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有八條腿。


    蜘蛛是節肢動物,它們的腿不僅僅用於行走,它們的腿上也有纖毛,能夠感受到最為輕微的震動,換句話說,當在網上覓食的時候,它就能夠感受到獵物通過腿上的纖毛與網相撞,從而獲得更有效的攻擊,八條腿,沒有骨骼和肌肉,但充滿了液體,是敏感的振動傳感器。


    【bargaining chip z-024蜘蛛小姐的舞步】


    距離回合結束還有一分二十六秒。


    安比莉爾無法加入到戰鬥回合之中,因為此時她並不是攻擊者,也不是被攻擊者,她隻能夠停留在這裏,她不能夠幹涉這裏的物品,也不能夠參與到兩個人的戰鬥輪之中,不過,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在蜘蛛發起戰鬥輪的時候,就意味著她和蜘蛛兩個人的玩家身份都已經暴露了。


    所以,現在就看在這時間之中,蜘蛛能夠做到什麽地步。


    暮黃殘葉的動作很慌亂,歸根結底,他也隻是一個人,不對,他是一個和惡魔‘交易過’的人,在將桌子上的東西掀起之後,他就想把手伸入到口袋之中,他要拿出那一張照片,那一張遊戲地圖。


    但是他動不了。


    很明顯的阻塞感,不隻是手,還有整個身體,就像是落在蜘蛛網上的蟲豸,不論怎麽動,都隻會讓自己更加難以行動,蜘蛛網,對,蜘蛛網,那八條腿顯然就是蜘蛛腿,既然是蜘蛛,那麽能夠編織出蜘蛛網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若是不動,他必然會因此死亡。


    他掙紮著讓自己偏離一點,而也就是在同一時間,蜘蛛腿刺入到了他的左側胸口之中,沒有傷到心髒,但還是疼痛,非常的疼痛感遍布了他的整個大腦,而在看見這八條腿的時候,他也想到了,想到了不久之前的信息——落橘樂章的死亡。


    這個人就是殺死落橘樂章的人。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死。


    歸屬於落橘樂章的身旁不應該由一個‘外來人’舉行,換句話說,這位有著蜘蛛腿的女人,是幹涉到了二分之一審判院的日常行進的人,作為二分之一審判院的成員,他需要履行屬於自己的一個職責,將應該進行‘審判’的人進行‘審判’,即便現在並不是屬於他的回合,也不是對他有利的局麵,他依舊需要這麽做。


    總不能夠以一個正常的思維來要求一個瘋子,對吧?


    蜘蛛腿刺入到了暮黃殘葉的身軀之中,然後抽出,屬於蜘蛛的‘毒’順著血液流進暮黃殘葉的身體之中,而現在,距離回合的結束,還有一分二十四秒,在這短暫的時間之中,暮黃殘葉想了很多事情,包括二分之一審判院,包括規則,包括自己交易的惡魔,包括,接下來該怎麽辦。


    他已經被蜘蛛網困住了。


    如果眯起眼就能夠看見,看見那些極為細小的絲線,隻憑借肉眼來觀察的話很難看見,不過,在掙紮的時候,那些絲線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一種極為微弱的光,像是鱗粉,那種細微的粉末,就這麽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輝。


    一分二十一秒。


    第二次,蜘蛛腿刺入到了他的胸口,左胸口,依舊沒有刺中‘心髒’,蜘蛛腿在暮黃殘葉的胸腔之中猛地一折,就這麽朝著暮黃殘葉的右胸口刺過去,在左側沒有發現心髒的時候,自然會認為是那些‘少數人’,心髒長在右邊邊的少數人,這個時候,自然就需要嚐試一下,試著將刀刃塞進右胸口攪動。


    “我的心髒不在右邊。”


    暮黃殘葉開口道,就在他開口的時候,另一隻蜘蛛腿已經伸進了他的口中,從下向上,先是刺破了他的上顎,然後從口腔之中直接朝著大腦的位置移動,貫穿鼻腔,繞過眼睛,最後進入到人體最為重要的地方。


    ——不對。


    蜘蛛抽出了腿,不對,感覺不對,暮黃殘葉的身體之中好像沒有心髒,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器官,而暮黃殘葉大腦之中也沒有‘大腦’,或者說,她感受到的觸感,就不像是大腦。


    蜘蛛沒有辦法通過破壞暮黃殘葉的重要器官來殺死他,不過沒關係,她揚起蜘蛛腿,將暮黃殘葉的身體捅了個對穿,不夠,繼續,她沒有任何的停頓,在無法確定物理手段的效果的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斷用那些蜘蛛腿不管貫穿,繼續。


    暮黃殘葉的手都被釘在的地上,他動彈自己的手指,想要抓住蜘蛛的那一條腿。


    “落橘樂章……是你們殺死的?”


    “你可以猜。”


    “那就沒有猜錯了,就是你們了。”


    或許是喉嚨被貫穿的原因,暮黃殘葉說話的聲音在漏風,對,就是如同漏風一樣,暮黃殘葉深吸一口氣的,疼痛嗎?那確實是疼痛,但並不會死亡,為什麽?因為這是一場遊戲,既然是遊戲,在沒有‘一擊必殺’的條件的時候,攻擊所造成的,是一種削減。


    【血量】上的削減。


    一個遊戲角色,擁有一種叫做‘血條’的東西,在一部分遊戲之中,當血條的量減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遊戲角色的生理機能就會受到影響,比如移動速度的減緩,比如傷害的降低,而當血條的量減少到一個危機的程度,就是瀕死。


    而當血條的量減到零的時候,就意味著角色的死亡。


    而現在,在自己的身體被蜘蛛的腿刺入的時候,暮黃殘葉就看到屬於自己的血條,那是一個沒有具體數值的東西,確實如此,哪怕這裏就是遊戲,就是一個遊戲,人的生命也是非自然無法衡量的東西,這裏是遊戲,他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沒有說謊,他的心跳並不在右胸口,而是和正常人一樣在左胸。


    但這裏是遊戲。


    他的‘致命要害’並不在這個地方,不論將刀刃捅入到他身體的哪個地方,扣除的血量都是一樣的,而貫穿傷,在這個回合結束之後,自己的身體狀況和血條都會得到‘整合’,按理來說,若是自己裝作已經死了,那麽不懂的規則的玩家,應該就不會繼續動手。


    但很顯然,這次的兩位玩家都不是這樣。


    因為蜘蛛腿還在自己的身體之中,而且,這兩個玩家並不是無關人員,如果說,最開始進行遊戲的目的是抹去那照片上被摧毀的一點,那麽現在,這個理由還應該增添一條了,這兩個玩家是殺死落橘樂章的人,是殺死了他們的同類的人。


    “落橘樂章,我和他的關係並不能算是多好,不過,總有些事情需要我做。”


    感受著蜘蛛腿在自己的身體之中攪動,暮黃殘葉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快了,他看見那張照片已經在自己口袋的邊沿了,隻需要再來一點點的抖動,就能夠觸及到他所需要的那個結果……好,就是現在。


    照片從口袋之中落下。


    ——惡魔的籌碼,‘紙上城池’。


    ——惡魔,紙上城池。


    紙上城池,誕生於一九七四年,伴隨著從一九七零年出現的一個‘遊戲玩法’誕生,從構築一個角色,一張地圖,一個劇情線開始,這個惡魔就成為了一個注重於‘遊戲’的惡魔,自紙上城池誕生開始,遊戲就開始了,骰子落在地上,落在桌麵上,玩家根據自己的行為和自己的選擇應對不同的狀況,這正是桌麵角色扮演的魅力。


    和別的遊戲不同,桌麵角色扮演類型遊戲,在擁有玩家的同時,還需要一個‘主持人’,亦或者稱為‘守密人’之類的,這是獨立於玩家之外的角色,主持人了解整一局遊戲的所有規則,根據每一個玩家的選擇給予不同的反饋,以及,控製場上除了玩家之外的一切。


    在這一場遊戲之中,自然也是擁有主持人的存在的。


    紙上城池,這一個惡魔,就是主持人本身。


    從一開始就出現的文字,那些規則的朗讀,骰子的分配,全部由紙上城池來完成,作為遊戲的惡魔,它並不會幹擾遊戲的進程,不會偏袒於某一方,它是最公正的裁判,讓每一個玩家都得到遊玩的樂趣。


    但是。


    但是紙上城池並非沒有拘束,因為,它和這一場遊戲之中的某一個人有聯係,那就是暮黃殘葉,紙上城池和暮黃殘葉有交易,很多年前就有的交易,這也是暮黃殘葉最後的底牌,如果不是到了必要關頭,這個交易暮黃殘葉並不想提起。


    所以,撐住。


    他抓住照片,他看見自己的血液沾染到了照片上,他看見蜘蛛腿穿過自己的胸口,他看不見了,他的眼睛被刺破了,視線一片漆黑,隻有那代表著血量的長條還在自己的眼前顫抖著,他的血量正在下跌,跌落到一個瀕臨危險的底部。


    ——足夠了。


    他抓著照片的手猛然一握。


    ——在戰鬥輪之中,被攻擊者並非隻能夠躲避,被攻擊者不擁有優先攻擊權,但並非沒有攻擊權,隻是不能夠使用汙染物進行攻擊罷了,隻要在攻擊者的主動攻擊行為開始之後,在攻擊這個動作時間判定十秒之後,被攻擊者就可以開始反擊了。


    現在,距離回合結束還有一分十七秒。


    “……咳。”他咳出一口血,那些蜘蛛網就像是失去了粘性,他的身軀摔在地上,而緊接著,他就像是感受不到那些疼痛感,掙紮著,避開了蜘蛛下一次的穿刺。


    他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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