來作為攻擊惡魔的工具?嚴格來說,惡魔的籌碼並不隻是對惡魔有用,更多的時候,這種東西還是用在了對人身上,畢竟,非自然的力量,用來對付人類本身是最適合不過的了,不會留下痕跡,不會被人類現有的科技手段探查,把鑰匙插入到自己的身體之中,轉動。


    並不是為了鎖住什麽,而是為了解鎖什麽。


    每一個十一月三十日的開始,一切都會被重置,她的著裝,她的模樣,她身上的傷口,汙染物的使用,甚至是她身體之中的汙染都會回到十一月三十日的開始,這種重置能夠做到什麽程度?她並不清楚,但這個時候,她的身體更先一步動了。


    跨越那道界線之中,會看見什麽呢?


    在鑰匙轉動的那一刻,她所看到的一切都變了,她看見灰色覆蓋上了整個世界,是的,整個世界,火焰是灰色的,惡魔是灰色的,自己也是灰色的,一切都是一種死氣沉沉的灰色,至少港口是這副模樣,天空上沒有太陽,取而代之的是遠處海平麵的那火焰般的光澤,這都是在一瞬間她看見的事物,就在鑰匙轉動的那個瞬間,她將自己所見的一切烙印在自己的大腦之中,因為就在下一刻,她的雙眼看不見東西了。


    灰色消失了,隻剩下了黑色,她第一時間以為是天黑了,直到下一次思考的時候,她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破碎了,看到界限另一端的反噬扭曲了她的雙眼,很顯然,脆弱的眼睛並不能夠阻止這種扭曲,所以眼睛就這麽破碎了,隨之而來的是鑽心的疼痛感,畢竟眼睛所連接的神經還是挺多的,在眼睛破碎的那一刻,疼痛感就出現了。


    她嚐試著依靠自己的本能揮動十字架,但她也無法感受到自己的雙手,雙腳也是如此,她無法連接自己的任何一個器官,耳朵聽不見聲音了,鼻子也聞不到任何氣味,她想開口說話,也依舊沒有任何用處。


    她就像是被置身在一個黑色的世界之中,什麽也做不了。


    畢竟,鑰匙解鎖了她身上的‘汙染’,那些被身軀壓抑住的汙染在此時突破了一切約束,她把自己的身體當做一個物體,而汙染就在這種情況下取而代之,以人類的身軀對抗汙染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也不是二階堂野野會使用的選擇。


    隻是,在這種亢奮之下,都無所謂了。


    ——“說實話吧,我還是不希望你這麽做,你很重要,野野,對我來說,你真的很重要,我真的不想看見你這樣子傷害自己,如果遇到沒有辦法處理的情況,逃跑也是一種選擇,沒有必要強迫自己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一片黑色,全是黑色,她在這黑色之中沉默,在看不到任何事物的世界之中,她能夠回憶起的隻有多年以前聽過的話語,還有剛剛那一片灰色的世界。


    於是,在新的十一月三十日,二階堂野野睜開了眼睛。


    但是她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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