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時而感覺自己被海水包圍著，時而感覺到刺骨的疼痛，忍不住抬起一隻手，抓住他的肩膀，讓他不要再混亂自己的心神：“幹……你不用給我精神麻藥，你既然……嘶……既然敢做就不要怕我揍你……嗷！疼死了！” 最後一筆結束的時候，小人魚漂亮的臉蛋也挨了一記重拳。 大口喘著氣的青年按著腦袋，齜牙咧嘴地罵：“你特碼的做錯事還想糊弄過去！有膽子做，就不要躲在夢境後麵！特碼的，再敢對我用這種手段，我還揍你！” “我要做的時候，你才不會乖乖地讓我做！”嶸玄委屈地吼。 “你能說服我就讓你做！不能說服我，用這種夢境來糊弄，我怎樣都會醒過來。”陶一冉晃了晃腦袋，終於覺得清醒了，眼神犀利地瞪著他，“如果我不同意，即使你刻到了我的臉上，我都會用刀子把這些印記全部抹掉。” 嶸玄終於感到了緊張，他盯著陶一冉，生怕他真的說到做到。 可青年隻是用手背抹去了印記上的血痕，皺著眉頭又說：“聽到沒有！” 嶸玄還是盯著他。 陶一冉瞪圓了眼睛，又問：“聽到沒有？” ……他沒有抹掉。 嶸玄終於展露了笑容，那是個純粹的，開心的笑容，好看得陶一冉的臉都有點紅了。 房間裏很安靜，一個少年在孩子氣地笑著，一個青年紅著臉用手背擦拭傷口，兩人都沒再說話，有些東西，卻在寂靜中悄悄地生了根，悄悄地發了芽。 第56章 海上的夜晚被月光照得非常明亮。粼粼波光中，偶爾有鯨魚翻騰出海麵。 這段時間海上的氣象特別好，航行的速度也快了許多。然而杜倫特仍舊在半夜的時候從船艙裏走了出來，微皺著眉頭看向一片平靜的海麵。 “今晚我守著。” 他訝異地回頭，發現嶸玄居然濕淋淋地站在他身後，顯然剛從海裏出來。 “獵物都叼到嘴裏了，怎麽，還不回去溫存溫存？”他故意打量了下到現在還沒成人的小人魚。 嶸玄挑眉，並不生氣：“急什麽。這種事情要彼此心甘情願才有味道。” 杜倫特輕佻地笑了笑：“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我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麽味道。” 少年半垂眼眸，壓下小腹微微燃起的熱度，轉移話題：“入口戰爭就要開始了。” 王座戰禁止彼此殺戮，常會出現在報名途中被阻撓的狀況，雖然這種非法行為被嚴格禁止，但有權有勢的家族都會考慮雇傭強大的人魚護衛去伏擊一些獨來獨往的報名者，最大化降低他們競爭的壓力。 當年杜倫特作為沒落家族的代表，沒少遇上伏擊。今年的王座戰選擇在內海舉行，狹長的紅海正好是堵截伏擊的地方。 嶸玄的船隊已經進入紅海一天，還有兩天時間就要進入地中海，現在簡直是敵人伏擊的最佳時間段。 這也是為什麽嶸玄半夜潛入海中的原因。以原型進行巡視，不僅速度快，並且任何人魚都難以發現。 “東部十五海裏外，有三艘海盜船。南部十海裏，有兩艘商船，北部十七海裏，有六艘不同旗幟的商船。”嶸玄擠出頭發中的水分，淡定地說著他的情報。 “快到報名截止日，堵截的隊伍看來也懶了。” “不過現在，都沒了。”嶸玄懶懶地又補充了一句話。 “……” “我順手就摧毀了他們的引擎，又砸破了船身。走的時候他們都變回了半人魚的樣子在海裏尋找真相。”嶸玄的手指穿過自己的長發，慢慢梳理著，“我懶得打，浪費時間。我們這樣子，米勒恐怕沒多久就會知道，我們在報名點等著尤萊爾不是更好玩些？” 杜倫特聳聳肩，說：“那我先回去睡了。”他並不打算跟這個曾經的徒弟客氣。 “我也要睡了。”少年隨手將已經擦得半幹的頭發束起，繞過杜倫特，先一步朝陶一冉的房間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杜倫特無奈地嘖了聲。他教會了嶸玄如何將自己的力量變作權利，但如何將冷漠和傲慢變作武器，卻是這個年僅十八的少年自己琢磨出來的。 這種王者的氣勢，恐怕也隻有純種人魚才天生具備。 隻是不知道那個離別了四年的人類，是否又能接受這樣的未來人魚王？ 沒上鎖的房間被輕易地推開，因為身體的變化，導致反應已經沒那麽敏銳的青年在入侵者躺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才微微睜開眼，抬手將靠得太近的入侵者推開一些：“頭發還濕著。” 小人魚不甘心地瞪了眼自己因為過長而很難幹透的頭發，隻能稍稍離他遠了些，可臉還是正對著那人，在看了一會後，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 一夜好夢。 直到門外傳來嘈雜聲，兩人同時被驚醒，陶一冉迷迷糊糊地要起來查看，卻被嶸玄按回床上：“繼續睡，我去看看。”外頭的光線還不是很明亮，怕是還沒到正常起床的時間。 推開門，外頭已隻剩下了殘局。僅存的幾個人魚刺客被眾護衛圍在中間，負隅頑抗。 從護欄的血跡上來看，死掉的刺客恐怕已經被丟回了海裏。 嶸玄微微皺眉，等剩下的刺客也死掉後，護衛長才走過來，跟他匯報剛剛的戰果。這些刺客顯然是被嶸玄摧毀的船隊中的成員，畢竟是人魚，沒有船隻不過是沒有了舒適的房間，幾個小時足夠他們從幾海裏外遊過來並衝上船進行謀殺。 隻是有船跟沒船還是差距很大，缺乏大型物理攻擊的刺客們隻能靠肉搏，結果遇到了奪冠大黑馬的船隊，死得極為炮灰。 嶸玄淡漠地看著他們將屍體丟回海裏，突然想到了什麽，跳到水牢所在的船上，將已經隻剩下一口氣，再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曾堯拖出來，連嘲諷都懶得說，直接將人丟進了海裏。雖然不再被束縛，但已經沒有任何力氣的進化人在水中僅僅掙紮了幾秒鍾，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船隊依舊快速前進著，進化人的屍體和人魚刺客的屍體在海上漂浮了足足兩天兩夜。在被魚徹底啃噬完之前，終於被打撈了起來。 撈起他們的，是一艘護衛船，上麵雖然沒有精美的花紋，然而船頭的人魚雕像卻跟米勒家族那條大船的一模一樣。 負責打撈的人魚發現其中一具屍體與其他完全不同，在發現是進化人，並且很有可能是曾經下過搜捕命令的那個進化人後，連忙拿起了通信儀。 另一艘護衛船上的費因一看到屍體，立刻憤怒地從護衛身上抽出劍，恨恨地砍了幾下。 副官忍著惡心，聽完驗屍官的報告後幾乎已經完全肯定：“今天嶸玄在王座戰的報名點出現了，按照行走的速度，兩天前應該就在附近海域，殺了進化人並帶走陶一冉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嶸玄是誰？”費因聽到了陶一冉的名字，立刻緊張起來。 副官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心裏想的隻是如何跟他家主子匯報這個有可能讓他們受罰的消息。 居然讓那個逃亡者報名了王座戰，並且還堂而皇之地露麵，今天早上看到這個挑釁十足的消息時，他差點沒嚇得立刻去負荊請罪。 當米勒船隊一片忙亂時，嶸玄的船隊已經辦理完所有的報名登記手續。陶一冉作為人魚奴隸陪同進入，隻是那塊奴隸吊牌他並沒戴在脖子上，而是由嶸玄綁在了手腕上，這種特殊性差點讓他沒通過奴隸審查。 當他們正式進入比賽海域時，眼前的景象讓陶一冉忘掉了所有的不快。 數不清的船整齊地停靠在一個海灣中，海灣的另一邊是綿長而金黃的沙灘，沙灘上躺著各種人魚，雄性和雌性正在熱情地交流，甚至是有的都快進入了交配狀態。 “他們在做什麽？”陶一冉快被各種漂亮的人魚晃瞎了眼。 “比賽前最後的縱情。海灘是人魚最愛的交配場所。”嶸玄舔了舔唇瓣。 這個人類躺在沙灘上被自己欺壓得手腳都半埋入沙灘中的模樣，一定很美味。 結果這個人類完全沒有給他繼續遐想的空間，人類一臉不可思議地感歎：“當眾交配難道會比較刺激麽？” “……”小人魚聯想到這個人可能被別的人魚看到屁股，臉瞬間黑了。 剛才那個願望要加個限製，這個人類隻能躺在無人的海灘上。 第57章 王座戰的場地選擇在地中海域的一個大型島嶼及其周邊。為了體現種族內部的公平性，不能變成半人魚的人魚種可以選擇跟對手在陸地上進行戰鬥，重種人魚則可以隨意選擇陸地海洋，隻要雙方確認了戰鬥意願，就可以即刻開啟戰鬥係統，展開實況戰鬥。人魚手上造價不菲的身份環將實時記錄他們的戰鬥狀態，可以進行智能監控的係統隻要監測到其中一方出現生命係數低於20%，並且被壓製超過二十秒，即可判定為失敗。同樣為了保護珍貴的同族，一旦出現死亡狀況，攻擊方會立刻失去參賽資格。 與人類的鬥神賽完全不同的是，這裏的王座戰沒有戰鬥次序和時間的限製，更沒有拳台和買票入場的觀眾。人魚更重視自然環境下的實際戰鬥，充分利用身邊的資源也是人魚需要掌握的生存技巧，因而觀眾們也隻能通過視頻轉播來挑選自己感興趣的選手觀看。 陶一冉看著領取了身份環的嶸玄和眾護衛們，心情有些複雜。 曾經站在拳台上享受勝利的人，如今隻能成為旁觀者，並且毫無參戰的希望…… “還有半小時就能到達班德拉群島。”杜倫特雙手抱胸，顯然成了唯一一個閑著的人魚，“然後你們，我，十個護衛，將住進絕對安保製度下的酒店，享受別人打獵我們吃肉的奢華生活。在那裏，你隻要看看電視就好。” 陶一冉扯扯嘴角，下意識收緊自己的拳頭。 這具被改造過的身體還是讓他有些陌生。不受控製的力道，突變的身體承受力，進入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種族，完全無法參與的戰鬥，所有的問題混雜在一起，青年卻什麽都不說，隻是一人默默地忍受著。 嶸玄整理好裝備，抬眼看了下陶一冉，剛好看到他嘴角一閃而過的無奈。 少年收回視線，佯裝沒有發現。他不能心軟。說他殘忍也好，自私也好，隻要能緊緊抓住他，再卑劣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 四年前陶一冉沒下限的言傳身教，如今很好的被用在了自己身上，也真是報應。 船舶很快就停靠在了為了王座戰臨時建起的碼頭。“下船。”嶸玄扛起重達百斤的裝備，朝大家招呼。陶一冉拎著自己的行李正要超過他，卻被拉住。少年將他的衣領微微拉開，若隱若現地露出上麵的自己親手刻上的紋身：“我不會讓別的人魚再欺負你。” 陶一冉拍開他的手：“我還不至於現在就需要你的保護。”小人魚變得強大了沒錯，但現在這種不自覺流露出來的保護欲讓他有些不爽。 嶸玄愣了愣，立刻轉換了一副略顯委屈的模樣，扭開頭，嘟囔著“我就是不想讓其他人碰你”，自己先下了船。 陶一冉眨眨眼，好半天還是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扭頭去問旁邊肩膀在一抖一抖的杜倫特：“他在想什麽？” “……想上……想快點長大。”親眼目睹兩個戀愛白癡的前人魚王，實在有點憋不住。 如果不是戳穿這個薄膜會搞砸整個局麵從而引來獨占欲極強的小人魚的報複，他真的很想告誡這個人類，拖得越久，憋慘了的人魚隻會讓來勢更加猛烈…… 不過這個解釋還算勉強合格，陶一冉頓時釋然。 全然不知船上的人魚此刻都在默默地點蠟。 紀雲織就差沒在後頭吼你這頭豬對得起人類這種智慧物種麽？ 可惜沒人敢在嶸玄麵前造次，整個船隊的主人隻有在這個豬一樣的人類麵前還會像個十八歲的少年，其餘時間……紀雲織還是選擇了閉嘴。 當嶸玄的隊伍出現在陸地時，熙熙攘攘的參賽者並沒有給予這些新來者太多的關注。相比之下，他們真的太不起眼了，一個由未成年人魚帶領的隊伍，在代表著最強新生代的人魚中，簡直不值一提。 被簇擁在中間的那些英俊強壯的，仿佛已經半隻腳踩在王座上的青年們，都是來自各個海域強大的家族，光是名字都足以震懾普通人魚，更不用說其中幾個還是前幾屆的王座戰的風雲人物。 “嗬嗬，有不少熟悉的麵孔啊，”帶著半邊麵具的杜倫特嘲笑道，“都是好孩子，可惜今年不該來。” “今年參戰的數量又破了記錄。”紀雲織微微皺眉。這說明人魚的數量上升得很快，按照這樣的趨勢，好不容易勢均力敵的人類和人魚，遲早還會有一戰。 陶一冉雙手插兜，吊兒郎當地走在隊伍最後方。雖然他身上的吊牌足以保證他的安全，但第一次走在這麽多人魚中央，即使是心大如他也緊張得神情僵硬。 “不要回頭看。你是我們的首領，沒有回頭的理由。”杜倫特提醒在隊伍最前方的嶸玄，“不讓他成為最特別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保護。” “……我知道。”嶸玄冷著臉，強迫自己繼續前行。 隊伍往酒店走的途中，道路突然被阻斷，原來是兩個人魚不知產生了什麽口角，突然就開啟了戰鬥模式，當街就打了起來。 領了身份環就等於隨時可以開始戰鬥，因此接下來的日子裏，這樣的場麵將隨時發生。 嶸玄對這種低水平的戰鬥沒有絲毫興趣，正要繞開，卻見其中一個人魚摔倒在地上的同時撞翻了擺在路邊的水果攤，其中幾個蘋果滾到陶一冉的腳下。 向來沒心沒肺的青年彎腰撿起蘋果，在衣服上蹭了蹭，一邊吃一邊繼續觀賞人魚打架。 圍觀的人魚中有打架者的同夥，看到一個人魚奴隸居然敢占他們的便宜，生氣地就要抓住他去教訓一下，不想這個人類居然一閃就躲過了他的抓捕，口中還咬著半個蘋果，一副不滿對方無理取鬧的表情：“你要幹嘛？” 這下人魚更是真真切切地生氣了：“這裏什麽時候有奴隸說話的地方？” “沒有規則禁止奴隸說話啊。”陶一冉不受影響地繼續吃蘋果，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