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道稱,女孩因與學校的糾紛,在學校裏跳樓自殺。這些報道用了一些很引人注目的標題。類似於“驚天反轉,教育學院性侵門女主跳樓自殺。”“是聲張正義還是畏罪自殺?”等標題,浮誇又殘酷。晏庭歎了一口氣,連著找了好幾份本地報刊,才勉勉強強拚湊出了事件的整個過程。今年四月,自殺的女孩在社交平台上實名披露了她的班主任,張某某對她實施了性侵,在前情回顧裏,這位張老師的照片都被細心地打了馬賽克,但作為受害者的女孩,照片卻被毫無掩飾地放了出來。漂亮的女孩、性侵時間以及她的死亡,仿佛是個極佳的噱頭,吸引大眾的關注同時也帶來可觀的點擊和量。但在女孩死前,這個事件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水花,原因是學校站出來否認了這件事的存在,他們稱張老師光明磊落,在崗位上兢兢業業,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緊接著,女孩的同班同學也站了出來,聲稱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也沒有受到過張老師的騷擾,就差明著說女孩汙蔑老師了。從報紙裏節選的幾段來自同學的話裏,晏庭可以拚湊出一個好老師的形象——他博學多才、風趣幽默,對學生很體貼,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此時,圍觀群眾也分成了兩派,一派主張女孩不會用自己的聲譽開這種玩笑,性侵應該確有其事;另一派主張相信學校和同學,老師應該是被冤枉的。五月初,又爆出了女孩向學校討要巨額封口費的消息,輿論一片嘩然,相信女孩的人紛紛倒戈。在大眾的心目中,女孩搖身一變,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了一個加害者,企圖汙蔑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師,以達成自己的私欲。五月底,女孩的縱身一跳,如同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所有人臉上,他們再一次就當初的事實展開討論,可無論他們這一次支持哪一方,女孩年輕的性命都已經徹底結束了。在女孩跳樓之後,她唯一的姐姐緊隨其後,一頭磕死在雙子樓下,仿佛在用自己的血書寫妹妹的冤屈。晏庭有些心堵,光憑這些報道,光憑這些全是他人描述的語句,很難去評判這個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麽樣的,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最終造成了無數的流血事件,並且已經危及到了他和路嶼的性命。他這堆資料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快到兩點時,路嶼提醒他:“老師,快到上課時間了。”“行,那我們抓緊時間離開這裏。”晏庭把報紙塞回報刊架上,臨走前,他看了一下張老師桌上的排課表,他今天要給教育學四班上的隻有下午第二節 大課。晏庭帶著路嶼匆匆離開了教職工辦公室,在趕回一樓教室的時候,他突然想到,如果這棟樓裏隻會出現亡者,而六年前那個事故之後死亡的老師又隻有張老師一人的話,也就是說,除了張老師的課以外,不會再有別的老師踏進教室了。而張老師的課,要到第二節 ,晏庭眯了眯眼睛,心裏突然有了個主意,他跟路嶼要來了花名冊,然後讓路嶼先進門。在上課之前,確認過沒有別的老師之後,晏庭深吸了一口氣,踏進了教室:“同學們下午好,上課之前,我們先來點個名。”在路嶼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晏庭麵不改色地翻開了花名冊,他發現,他膽子似乎變大了。第32章 032話一出口,便覆水難收, 在晏庭初初有了這個打算之時, 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去迎接即將發生的無數種可能。他想過眼前的這群學生有可能會配合他, 也有可能會無視他, 他甚至做好了他們會暴起攻擊他的準備。但值得慶幸的是,這群亡靈除了臉色慘白一些, 氣質陰沉一些之外,在課上的表現與活著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區別,勉強還能正常溝通。晏庭說完之後,他們便紛紛抬起頭, 直愣愣地看著他, 等著他……晏庭被那陰惻惻的目光盯得一顫,待他定了定神, 看著台下一個個做等待姿態的人時,他靈光一閃, 低下頭, 念出了花名冊上第一個名字:“關駿……”“到。”台下, 一個高個男生緩緩應了聲,晏庭頓時精神一振,緊接著開始順著名冊往下點。講台之下的學生雖說反應遲緩了一些, 但都給了他回應。趁著點名的機會,晏庭將花名冊照片欄裏那一個個鮮活的人像和眼前麵色慘白的亡靈畫上了等號。花名冊上一共有四十個人,晏庭點到第三十九個的時候, 點完了教室裏所有的人。他看向花名冊的第四十欄,那個名字屬於跳樓自殺的女生,照片上笑容恬靜的女孩,也是唯一沒有來到班上的人。是的,在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時間點上,她已經跳樓身亡了。然而,就在晏庭想要合上花名冊,結束這次點名的時候,台下突然有人舉手發言:“老師,你的名字還沒有點完。”晏庭心裏“咯噔”一下,他自然知道他沒有點完,可沒有念出來的那個名字,屬於一個絕對不會到課的人……堅持念完有什麽意義?“我已經點完了,在座的每一個人,我都點過了。”晏庭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他的第六感在腦海裏炸開了危險信號,告訴他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可他對此一無所知。“不,老師,你沒有點完。”質疑的學生堅持自己的看法,“還漏了一個人。我們班有四十個人,少一個都不行。”晏庭身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他心跳如擂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台下眾人。台下死氣沉沉的人們,隨著他的停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騷動起來——“少了一個人……”“還少了一個人?”“怎麽會少了一個人!!!”“不能少!”“一個都不能少的!”“那個人去哪兒了?她為什麽不在這裏?”“會發生不好的事情的……”聲音越來越大,聚攏成了一股令晏庭膽戰的質問聲,鋪天蓋地地向他席卷而來。晏庭咬緊牙關,頂住這幾乎要把他懟跪下的質問聲,將目光投向路嶼,後者輕輕地點了點頭,於是晏庭在一片詰問中,大聲念出了那個名字:“梁蕊——!”“到。”路嶼出聲,應下這個名字。一瞬間,所有的詰問都停了下來,連台下的竊竊私語都一並消失無蹤,那群學生又變回了原本慘白安靜的模樣,低著頭看著課本,等待著台上的晏庭開課。此時此刻的晏庭哪有什麽心思給他們上課,他和路嶼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隨便翻開課本上的一個知識點,讓台下的學生自學,然後坐下來,一邊守著他們自習,一邊平複自己的心緒。他打開之前自己做過筆記的教案,然後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當年與案件相關的死難者,除了待在這間教室裏的三十九名學生和張老師之外,還有一名學校的高層領導,和自殺身亡的兩姐妹。