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九龍】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今天是一年的開頭,新的一天,新的一年,而也是在這麽美好的一天,在睜開眼睛的時候,米糕看見的就是那有點泛黃的天花板,她並不是自然醒來的,將她喊起來的是旁邊房間嘎吱嘎吱的聲響,老舊的木板床顯然不足以維持穩定,隻需要一點稍微大的動作就會讓那床板發出哀嚎。


    她猛地坐起身,穿好拖鞋走到一旁的房間,將那房間門拍響,她用的力氣很大,大到在這個屋子裏能夠清晰聽見。


    如果從外表來看,米糕很年輕,明明已經是十八十九歲的人,臉卻仍然如同那些十三四歲的女孩一樣稚嫩,但米糕的身材又很高挑,這也讓她的臉和她的身體看起來有一種奇怪的美感,她留著很樸素的黑色長發,由於不善打理所以幹脆紮了個馬尾。


    她身上套著一個連體玩偶睡衣,這是她從家裏帶來的,也是在九龍生活時候僅有的‘伴侶’,衣服就這麽多,這一身睡衣最合她的喜好。


    今天是米糕來到九龍的第四個月。


    如果要問為什麽來到這裏,她隻能說是自找的,十八歲的高考結束之後,她便開始填報自己的大學,她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學習成績很好的人,事實也證明了她的預想並沒有出現什麽錯誤,隻是,問題出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米糕在填報自己的誌願之後,每一個都填寫了服從調劑,而正因為填寫了這個服從調劑,她才被自己以一種玩票性質所書寫在了第一位的九龍大學錄取了,這甚至可以說是能讓人笑出聲來的故事,畢竟,按照以往,想要考上九龍大學的人那可不少,但是今年,今年的高考難度有點出人意料的難,因此有不少信心滿滿的人最後還是做出了更為保守的選擇。


    而米糕在這樣的難度之下卻考出了一個和自己先前幾次模擬測試之中差不多的成績,在別人的分數都有所下滑的時候,能夠保持自己分數的她,自然就成為了‘考得好的人’,於是,她就被九龍大學錄取了,但她並不是九龍人,甚至不在九龍旁邊的那些城市,她的家在津沽,如果在九州的版圖上來看,一個在九州的北方,一個在九州的南方,相隔甚遠。


    “敲敲敲……難得能夠休息一天怎麽還敲!”門後的人一下子把門拉開了,疲憊的雙眼之中帶著很明顯的怒氣,“昨天好不容易把東西搞完……我還準備睡到下午的,米糕,你該怎麽賠我的寶貴睡眠?你說話啊!”


    “線姐,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是怎麽醒的?”米糕將視線伸到那房間之中,不出意外,房間之中有不少空了的啤酒罐子,這也是麵前這人的嗜好,明明不勝酒力,但又對自己的酒量有一種盲目的自信,“你又在房間裏麵喝這麽多,上次不還是我把你抬回來的?”


    “我的錯我的錯,今天晚上請你吃飯。”


    九龍,位於九州的南部,和鏡湖隔海相望,九龍是一個總稱,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因為九龍包括了兩百多個島嶼,同時也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區之一,換句話說,這裏很擁擠,擁擠的代價也很顯而易見——無法得到一個良好的發展。


    每一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米糕都會發出這樣的感歎,她所在的地方是九龍的九龍角,一個重疊起來的老城市,時間仿佛停滯在上世紀的輝煌與混亂交織的時代,因為一個不太光彩的曆史,整個九龍即便到了現在,也充斥著各種‘幫派’。


    和五十星亦或者鏡湖的幫派不同,九龍的幫派是一種更為正式的組織,有著專業的分工,有著明確的上下級關係,以及各種規章製度,就連每一個幫派管轄哪個地區都分的很明白,說是幫派,但更像是一種非官方的治安管理會,隻要按時繳納所謂的費用,就能夠得到一定時間的安穩,如果出現了什麽無法處理的狀況,尋找對應地區的幫派也能夠在最快的時間內得到處理。


    這也是為什麽,幫派能夠從上個世紀一直存在到現在,因為人們需要,需要一個擁有話語權的,並且近乎公正公平的勢力。


    線從冰箱之中拿出一盒牛奶,這是她們昨天晚上九點左右在超市搶到的臨期食品,在每天晚上九點之後,那些超市都會對一部分的商品進行打折,諸如保質期隻有兩三天的便當,一些不能長時間保存的水果,還有一些能夠在冰箱裏放幾天的菜。


    然後,她將這一盒牛奶貼在了米糕的脖子上。


    “幹什麽!幹什麽!”


    看著米糕因為那冰冷而被刺激,線發出了一種沒心沒肺的笑聲。


    如果按照年齡來算的話,線比米糕要大上幾歲,和來九龍上學的米糕不同,線是在九龍工作的,不過線並不是土生土長的九龍人,她在早幾年的時候來到了九龍,希望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找到一份報酬不錯的薪水,雖說事實和她想象中略微有了點區別,比如,她並沒有找到一個報酬不錯的薪水,但這個地方確實是寸土寸金。


    這也是為什麽此時她們會選擇合租這個選項。


    “說起來,楊姐從昨天開始就沒消息了。”米糕打開了那一盒牛奶,咕咚咕咚地往嘴裏灌了下去,讓這牛奶的冰冷驅散自己清晨的疲憊,“她有沒有給你發消息?我記得楊姐昨天說她要加班來著,但是加班加到現在應該不太對吧?”


    “我打個電話問一下。”


    這個家一共有三個人,正在讀書的米糕,以及,已經工作了的線和楊木。


    米糕看著線拿著手機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拿起塑料袋子開始收拾線房間裏麵的那些啤酒罐子,這也是她的一部分工作。


    在剛來到九龍的時候,她最優先的就是尋找距離學校比較近的地方的住宿,事實上,因為和津沽的距離過於遙遠,以至於她關於九龍的認知都源自於在網絡上的查詢,而真正到了九龍之後,她才發現,九龍這個地方的寸土寸金,是真正意義上的寸土寸土,一個正常的房子,一個月的租金都是五位數起步,這顯然不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之中。


    但價格低一些的房子至少也需要五六千的月租,她找不到,她並不是沒有考慮過居住在學校之中,可是學校裏麵的住宿費和外麵的房租也是半斤八兩,尤其是她這種非九龍本地人,所以,在剛來到九龍的幾日裏麵,她帶著自己的行李直接躲在那些會通宵營業的便利店裏麵,但這也不是長久之策。


    直到她遇到了線。


    嚴格來說,是撿到了線,那天她在一個酒吧前麵躲雨的時候,就看見線拎著兩個啤酒罐子倒了出來,而酒吧的老板對此卻見怪不怪,根據酒吧老板所說,線基本每隔幾天都會來一趟酒吧,而每一次都是喝了兩罐啤酒就分不清東南西北,然後直到接近八九點的時候才會有一個叫楊木的女性過來把她接走,酒吧的常客基本都知道這件事,至於會不會有人趁這個時候偷走線身上的財物,那肯定是不會的。


    畢竟這裏也是屬於幫派的勢力範圍。


    當時的米糕本打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然而線就仿佛是賴上她一樣,抱著米糕的大腿愣是不願意鬆手,於是米糕便隻能夠詢問線的住址,然後借著導航工具把線送回到了線的家。


    “剛剛打過電話了,沒人接。”線揉著頭部走了回來,很顯然,昨天的宿醉讓這個女人此時的大腦並不好受,“奇了怪了……我問一下她公司的人吧。”


    線的工作是繪圖師——至少她是什麽說的,線和楊木是同一所大學,也就是說,楊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線的學妹,不過和線不同,楊木是土生土長的九龍人,這一個房子也是兩人在幾年前就一同租用下來的,並不是購買,畢竟,如果要買下這個房子,那所需要的費用可不是兩個二十出頭的人能夠承擔得起的。


    在得知了米糕的狀況之後,線便邀請了米糕一同加入了這個家,反正空餘的房間還有一個,平時是兩人用來當做儲物間的,現在簡單改造了一下,就成為了米糕的房間,這一個家並不大,三個人的房間,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兼洗澡的地方,最後就是客廳。


    對於米糕來說,這樣的環境已經可以算是非常優秀了,而在了解了米糕的經濟狀況之後,線和楊木給了米糕一個無法拒絕的租金,作為代價,就是家裏衛生就是米糕來處理的了,米糕自然不會有意見,至少,在體驗了幾天的風餐露宿之後,這樣的地方完全可以算是天堂了。


    “他們公司說今天楊木沒去上班。”打完電話的線抄起了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你今天沒有課吧?”


    “沒有。”


    “那就跟我一起去找一下吧。”線拍了一下米糕的肩膀,“拿上鑰匙,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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