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


    尖銳的聲音把肖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之中,他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他一巴掌將正在吵嚷的鬧鍾按下,睜開眼睛。


    不對。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他無法回憶起自己做了什麽夢,他從床上坐起身,看著那被自己一巴掌拍到地上的鬧鍾,時間的刻度停留在早晨七點的數字上,現在是早晨七點嗎?也許是,也許不是,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看向一旁,小許正躺在他的身旁。


    他好像沒有這一段的記憶。


    不對。


    他揉了一下自己的大腦,他知道自己的習慣,他的‘習慣’不會讓他適應這樣的狀況,他應該能夠在最短時間之內讓大腦恢複清醒,能夠在最短時間理清楚當下,然而,在這一次的醒來的時候,他卻想不起來某一些‘細節’。


    這是一種極為粗糙的掩蓋。


    他把手撐在床上,而也是在這一次的觸碰之中,他的手按在了脈絡之上,脈絡還在,而也在他觸碰到脈絡的時候,他的眼睛看見了那些脈絡,那些脈絡在地麵上蜿蜒曲折,蔓延到遠方,而這些脈絡很完整,從一段到遠處,沒有任何中斷的地方。


    許還在睡覺。


    肖坐在床邊,他無法回憶起來自己到底是忘記了什麽,他總覺得自己在某一個時間點還在幹某件重要的事情,然而,現在,他確實無法從自己的大腦之中挖掘出那部分內容,他站起身,腳步踩在脈絡之上。


    從現在開始,他要想清楚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麽。


    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臉,他用水清洗自己的麵龐,他看見,那些脈絡纏繞在鏡子上,纏繞在鏡子之中自己的身上,他的手臂,他的雙腿,他的整個身軀都被脈絡纏繞,雖說沒有影響到他的行動,可是……這些脈絡為什麽會纏繞上來?


    用毛巾擦拭著臉上的水,他感受著家裏的脈絡,脈絡這種東西本不應該這麽密集地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這麽多的脈絡在他的身上隻能夠證明一件事——他經曆了某一種充斥著汙染的事情,而具體的部分,卻不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的記憶出現問題了。


    可這也不應該,如果有能力改變他記憶的內容,那肯定也應該知道他能夠看見脈絡這件事,‘脈絡上的步伐’在一部分人的認知之中應該不是什麽秘密,或者說,他能夠看見脈絡這件事,並不是什麽隻有他知道的秘密。


    即便如此,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脈絡本身卻沒有問題,仿佛就是為了讓他知道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這個事實才這麽做的,他將毛巾掛回到架子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型。


    “是在觀察我嗎?”他自言自語著,“如果是為了觀察,那現在應該也知道我在做什麽……沒必要隱藏,應該不是這一個問題。”


    他看著鏡子之中的自己。


    “還沒有結束,肖。”他告訴自己,“現在的‘平靜’或許都是虛假的,你忘記了一些事情,你依舊困擾在某一件事之中,你需要醒過來,唯有醒過來,你才知道你應該做什麽,脈絡……還有你自己,現在隻是剛開始而已。”


    他抬起手,看著鏡子之中的自己,他看著那些纏繞著自己手上的脈絡,那些脈絡是整個九龍的軌跡,他踩在脈絡上,他的手握住脈絡,他的整個身軀都觸及了脈絡的軌跡。


    他需要找到答案。


    ‘脈絡上的步伐’並不能夠帶給她超出常人的力量,相比起某種直接而暴力的方式,這一個魔女的收藏更像是一種輔助工具,幫助他了解脈絡,看見脈絡,分析脈絡,他離開了衛生間,看著仍然躺在床上打呼嚕的許,在他的眼中,許的身上也纏繞著脈絡。


    但相比起他自己,許身上的脈絡就少了很多。


    ……也就是說,在經曆‘某件事’的時候,許和他在一起,但這個時間並不是全部,隻是其中的某一個過程,在最初的部分,或者最後的部分,他們曾短暫分離過。


    ——哢嚓。


    好像有什麽聲音響起,而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眼角的餘光看見了有什麽黑色的東西落下,在他將視線移過去的時候,又什麽都沒有看見。


    “是錯覺嗎?”


    肯定不是。


    隻是那一個東西並不是現在的他能夠看見的。


    收拾好自己的清晨之後,他開始準備早餐,當然,在準備早餐的這個過程之中,他開始回憶自己所知道的最新的記憶,將那些能夠連貫拚湊的記憶回憶起來,一點點剖析,找到具體是在哪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


    而第一個需要確認的,是這一天的‘日期’。


    ——九州,九龍。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這是新的一年的新的一天,那麽昨天的記憶還在嗎?還在,昨天的他並沒有做什麽特殊的事情,水城會在這段時間也是平靜運轉,基本沒有多少需要他親自出麵的工作,也沒有多少需要他忙碌的機會,他昨天在附近轉了轉,然後再水城會管理的區域之中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休息……沒錯。


    然後到了昨天晚上,他帶著許在附近的餐廳吃了飯,他點了一份豬頸肉炒飯,而許點的則是雞排檬粉,在吃完晚飯之後他們就回了家,然後就沒有做別的事情了,這一段的記憶是連貫的,沒有任何問題,除非他的記憶本身出了問題…………


    他需要一個讓自己回憶起重要部分的契機。


    其實早餐應該是許來製作,但不知道我為什麽許到現在還是熟睡狀態,要麽是因為疲憊,要麽就是因為病症,後一種可能性可以否認,那就是因為許因為某件事而感到勞累,從昨天的那部分記憶來看,似乎確實是沒有任何問題。


    要麽是昨天的記憶被動了手腳,要麽就是今天的時間出現了問題。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他接觸過非自然的世界,他了解一部分非自然的世界,在九龍有不少的非自然,那些魔女的收藏,在九龍應該有不少這樣的東西,他在過去就會提防那些東西,那些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可能性,他總需要給自己留下一些保險。


    他的優勢就是那些脈絡。


    能夠被他看見、使用並且掌控的脈絡。


    “是‘誰’會這麽做?”他思考著,“這段時間應該沒有必要。”


    這段時間確實沒有任何必要,越是靠近新的一年,以及在新的一年的前後,九州對於每一個地方的管控都會更加嚴格,即便是九龍這邊的警察局之類的也會稍微努力一點,在這個時候做一些事情應該沒有什麽必要。


    所以,應該不是‘人’所做的事情。


    可如果不是人的行為,那就奇怪了。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肖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反胃感,自己的身體本能在瘋狂提醒他,他遇上了一些比較危險的事情,這種危機感源自於身體的本能,源自於他過去的幾十年。


    “到底誰會對我抱有這麽大的‘惡意’呢?”


    他拖動著那些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脈絡,給許的早飯已經放在了桌子上,他換好衣服,拿上車鑰匙還有一些隨身物品,隻是停留在家裏沒有任何用處,不如出門看一下。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肖沒有看到,那些脈絡一直延伸到天空之上,直到穿過了整個九龍的天空,觸及到了間隙,撐開間隙,蔓延出軌跡,和另外的世界連接在一起。


    ——電梯,第一千二百三十四層。


    用尤克特拉希爾——用水母作為節點連接的材料,那一棵樹也好,水母本身也好,在這一場儀式之中都隻是‘耗材’,脈絡是整個九龍的脈絡,也是束縛住它們的繩索,那些脈絡限製住它們的一切,讓它們無法真正脫離。


    “無垠葉與水,這個箱庭的名字還是不錯的。”祂說著,站在樹下,祂抬起頭,看著那樹的葉子,“但隻有名字肯定是不夠的。”


    水母在天空之中,但並不是完整的水母,它被切開,切成一條條的絲線,這些絲線首尾相連,將它卡在了世界的破口裏麵。


    在祂的身旁,燊冬的身軀已經變得殘破。


    而那一本名為愚人的故事目錄的書,也早就不知道去到了哪裏,被複現出來的箱庭——瑪門的箱庭已經消失了,應該說,被燊冬親手關閉了,此時的燊冬,這一個燊冬,也正在分解成一個個文字和實質化的記憶,流入某一個無法觸及到的世界之中。


    “我的最後一個願望。”


    但就在這個時候,祂聽見了燊冬的聲音。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層和九龍的藍本是連接起來的節點。


    換句話說,在九龍複現出來的那一個箱庭,那個阿芙洛狄忒的箱庭,在此時是和這個城市相連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對祂而言已經遲了。


    願望並不需要通過‘嘴’去述說,作為箱庭的構築者,燊冬本身就能夠在自己腦海之中對整個箱庭發號施令,當然,包括許願。


    這才是燊冬真正意義上的‘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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