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對,就是這樣。”


    手電筒照射眼睛,讓凱瑟琳的瞳孔微微一縮,片刻之後,科芬先生關掉了手電筒,此時的科芬先生戴著口罩,一身白大褂,他檢查著凱瑟琳的瞳孔,確認著什麽。


    “很正常,沒有什麽別的問題。”科芬先生把手電筒放回到一旁的托盤裏,取下手套,“據你所言,剛才湯姆先生從病房之中逃出去了?”


    “那不是湯姆。”


    凱瑟琳在病床上坐起身,她並不是很喜歡這樣子的檢查,隻是邦尼·科芬堅持要給她做一個簡單的檢查,她才答應了,畢竟,剛才和那個占據了湯姆身軀的怪物短暫接觸過,她也不能夠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什麽別的問題。


    “我知道,你想說湯姆先生已經被別的東西替代了,對嗎?”


    科芬先生用酒精擦拭著自己的手,對於凱瑟琳的話,他裝做出一種並不理解的態度,和德勒爾家族的關係並不能說有多好,所以沒有必要展現出過多的熱心。


    “卡普格拉妄想症,這種症狀也被稱為冒充者綜合征,這類患者會認為自己的親人被一個具有同樣外貌特征的人給取代,一般這類患者都有高度的不安全感,目前對此類症狀的普遍認知是視覺信息從梭狀回到杏仁核到邊緣係統的線路受損,從而導致患者認為一個現實的人被另外一個人取代。”


    科芬先生說話的速度依舊平緩,像是在闡釋著一種在普通不過的事情。


    “當然,也有可能是弗雷格利妄想綜合征,也稱為替身綜合征,這類患者認為身邊許許多多的人其實都是同一個人的偽裝,這是錯覺認知綜合征的一種,患者認為在其所遇到的人群中有熟悉的人,雖然兩者之間的外貌並不相像,但確實是同一個人。”


    “您的意思是我生病了嗎?還是精神類疾病?”


    “這隻是一種推測,因為凱瑟琳女士現在的狀況就很像是這樣。”科芬先生的表情沒有變化,“很多時候人們都無法意識到自己的病症,這也是為什麽人們需要醫生,醫生能夠找出他們的問題,能夠根據他們的異樣做出相應的判斷。”


    “我的精神狀況我自己清楚,我很相信我的直覺。”凱瑟琳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很顯然,她對於科芬先生的‘判斷’並不接受,更像是一種反對,“科芬先生,我不相信您什麽都沒有意識到,您是科芬家族的家主,您當然也會接觸到那些東西,湯姆這很顯然是被什麽非自然的東西侵占了,惡魔,您覺得會是惡魔嗎?”


    “你覺得呢?”科芬先生反問道。


    “我覺得極大可能是。”


    “既然凱瑟琳女士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又何必強求我的看法?”科芬先生說,“現在已經很晚了,為了不讓孟德爾先生擔心自己女兒的安危,還請凱瑟琳女士盡快回去吧。”


    ——這是逐客令。


    很顯然,科芬先生知道的內容絕對不少,凱瑟琳如此想到,科芬先生具體知道多少的內容?她猜不透,不論怎麽試探,科芬先生都像是一個堅固的壁壘,什麽樣的話語都無法找出其中的漏洞,從科芬先生口中問出新的可能性應該是不存在的了。


    凱瑟琳對湯姆沒有多少好感,若不是還有親情作為僅有的紐帶聯係著她與湯姆,她絕對不會對湯姆抱有更多的關心,現在湯姆可能被惡魔侵占了,湯姆存回下來的可能性應該也不高,但若是此時占據著湯姆的那個非自然做出了別的什麽事,是否會對紐加哥造成更多的危害?


    她離開了病房,既然科芬先生已經暗示了,她也不好繼續停留在那個病房之中,和自己的父親相比,科芬先生年輕了不少,這並不代表著凱瑟琳能夠去試探科芬先生更多,能夠成為一個家族的家主,手段、心理以及閱曆都絕對遠超過她,凱瑟琳不想去賭這一點僅有的可能性,得不償失,弊大於利。


    就在這麽想著的時候,她口袋之中的手機傳來了震動。


    凱瑟琳把手機從口袋之中拿出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告訴她,這是源自於父親的電話,是的,屏幕上的名字就是父親,也就是孟德爾·德勒爾,為什麽這個時候父親會打電話過來?這樣的疑問不會出現,隻要是源自於父親的來電,凱瑟琳都會接通,固然,她並不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但對於來自父親的電話,她都會報以尊敬之心接通。


    “父親。”


    她把手機貼到耳邊,從手機的另一端傳來屬於父親的呼吸聲,那是一種平穩和沉重的聲音,就是在電話那一端的人的管理下,德勒爾家族的人脈擴展到了一個最廣大的地方。


    “已經很晚了,凱瑟琳。”電話那頭的父親說,“該回來了。”


    “可是湯姆……”


    “沒關係的,凱瑟琳。”孟德爾·德勒爾說,“湯姆無法掌控自己的欲望,他最終也將會被自己的欲望毀滅,不論是什麽樣的結局,都是他自己選擇的。”


    “我明白了。”


    “在這個世界上,常常出現這樣的情況:最微不足道的人,如果他時刻留意的話,總有機會向那些不可一世的人報仇雪恨。”從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孟德爾·德勒爾似乎正在和什麽人交談,是津川嗎?凱瑟琳猜測到,這個時間點還能夠陪伴在父親身旁的,應該也隻有津川了,看樣子,父親正在和津川分享著某些經驗。


    凱瑟琳拿著手機,等待了數秒鍾,她知道,父親在和別人通話的時候不會再進行另一場對話,這樣算來,這一場電話應該是在父親和津川的對話之中出現的,因此,在父親和津川的交談之中,她需要稍作等待。


    “好了,凱瑟琳,湯姆的事情可以放在一旁,需要讓人去接你一下嗎?”


    “不用了,父親。”凱瑟琳拒絕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那還請盡快吧,凱瑟琳,第二醫院並不適合久留。”


    “為什麽?”


    “受人所托,我了解了一下紐加哥第二醫院,正好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邦尼·科芬,這個男人的城府遠比你想象的要深,他似乎和惡魔有所關聯,這也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和老科芬有關的事情。”


    孟德爾·德勒爾口中的老科芬指的自然是上一任的科芬家族的家主,從時間來算,上一任科芬家的家主確實和孟德爾·德勒爾差不多一個時代的,隻不過,和老科芬不同,孟德爾·德勒爾還在扛著德勒爾家族的旗幟,而老科芬已經在這個城市之中銷聲匿跡,由自己的兒子接過了手中的擔子。


    若是湯姆·德勒爾能夠有邦尼·科芬的一半優秀,孟德爾·德勒爾也不至於在這個歲數依舊忙碌,德勒爾家族的底蘊足以支撐一個沒有多少才能但是正直的人穩坐在位置上,不論是人脈還是財富,用幾十年的時間等待一個優秀的人都綽綽有餘。


    “老科芬在很久以前和我說過一件事,科芬家有一條‘鯨’,鯨魚的那個鯨,他還說,等到這一條鯨魚蘇醒的時候,就能夠給科芬家族帶來數不盡的利益,那個時候的我還在想,紐加哥附近應該是弄不到鯨魚的,這種生物在五十星周圍應該都沒有,不過老科芬這人很少說謊,所以,科芬家肯定是有一個‘鯨’,不普通的‘鯨’。”


    “父親,老科芬先生是不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您的。”凱瑟琳說,“您付出了什麽?”


    “你會知道的,凱瑟琳。”孟德爾呼出一口氣,“我讓津川去接你,盡早回來吧,這段時間先不要到處走了,有些事情你現在還不能去參與。”


    “我明白了。”


    “至於別的疑問,凱瑟琳,等這段時間的風波過去了,你會得到答案的,當然,我想你應該不會想要知道那些內容,對嗎?”


    “確實如此。”凱瑟琳說,“我可不想坐在你那個位置上。”


    “時間會告訴你,你的選擇。”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孟德爾·德勒爾掛斷了電話,他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津川·德勒爾,對著後者點了點頭。


    津川明白了孟德爾先生的意思,剛才的那一通電話,孟德爾並沒有讓他回避,所以現在的這個點頭,意味著津川該去接凱瑟琳了,地址也說了,紐加哥第二醫院,津川站起身,對著孟德爾·德勒爾告別,隨後便離開了房間。


    孟德爾·德勒爾把手機放到一旁,他轉過身,重新看向紐加哥的夜色,在他的身旁的小架子上,擺著幾個木製的擺件,其中一個擺件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壞掉了,斷裂成兩半,倒在了架子上,而在那個壞掉的擺件上,銘刻著幾個文字。


    那是湯姆的全名,湯姆·德勒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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